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计中计

　　“陛下，若如京兆尹所言那些是乱臣贼子，五城兵马司便难辞其咎，依法当死。若京兆尹信口开河，则欺骗君上，其罪可诛。”
　　话音刚落，群臣脸色多是难看，就连高高在上的二王和秦皇陛下。秦都骚动，打架斗殴，大家心里明白。无非是针对落凡，让秦皇难堪。若秦皇有意偏袒落凡，而舍弃霍云，那事情就大发了，在场之人十之六七都会被牵扯进去。秦皇会这么做吗？或是敢这么做吗？而刘培赌的就是秦皇不敢，可二王心中却不是这般想，以一人性命拉两派人下水，赚钱的买卖，哪怕会后果很严重，也值得秦皇疯狂一把。
　　“你是在逼朕处决一个吗？”
　　秦皇一双小眼睛眯成两条缝，但没有人怀疑无形的杀气。他真的能像二王想的那样去做，肯定不会，不然今天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就不会是他。即便真的整治，他也要顾全大局，三竿两竿打一下，剪出一些无关紧要之人。或许以后他会将这些人完全剪除，但不是现在，因为现在他不能完全掌控全局。
　　“臣不敢”
　　“不敢？你却这样做了。那你认为朕会如何选择，是深究‘叛逆’之罪，还是处置翊公子”
　　百官想知道答案，落凡也想知道答案，但秦皇却将皮球踢给了刘培。如何抉择，或许只有李珲能够揣摩出来。他深深的看了落凡一眼，尽管他知道落凡在秦皇心中的重要，却没有想到能达到这种地步。
　　“这......这”
　　刘培很想说处置落凡，但看到秦皇那要杀人的目光，便不敢再言。必定现在的秦皇可不是以前那个懦弱的皇帝，他发起疯来即便国师也要让上七分。
　　“怎么，说不上来，还是不敢说。你不敢说，朕来说。翊公子没错，霍云也没有错。秦都盗窃横行，百姓不知道是何缘由，你不知道吗？哼”
　　一声冷哼，刘培打着冷颤，后背，额头丝丝汗珠冒出。
　　“我大秦无畏东西，不惧南北，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实力，难道就是京城之内这场闹剧。诸公皆是大秦之民，饲报社稷，今夕出现如此滑稽之事，岂不是贻笑四方之士。朕不问是谁怂恿，是谁出力，到此为止。”
　　秦皇扫了朝中大臣一眼接着说道：“翊公子，认为如何”
　　一句话再次刷新众臣的认知，他们一再高看落凡在秦皇心中的位置，却不曾想依旧低估。这哪里是君臣之间的关系，明显是秦皇将对方放到与自己对等的位置。这不单单是“殊荣”二字可以诠释，秦皇在秦国，甚至整个世界都是站在金字塔最顶峰的一类人，一个乳臭未干干毫无修为的黄毛小子何德何能让其如此对待。
　　“你是秦皇，我不过草民一个，能有什么看法”
　　这句话可是把秦皇逗乐了，他岂能不知对方的埋怨之意。看着落凡，他一直很想知道眼前的这个半大的孩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怪胎，出口成章，不卑不亢，“花样”奇多的天才，仿佛是历经沧桑，看破风云的智者，又如饱读诗书的儒者，气节高贵的狭义之士。接触越多，越感觉其神秘。
　　“你可是京兆，可不是什么草民”
　　“在下已经辞官”
　　看着秦皇灼灼眼神，
　　“我可没有同意”
　　这个“欺骗”天下已久的家伙却是天下少有的智者，软弱昏庸只不过是一层厚厚的伪装。如今伪装卸下露出爪牙，却在很多人眼中却成为暴虐的代言人，他是落凡见过最狡猾的狐狸。
　　“陛下，你我之间......”
　　话未说完就被秦皇打断。
　　“朕自是知晓”
　　而众臣闻之，俱能听出些许猫腻，不敢相信的看向二人。
　　“那在下也要辞官”
　　“你当真如此”
　　秦皇露出少有的怒色，但脑海中回想起太师临走时的那番话“他太聪明了，聪明的让人害怕。这样的人可用，却不能当做奴才”，对方也当得起太师的这番评价，且自己也一直这样做。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如此不知好歹，还想着辞官，怎么？想跟自己划清界限。
　　......
　　......
　　她或许不是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却是世间活的最精致的人。庭院布置的算不得大气，却让人十分舒心。莲池在稍显颓败，但三两只鸭子在水中嬉戏，倒显得别有生机。这是几近入冬的季节，在秦地虽不像北地那般飘起鹅毛大雪，但丝丝凉意伴随着北风无孔不入，冷冽刺骨。女人身披绒衣，北地白狐，其毛胜雪，而女子披的绒衣便是白狐的皮毛。端坐在莲池中心的小庭内，说不出的雍容华贵。这女子美则美矣，却显露一丝病态。手捧长卷，卷上不是名篇著作，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涂鸦之作，东倒西歪。
　　这时一双小手遮住了她的双眼。
　　“猜猜我是谁”
　　“小韵，别闹”
　　女子放下长卷，拍下眼前的小手。
　　“母后，疼”
　　小女孩一双眼睛骨碌骨碌转个不停，撒娇的躺在女子怀中，一脸委屈的模样看着女子。这小女孩长的与女人有七分相像，看起来并不像母子，倒有点像是姐妹。
　　女人一脸慈爱的看着小女孩，葱绿手指刮了刮小女孩的鼻子。
　　“你啊你，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你看看你的字写成啥样。”
　　“哼”
　　小女孩嘟囔着嘴，极不高兴。
　　“你要是有小舞一半听话，母后就高兴了”
　　“哼”
　　小女孩绷着脸，将头撇到一边，模样煞是可爱。
　　这时宫外走进一个身材瘦弱相对矮小，身着龙袍的男子，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从朝堂而来的秦皇。此时的他脸色阴沉，说不出的愤怒。那些倚老卖老跟自己玩心眼的大臣也就罢了，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如此，自己这个皇帝做的真是窝囊。心中暗骂着要不是这小子对自己有用，早就讲他废了。他这话不对心，他倒是挺喜欢落凡的。这些年敢跟他如此说话的有，但像这么大的孩子除了自己两个宝贝女儿还真没有。他喜欢落凡的才智，更喜欢他的不卑不亢的样子，这是一个神奇的少年由不得自己不喜欢。
　　“父皇”
　　小女孩噌的一下从女人身上跳了起来，仿若一个精灵，兴奋的向秦皇跑去。
　　看着向自己跑来的女儿，心中那一丝愤怒瞬间消失殆尽。秦皇坐拥大秦，万万子民，但他在乎的也就那几人。都说皇家无兄弟一点不假，他兄弟不多，在秦都也就那两位，说情淡如水有些过，但血浓于水却谈不上。他最在乎的人除去已故的母后，淑妃，也就剩下三人，两个公主，剩下的便是他的皇后。即便心中有再多的烦闷，见到三人也会烟消云散，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心情而影响到她们。
　　然而夫妻一体，即便秦皇如何伪装还是被皇后扑捉到。看着抱起女儿的丈夫，她有种说不出的心疼。天下人都说秦皇是个庸主，比不上那二位王爷。她却不这么认为，秦皇或文不如陈王，武不敌穆王，但他却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丈夫，有父亲这座靠山，而是他的才智，大智若愚。
　　“韵儿，胡闹，你父皇累了，还不下来”
　　小女孩看着秦皇眨眨眼睛，秦皇连忙说道：“朕不累，小韵这么轻，朕怎么会累呢。”
　　小女孩眼睛眯成月牙，显然十分开心，可下一秒露出讨厌的神色。原来秦皇宠溺的人将自己的下巴在小女孩脸上蹭了一下，他是胡子不多且修剪过了，但刚冒出的胡茬子却异常刚硬。小女孩是什么皮肤吹弹可破娇嫩无比，哪受得了这胡茬子摧残，葱绿小手瞬间将秦皇的老脸推开，极不高兴的说道：“父皇，你的胡子该剃了”
　　“好好好，父皇待会就刮了去。”
　　“陛下似有心事”
　　秦皇将小女孩放了下来，将皇后拥入怀中，开口道：“皇后，你只是世间最懂朕的人。”
　　“能让陛下如此烦心，想必与他有关”
　　皇后修为不高，可是天下少有的聪慧之人。近来朝堂之事她也略知一二，但她深知秦皇脾性，即便那些人如何闹，他也能将之压下去，但绝对没有这种愤怒，只因他早有准备，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如此气愤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与世间主角有关系，也只有那一位才能将其气成这样。她倒是很想见见这位被父亲吹捧，被丈夫看中的少年，不过也只是好奇而已。
　　“不是他，还能是谁，真是气死朕了。出什么事朕都帮他压着，可到头来这家伙居然跟自己辞官。”
　　“辞官？你答应了”
　　“他倒是想的美”
　　皇后摇了摇头，一双美目死死的看着秦皇，眼神中却闪现出一道异样的光芒。
　　“皇后你为何这样看朕。”
　　“陛下，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此话怎讲”
　　“翊公子是你的人，天下无人不知。再说秦都是你的秦都，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因为你是秦皇，秦国的皇。只因他没有那个能力。”
　　秦皇如醍醐灌顶，瞬间茅塞顿开。可不是吗？那小子身上打着自己的标签，做不做官不还是为自己所用，他还能脱离自己的掌心。嘴角顿时露出笑意，开口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一旁的小女孩，也就是秦皇的小公主虽不太懂二人恶意思，但听到“翊公子”的时候眼中露出一丝狡洁，撒娇道：“父皇，孩儿有一段时间没出宫玩了，能不能到皇叔家转转。”
　　知女莫若母，她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去穆王府是假，去看那翊公子倒是真。也是，这个不安分的主，京城出了个翊公子，可是稀奇的紧。只是这一年来让她在宫中禁足收收性子，练练字。哪成想不见一点起色，字依旧是狗爬的模样，性子一点也没有收，没有一点女孩子样。
　　“不行”
　　“父皇，你看看母后”
　　公主撒娇那对秦皇可是致命的，看了看皇后，开口道：“要不就让去玩玩？”
　　“你就是惯着她”
　　皇后白了秦皇一眼。
　　“还是父皇对我最好了”
　　“那我对你不好喽”
　　“哪有，母后对我也好”
　　拉着皇后的手左右摇摆，撒娇的模样煞是可爱。
　　“鬼灵精，出去不是不可以，不过得让李公公跟着，以免你胡闹。”
　　李珲顿时露出苦涩之情，心道这小祖宗，秦皇拿她都没有办法。胡闹起来，老奴只有干瞪眼的份。
　　小公主没有理会李珲苦涩的表情，兴奋的跑出宫外，李珲不情不愿的跟在其后。
　　“不过那位翊公子的心性可是高很”
　　“此话怎讲？”
　　“陛下难不成忘了那一行草书”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若学其父皆成狗熊’。莫不成芮儿你知道其中意思”
　　“陛下不是不知，而是不敢想”皇后脸上闪现些许笑意，只是这笑意有点嘲弄的意思。当然他所嘲弄的自然不是秦皇，而是落凡。
　　“难道......”
　　正如皇后所言，秦皇还真不敢往那处想。修行之法，圣贤所创，后人习之，无不仰望。故而有圣尊之后再无圣尊之说，圣尊是修道的鼻祖。而人族三脉，其余二脉亦有圣贤。千万年来，朝代更迭，历史滚动，三脉依旧是三脉，没有少一个，也没有多一个。而一个小小的孩童居然有这等野望，他真当自己是圣尊再世。以为凭借几手庄家把式能成为圣尊大人那般的存在。
　　“翊公子才智超群，乃当世少有的智者。所造之物举世震惊，陛下从言其所创的五禽戏，五兽拳，看似粗浅，却也别具一格，适用天下之人。看似不能修行的少年，却能另辟蹊径，将来或许能成就一方风云。”。
　　“你太看到其他了，一个不能修行的家伙，即便有才，也只能为人所用”
　　皇后没有答话，她自然也是这般认为的。只不过她二人皆是门缝里看人，完全忘记太师的嘱咐。岂知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