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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三生问仙途 / 第五章 悠悠鹿鸣

第五章 悠悠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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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世间情为何物?
  ——不知所起,不知所期,不知所钟,不知所终。
  元初有九州,天地明煌,风火元阴苍。各有其长,各有其短,风土地貌、修行资源、方法各不相同,难分孰强孰弱,但是,自古以来世人皆知,元初九州,元州为尊,无论是灵气之浓郁,还是强者之多寡,亦或是世事之繁华,元州都毫无疑问的是九州之巅,这里有凡世最古老强大的皇朝,纵是超级世家也不敢对其不敬,地位之超然几乎可以媲美仙家!这里有九州最强大的宗门,一山一观,三境十二宗,亘古长存,从中走出的强者多如繁星,亦如星河般灿烂,令九州无数修士心驰神往。更重要的是,元初九州,一州一仙家,而坐镇元州的,乃是九州第一仙,辰家!相传辰家仙人乃是元初第一位得道飞升者,距今有多少年的历史早已无迹可寻。但他所留下的辰家,乃是整个元初世界都要敬畏忌惮的存在,敬畏其九州第一仙家的威严与担当,自古以来,元初九州凡有乱世灾祸降临,辰家必定首当其冲,主动担当,从不推诿懈怠,而忌惮的是其无数年传承积攒的底蕴和手段,相传,辰家仙人在元州留下了得道飞升的大机缘,而这机缘由于辰家无数年来不懈的发掘与探索,终于初露端倪!为了那一丝成道的机缘,这也是无数修士都如飞蛾扑火般涌向元州的一大原因。所以,其他几大仙家虽与辰家齐名,俯瞰世间万物,但亦自知与辰家相比,无论是底蕴还是对于整个元初的影响,其间的差距,并非一朝一夕所能追赶的上的。
  每日进出元州的修士数量都庞大的难以想象,但是如闲云野鹤一般的散修却是极其稀少的,因为修行一途,所需要消耗的资源极巨,若是自己孤身一人,想要凑齐修行所需是极为困难的,而且危险性也会成倍增加,所以,大多数修士都会选择加入宗门,或者投靠某一世家成为客卿,来获得更多更好的修行资源与环境,以及更上乘的功法,来提高自己的修为。而在这元州,虽然宗门世家多如繁星,但是一山一观,三境十二宗,仍然是元初九州无数修士挤破了头拼了命也想要投靠加入的地方,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些超级宗门的底蕴与历史,哪怕比之仙家,也不遑多让,而仙家资源从不对家族以外的修士开放,所以,相较之下,最能接近世间顶点的地方,除了仙家,就只有这里了。
  而这其中,那一山,对于元初修士来说,尤为高远,可望而不可即。世间曾有言:一点惊鸿影,疑似天上来,铮铮剑音利,悠悠鹿鸣山。
  这座山,如辰家一般,代表了元初九州宗门的巅峰。
  这座山,代表了剑道的顶点,强者大能,多如繁星。
  这座山,超然世外,心系红尘,但有灾祸,屹立在前。
  入其山,得其道,难如登仙。
  入其山,得其道,纵横九天。
  元州东部,无数青山间的一座,其上鹿鸣禽响,悠然悦耳,穿过密林流水,却又是别有一番洞天,飞崖雕楼,绝壁玉宇,银瀑飞流,崖缝青松,氤氲灵气如仙雾般弥漫,更有隐隐剑鸣似可削金断玉。端的是一副世外清修的绝佳去处。
  飞崖绝壁上,重重楼阁,靠近最上方那座仿佛要凌空而去的大殿的一间精致雅舍里,女子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魁梧老人,便不再关注,也不在意其到底说了什么,因为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些东西,天才,废材,师门,报恩,联姻。自己的耳朵都要长了茧子。伸手给身边的青铜香炉添了些香,又提起已经煮沸的茶壶给自己添了杯新茶,之后便轻轻地端起茶杯,顾自扭脸欣赏窗外的雄奇美景了,虽然也是从小看到了大,一花一草,一石一树就连外山有多少头鹿多少样种类习性如何自己都再清楚不过,可纵使如此,也总觉得好看,看不厌。更何况自己又不用修行,闲来无事,也只能喝喝茶看看风景了。香气氤氲,身边的老者也已经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到时候由不得你!”女子清丽绝伦的脸上毫无波澜,朱唇抿茶,莞尔一笑,美若空谷幽兰。“且听鹿鸣。”
  元州南部的一条崎岖山路上,纵云镖局的总镖头顾鸿程此时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曲曲折折蜿蜒了百米的车队,以及那被众多镖师护在身后瑟瑟发抖却又倔强的不肯让眼泪掉下来的纵云镖局的大小姐云瑶。生的是如花似玉,才刚十四岁,就已经出落得婀娜多姿,顾盼生辉了,这可是纵云镖局大当家的心头肉,不仅容貌出众,而且天资极高,小小年纪就已经踏入阴阳境界,虽然时间尚短,但已经让镖局里一众镖师汗颜了,日后谁知道会达到什么境界,若不是这次缠大当家缠的厉害,说什么也要跟着镖队出去逛逛,为此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大当家拗不过,这才松口答应了,也为此次押镖费足了心思,不仅派自己这个神动境中期的总镖头和两名神动境初期的精锐镖师亲自押镖,而且随行的镖师和趟子手一百多号人全都是阴阳境修士,就连赶马的马夫和杂役都是筑基的修为,这种阵容,以往只会在极为重要甚至影响整座镖局命运的走镖时才会出现,而这次只是一趟再常见不过的押镖,只是往西南不足千里的巨岩城押送一批不太要紧的药材,其中最值钱的也就是几颗刚入了品的丹药,本想着这次押镖就算有那些个不长眼的蟊贼敢劫镖,也绝对不至于阴沟里翻了船,纵云镖局虽然在元州东部根本谈不上什么大势力,但也算是小有名气,做的就是为各大家族与宗门势力名下的生意跑腿的活计,毕竟不是所有的世家宗门,都能像仙家和超级宗门那般,能够自给自足甚至有无数势力争相侍奉极力讨好的,纵云镖局善于广结人缘,办事牢靠,与各大势力的往来都不错,所以一般也没有什么人感冒着得罪各大势力的风险来劫镖,所以纵云镖局才能稳步发展到今日的气象。但是让总镖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这趟原本不甚要紧的押镖,不仅真的有人敢来劫镖,而且来劫镖的人,盯上的还不是押运的货物,偏偏就是他们纵云镖局的大当家的心头肉,大小姐云瑶!虽然对方根本不说为何要带走大小姐,也只字不提是何人指派,但是无论如何,顾鸿程也不可能乖乖地把大小姐交出去,这不是要了大当家的命吗!想到这,顾鸿程的心情又沉了几分,因为,若是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最令他绝望的是,拦路的人虽然不多,只有五十人,自己这边算上镖师趟子手马夫和杂役足足有两百人,人人皆可战,这也是纵云镖局的底气所在,可是对面那五十名黑衣劲装,惨白面具遮面的拦路人,各个,都是神动境初期!为首那一人,修为更是与自己不相上下甚至隐隐超过了自己,这等阵容,就算自己带着所有人死战,也绝对撑不住几个回合就会被斩杀殆尽,这,已经不是靠人数所能弥补的差距了......
  正当顾鸿程心思百转想着如何应付之时,为首那名黑衣白面的拦路人似乎失去了耐心,阴恻恻宛如夜枭般的声音从惨白面具下传出:“十息已过,顾镖头,还是不肯交人么?之前已经说过了,我等行事向来以任务为重,不愿多生杀戮,只要你们交出那小女子,我等保证即刻退去,不伤尔等性命。”顾鸿程听得这话,苦涩一笑,抱拳说道:“这位...道友,若是要其他的都好说,我等皆不是那不识时务之人,只是大当家于我等有知遇之恩,愿意收留我等粗野之人,赐我等一条活路,顾鸿程虽非名门大族之后,但也懂得知恩报恩的道理,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要各位来掳走我家大小姐,但是大小姐是我们大当家的掌上明珠,也是我等看着长大的,说什么也不能交出去,还清道友看在我纵云镖局的薄面上,高抬贵手放我等离去,日后我纵云镖局必将......”“既不肯交人,那便死吧。”话还没说完,顾鸿程就只觉眉心一阵刺痛,立觉大事不妙,只见为首那人身形一闪,竟化作一团黑雾呼啸而来,这条山路崎岖陡峭,只能供一辆马车通行,一侧是陡立的山壁,另一侧便是万丈悬崖,前方是拦路的强敌,后方是车队和大小姐,已是避无可避,顾鸿程立刻抽刀运转功法顺势一劈,一道闪亮的刀气瞬间向黑雾撞去,但是,预想中的碰撞却并未出现,那道刀气与黑雾相遇之后,竟然慢慢消融,就那么被吞噬殆尽,还没等顾鸿程惊讶,那道黑雾再次笔直袭来,阴翳的声音再次从雾中传出:“杀。”霎时间,只见黑雾后方那原本静立无声的黑衣众人,突然齐刷刷地从腰后抽出一把森寒的短刀,迅速朝着纵云镖局一行人杀来,只见他们前进时步调一致,就连呼吸的节奏都高度一致,明显是训练有素,个个都是杀人的利器,真正的杀手!顾鸿程来不及多做布置,只能朝身后众人喊道:“未离!莫擎!护送小姐撤退!其他人随我迎战!”一声令下,身后众人随即怒吼拔刀,两名神动境初期的精锐镖师将大小姐云瑶护在二人中间,穿过车队迅速向后方撤退,他俩之所以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一是性格使然,二是其实他们一直在找机会带着大小姐撤离,这是他们与顾鸿程走镖多年来形成的默契,他们本想见势不妙就立刻带着云瑶遁空而去,但是没想到对面来人居然一水的都是神动境界,皆可御空而行,更可怕的是,他们发现方圆百里之内,居然被刻下了禁制!根本无法御空,无奈之下只能走陆路撤退了。
  顾鸿程见到云瑶被二人护送着向后退去,心里稍稍地松了口气,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付眼前的危局,他知道,自己这次若是不拼命的话,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虽然纵使拼了命,生还的几率,也微乎其微,只因对手太过强大,五十名神动境初期,还有一人疑似半只脚已经踏进了神动境后期,这种差距,实在太让人绝望,但是顾鸿程明白,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为首的黑衣人所行功法太过诡异,自己的种种招式道法居然大部分都被其给吞噬,剩下的都被轻描淡写的闪躲过去,而自己不仅要提防面前的黑雾,又要应付四面而来的黑衣杀手的袭击,这种此消彼长的打法无异于自杀,现在自己就已经疲于应付,身中数刀了,等到自己灵力消耗殆尽,后继无力时,那便是自己的死期,看着身边前赴后继拼死抵抗但仍是不断倒下惨死的同伴,顾鸿程怒气陡生,朝着面前的黑雾大喝:“缩头缩尾倚强凌弱的算什么本事!你这孬种有种的来跟老子真刀真枪的干啊!”“呵呵,顾镖头不用使这等低劣的激将法,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纵使是咱俩正面相抗,你依然不是我的对手。”“放你娘的狗屁!你只要敢近到老子三尺之内,你顾爷爷管保你人头落地!”顾鸿程话刚一出口,便只觉得眼前瞬间被黑雾遮盖,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立刻挥刀斩出一匹比之刚才更加凌厉的刀气,只见那刀气一出,居然化作了一条长达数丈的白色蛟龙,嘶吼着朝黑雾扑杀过去,只见一黑一白两股力量不断碰撞,消融,两相消耗之下,蛟龙被吞噬殆尽,而黑雾虽然也消失不见,为首的黑衣人也现出了真身,但是似乎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身形有些不稳向后退了一步,顾鸿程却是脸色苍白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原本就已鲜血横流的身躯显得更加凄惨,刚才那一式是凝练了他所剩的所有灵力和道法的巅峰一击,没想到还是没能奏效,给对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看着身边的同伴几乎被屠戮一空,还有不知道多少同伴如牲口般被无情的扔下了悬崖,顾鸿程心中惨淡,他不是什么名族之后宗门天骄,修行近百年,一路拼命博机缘,多少次死里逃生,上天垂怜,让他遇到了纵云镖局的大当家,得大当家的精心栽培重用,才有了今日的成就,所以他向来不信命,只是今日,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走到头了吧。
  风雨百年,今日解脱,想想,竟还感觉有些轻松啊。
  “有什么遗言么。”“少他娘的废话,老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小姐脱身,既然目的达到了,要杀要剐,痛快点儿!”看着面前以刀拄地,虚弱不堪却不肯倒下的身影,为首的黑人淡笑出声,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戏谑:“哦?是么,你当真觉得,我等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不惜在百里之内刻下禁制,会这么容易,就让你们走脱么?”顾鸿程闻言,顿时知道大事不妙,咬紧牙关强撑着举起长刀,疯狂吐纳灵气运转功法,准备彻底拼命时,一声娇喝,从顾鸿程的身后传来:“顾叔,够了!”顾鸿程的灵力为之一滞,艰难的转过头,只见一袭红衫的纵云镖局大小姐云瑶,穿过一地的尸山血海,不顾剩下的众人的阻拦,缓慢坚定地走到了顾鸿程的身边,眼中的惶恐与懵懂不在,只剩下一抹麻木与决绝。只见她桃花般的眸子中噙着泪花,微笑着说道:“顾叔,放弃吧,队尾,也有一批人,一样都是......神动境,未叔和莫叔为了护我,已经......”听得这话,顾鸿程再也压抑不住,红着眼睛冲着面前一众冰冷如死人一般的黑衣人嘶吼道:“老子跟你们拼啦!!”“顾鸿程!给我退下!”一声不容置疑的呵斥,让顾鸿程再次愣在当场,这还是那个自己看着长大地大小姐吗?原本娇蛮任性万千宠爱的小姑娘,短短几柱香的时间,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我是纵云镖局的大小姐,这里,我说了算。镖局已经为了我折损了太多兄弟,你们都是我父亲云启峦耗费心血栽培出来的,所以,你们生是我纵云镖局的人,死是我纵云镖局的鬼!谁都不能白白折在这里!现在,都给本小姐退下!”预感到云瑶想要做什么的顾鸿程和一众镖师慌忙劝阻:“大小姐,不可呀!我等如何与大当家交代呀!”“我等有何面目去见大当家啊!”“我再说一遍!退下!”还未等众人再次出声,云瑶便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向对面一直在看戏一般的黑衣人开口说道:“我跟你们走,放他们离开,不然我便自绝于此。”“可以。”为首的黑衣人说罢,便向云瑶伸出了一只苍白枯瘦的手,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云瑶缓缓吐出一口气,喝退想要上前阻拦的众人,缓缓向对面走去,背对着镖局众人的她,努力地克制自己耸动的肩膀,极力地压抑着哭腔,说道:“顾叔,你之前跟我说过,从来没有人能够一帆风顺地走下去,想要得到些什么,总得付出些代价才行,以前我总不信,觉得自己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哪里需要什么代价,生活和修行皆是如此,可是现在,我信了。如果我活下去的代价是你们死,那我云瑶这条命,不要也罢。”已是精疲力竭的顾鸿程跪坐在地上,喊不出声,也已流不出泪,脸色灰白的他只能绝望地看着那一袭红衫的娇弱身影一点一点地靠近那只苍白的手,什么也做不了......
  当那只纤细娇嫩的玉手缓缓抬起,即将搭上那只可怖的魔爪时,一声悠扬的鹿鸣,和一声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从一侧的悬崖间传来,唤醒了众人原本已是万念俱灰的内心,那只即将落下的葇荑也因此为之一顿,云瑶那原本已经麻木的脸上,再次出现了一丝光彩,她扭头向崖间望去,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与好奇,还有一丝微乎其微的,希望。但是那只苍白的手的主人似乎并不准备给予她这点可怜的时间,抬手便要抓向那眼前的如雪般的皓腕,自从那声鹿鸣传来,他心中便一直有些焦躁不安,因为在这浩浩元州,甚至是天下九州,但凡是消息灵通些的,都听说过一则传闻。
  就当那只苍白的手即将抓住那抹雪白之时,突然,黑衣人只觉得一道惊天的杀机朝着自己极速袭来,其中的凶险使他清楚的感知到只要自己的手触碰到那寸晶莹的肌肤,那么他整条手臂都将被瞬间斩断!无奈之下他只能迅速收手抽身而退,下一刻,他便感觉一道凌厉至极的风从自己面前一划而过,呼啸而过的剑风将云瑶的一袭红衫搅动,迎风而舞,仿佛山崖间盛开的一朵火红杜鹃,惊艳如画。轰鸣之下,只见身旁另一侧的石壁上,多出了一道深难见底的巨大剑痕,残留下来的气息依然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惊不已。还没等众人缓过神来,又是一声鹿鸣铃响从悬崖间传来,这次就连为首的那名黑衣人,也忍不住转头向崖间望去,这一望,再一次,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绪难宁。
  只见在那阴涩晦暗的山崖间,一头通体雪白,脖颈间悬挂着一枚精美的银铃浑身绽放神光的雄鹿,赫然立在陡峭如刀的山石之上,悠然自得,那幅景象,就如同漆黑的夜空中悬挂的一轮皎洁的新月,更令人惊叹的是,这轮新月之上,还侧坐着一位身着素雅长袍腰悬古朴长剑的少年,只见那少年眼眸微阖,似是半梦半醒,却又仿佛透着濯濯光芒,手中捧着一卷经书,正在细细研读,仿佛之前那一道杀伐之气惊人的剑光,并不是出自他之手一般。似是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少年缓缓地将经书收起,挂在了白鹿那雄奇的鹿角之上,白鹿虽有些不情愿,却也没有抗拒,随后只听一道稍显青涩的声音从白鹿背上传出,回荡在幽暗的山谷间,恍若仙人语:“鹿鸣山,天下行走,李九歌。”
  元初九州皆有闻,元州鹿鸣山,每百年选一天下行走,必是宗门年轻一辈翘楚中之翘楚,天骄中之天骄,于世间游历磨炼,骑鹿挂剑,行走天下,遇事则平,遇难则助,遇邪佞则除,遇魍魉则杀。
  “过此剑痕者,死。”
  此话一出,一股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凌厉气息从那名为李九歌的清雅少年身上陡然而生,涉世未深的纵云镖局大小姐云瑶或许还不太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气息,只觉得周身的空气变得有些稀薄,温度似乎也冰冷了几分,却也并不觉得如何可怕,或许是那一道隔绝了她与地狱的剑光?又或许是刚刚那句平淡却霸道的言语?云瑶不太清楚。
  反正,她不害怕。
  云瑶感觉不透那股气息的意义,但是顾鸿程众人和剑痕另一边的黑衣人这些整日刀尖上摸爬滚打的人可是再明白不过了,这他娘的是赤裸裸的杀气啊!比之刚才那一剑所带的杀气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以至于让为首的那名黑衣人都有些动摇,要知道他杀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个看似不过十四五岁的清雅少年,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杀气,仿佛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一般!而且上一瞬还翩翩如仙,下一瞬便是杀气滔天,这等控制力,真的是一个少年所能做到的吗?莫不是哪个驻颜的老妖怪出来寻乐子的吧?但他刚才说自己是鹿鸣山的天下行走,敢打着鹿鸣山的旗号应该不会有假,但是鹿鸣山的天下行走从来不会选二十岁以上的弟子.......
  正当为首的黑衣人心思百转时,他发现那少年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鹿背上看着他,不发一言,眼神古井无波,就连对面的纵云镖局众人和身后的部下也在盯着他,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这让他感到极为的羞恼,原本大好的局势,只要将云瑶抢到手,再将顾鸿程众人杀个干净任务就完成了,至于答应云瑶的事,哼,笑话罢了,可是现在居然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一道剑气,两句话就给逼到了两难的境地,若是无功而返,那下场他实在是不敢想象,但若是就此出手,他还真有些犯怵,毕竟鹿鸣山之名,元初九州哪个不知,这少年还是鹿鸣山的天下行走,实力自不必说了,他根本看不透这少年修为深浅,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带了能掩盖修为的法器,但是以鹿鸣山的作风,并不太可能,而另一种就是,对方的修为,远高于自己......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神动境后期甚至更强?是世道变了还是他坐井观天了?
  虽然不到万不得已真的不想与这少年交手,但是此时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尊主已经下了死命,若是带不回云瑶,那他们回去也定是生不如死,不管这所谓的天下行走有多强,他们也要带走云瑶,哪怕这少年身上佩着天下修士几乎都见过其图样的鹿鸣山首席弟子的象征......惊鸿剑?
  等等,惊鸿剑的主人不是个女子吗?那个天下所有剑修甚至是所有年轻天骄宗门贵子的噩梦,难望其项背,那个惊艳了时光的女子,销声匿迹得有三年了吧,原本也是在那道名单上极为靠前的名字,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而原本属于那女子的剑,现在挂在了这名为李九歌的少年腰间,是不是说,这少年,比她还要强?!
  因为面具的原因,在场的众人只是看到黑衣人首领站在原地丝毫不动,似乎是在艰难抉择,带其实面具之下的那张同样苍白的脸上,已经满是冷汗,他心里清楚,这次的的任务,说什么也是完不成了,只能回去向尊主如实禀报,但愿尊主能看在他往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他留一口气儿,好日后继续效力吧。
  虽然心中已是思绪百转千回,但其实也不过是过去几息时间罢了。既打定了主意,那也没什么好耽搁的了,只见黑衣首领向前微微进了一步,却并未越过剑痕,这让纵欲镖局众人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了下来,云瑶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一丝原本的神采。
  黑衣首领向着崖间的少年微微一拱手,阴声说道:“既是鹿鸣山高徒,那我等便给鹿鸣山一个面子,来日方长,就此别过。”说罢,便一挥衣袖,霎时间,在一众黑衣人身后出现了一道缓缓旋转巨大黑色漩涡渐渐将黑衣众人吞没,正当旋涡即将把为首的那名黑衣人也吞没,纵云镖局的镖师们也终于放下心神露出解脱的笑容,大小姐云瑶更是终于摆脱了那极度的绝望与压抑而忍不住泪流不止,那骑鹿的少年也渐渐放下了放在腰间的手时,突然,又生变故。
  为首的黑衣人看着对面的众人脸上那难言的欣喜,再想象自己即将迎来的惩罚,又忿恨地看了一眼依然平静无波李九歌,一股子恶气郁郁难平,突然,他想起了前段时间在组织内部听到的那个传闻,鹿鸣山似乎要与某一仙家联姻!其中个中缘由暂且不论,但是他行走黑暗多年,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都见的太多了,心思一转,便已猜出了个大概。只听得桀桀一声怪笑,从那道即将消失的身影中传出:“听闻鹿鸣山的大师姐喜事将近,在下先在此恭贺一声,昔日剑道仙子今日嫁作他人妇,嘿嘿嘿,还真是一桩美谈啊......”原本难平的郁气,随着此话一出,似乎也消散不少,黑衣首领带着一丝扭曲的冷笑,本想着就这么融入黑色漩涡就此遁去,留那狼狈不堪的众人不明所以,更重要的是恶心恶心那似乎高坐天上的鹿鸣山天下行走,出一口恶气,可谁知。
  原本那旋涡已经将黑衣首领吞没的只剩一道惨白的面具,即将就此消散而去了,但是他那句话一出口,只听得叮铃一声清脆的铃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一道肉眼可见的透明涟漪也在山崖间荡漾开来,而源头正是那头神俊白鹿脖颈间悬挂的精美银铃,而白鹿也露出了人性化的神情,一双晶莹的鹿眼露出了愤怒的、悲伤的色彩,它回头看着坐在它背上的这名清雅的少年,脑袋轻轻蹭了蹭少年那已是极力克制仍是颤抖不止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一般。李九歌似乎是感受到了白鹿的情感,身体渐渐不再颤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也微笑着轻抚了一下白鹿光滑如缎的脖颈,轻轻说道:“我没事,谢了。”随后转头看向对面那道原本应该散去却由于一道铃声而被定在原地的黑色漩涡,眼神凌厉似能穿透那具惨白的面具,冷声说道:
  “我鹿鸣山,不需要你们来给面子,人可走,头,留下。”
  这次,就连云瑶也能感受到那已经近乎实质的杀气,令人如坠冰窟,但是为何,她总感觉,这股杀气,是那么愤怒,却又那么悲伤呢?
  而另一边,在组织中领“椒图”之名的黑衣人首领心中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现在已将近乎崩溃,因为无论如何他也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一道铃声就能使他们向来来去自如的传送法器失去效果,而且他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脱离出去,只能像一个小丑一般定在原地,进退不得,这种精神上的打击使得他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如何言语,因为李九歌那滔天的杀气正死死地锁定在他身上,在他眼前仿佛形成了实质的画面,尸山血海,残肢断臂,有妖兽的,也有人的,一幅幅画面不停地摧残着椒图的精神,饶是他这种久经血污的人也难以支撑,一股殷红从惨白面具下渗出,更显阴森。
  正当众人惊惧时,那端坐白鹿上的少年终于动了,只见他一手扶剑,一手轻轻拍了一下座下白鹿,随着一声悠扬鹿鸣,云瑶只觉得眼前黑暗的山崖间,一道银白的匹练如水中游鱼般上下腾挪翻转,悠然自得,最后在一处凸起的山石上着力,轻盈一跃,似一道划过黑夜的月光,眨眼间便越过了万丈深渊来到了她的近前,一双漂亮的鹿眼好奇地看了一眼云瑶,友善地蹭了蹭她的脸颊,之后云瑶众人只觉得一股令人安心的暖流涌入体内,安抚着他们疲惫的身心,而那原本坐在白鹿上的少年,在白鹿跃起到达最高处时,也同样腾空而起,所谓的禁空禁制仿佛不存在一般,只见李九歌在空中以一种玄妙的步法踏出七步,步步生涟漪,当第七步落下时,刚好落在黑衣首领椒图的面前,李九歌淡淡地看着面前那在黑色旋涡中微微颤抖的惨白面具,抬手轻轻将那道面具取下拿在手中,盯着那张同样惨白惊惧不已的面孔,一言不发,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此时椒图的精神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他面孔扭曲着冲李九歌喊道:“放又不放,杀又不杀!你到底想怎么样!给个痛快!”
  李九歌看着那张因恐惧和羞恼而扭曲的脸,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只是让你好好记住我的样子而已。”“你、你什么意思...”
  “记住我这张脸,下辈子好找我报仇,我杀的人,一般都会这么说,所以我觉得,你可能也是这么想的。”“你!鹿鸣山怎么会有你这种杀人如麻的疯子!”
  “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你!你、你杀了我,尊主不会放过你的!哪怕你背后有鹿鸣山,但是我夜......”
  “作为一个死人,你的话有点多了。”
  椒图话还未说出口,只见李九歌突然拔剑,速度快到椒图难以看清他究竟是拔了还是没拔,他只看到在那一瞬间,面前那个清雅少年原本漆黑如墨的双瞳,突然划过了一丝诡异的猩红,一闪即逝,但却真实存在。
  刹那间,联想起之前的种种,椒图明白了,一切都明了了,只见他原本就已扭曲的面孔变得更加狰狞,仿佛入魔了一般大声叫道:“桀桀桀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魔道双修?呸,不对不对,你这小子明明马上就要走火入魔啦哈哈哈哈!原来是你,原来是你!三年前那场‘变故’,原来是你啊哈哈哈哈怪不得反应这么大,不惜动用掌门法器也要留下老子,啧啧啧,真是一.....”
  “噗”
  “噗、噗、噗......”
  一声闷响,紧接着的是一声又一声同样的声响,李九歌看着滚落在地上的惨白人头,神情一如既往,古井无波,却又使人感到一种不应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悲凉。
  原本以为终于结束了的云瑶与顾鸿程众人,正准备上前感谢鹿鸣山天骄的仗义相助,没想到那头神俊的白鹿依然站在众人身前拦住了去路,并不停地拱着云瑶的肩膀好像是在示意她转过身去,云瑶不明所以,但也下意识地背过了身,下一刻,原本摸不着头脑的顾鸿程等一众镖师瞬间明白了白鹿的用意,一个个面色比刚才还要煞白的向白鹿投去感激的目光,因为,随着黑色漩涡的渐渐消散,显露出来的,不是一颗头颅,其后,还有整整齐齐五十颗!切口光滑如镜,一划而过。这是他们看到的,他们看不到的是,之前大小姐说,车队队尾,还有五十人!按照这位鹿鸣山天下行走的手段,应该也...这等极度诡异残忍的景象就是常年刀尖行走的镖师也忍不住两股战战,更不要说从小千金之躯的大小姐看到会怎么样了。
  李九歌淡淡地看着一地的人头,弯身将手中的惨白面具盖在脚下那张到死都扭曲狰狞的脸上,随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衣袖一挥,地上整整五十一颗惨白人头尽数翻飞滚落入一旁的万丈深渊之中,消逝无影。
  清风吹过,不留一丝痕迹。
  当云瑶再次回过身时,看到的是,一名清雅的少年身侧一头神俊白鹿,静静伫立在蜿蜒的青石山路上,翻飞的衣角,飞舞的发丝,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少女的心思。
  似从天上来,如是画中仙。忽闻仙人语,何处是人间。
  无感于身后众人炽热的目光,李九歌的手指轻轻拂过腰间的长剑,感受着身旁白鹿轻轻地摩挲,李九歌的心绪,再一次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雨夜,
  那个充斥着血泪的雨夜,
  他永远也忘不了,她对他所说的话。
  她永远也不会忘,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阴暗山洞中,浑身浴血的稚嫩少年虚弱的躺在同样满身血污的少女怀中,双手紧紧握着一把古朴的长剑,在意识恍惚间,他听到她说:“笨阿九,你听好,我鹿鸣山弟子,视剑如命,自今日起,李九歌......”
  元州东部,鹿鸣山,素雅精舍内,美若空谷幽兰的女子,再次捧起一杯热茶,朱唇轻启,素手轻挑间,惊艳了时光,一如既往。
  “我剑即你剑,你命即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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