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出租屋骸骨

　　一声紧接一声的警笛，穿透耳膜，令人不安，一队警车整齐地穿过冷清的街道，穿越整座城市，呼啸而至，到达西区京城花苑对面的多层住宅小区，阳光小区。
　　阳光小区，坐落于海京市西区，与赫赫有名的精品小区，京城花苑遥相呼应。因为投资商姓杨，所当初申报时灵机一动，填了阳光小区，阳光二字一出，小区建成一户未落，全部卖完。
　　小区虽然逼格不高，胜在名字好听价格便宜，小区内的住客多为年轻的租客，还有一部分条件不是很好的老人，彼此相安无事，小区看起来确如其名，很阳光。
　　门口保安远远见警车飞驰而来，早早打开了起落杆，未做任何停留，一队警车顺利进入，按照颜庆庆提供的地址，警车稳稳停在9号楼门前，小区内大部分租客都回老家过年，此刻出来围观的群众多为中老年人，他们原本就在花园处，聊着家常晒着太阳，咒骂着儿子媳妇是忘恩负义的东西，过年了也不回家看看。
　　一队警察神情严肃进入9号楼，老人们的注意力瞬间从不肖子孙上移开，他们小声嘀咕着，相互询问着，谁也不知道一直安静的小区内，怎么会吸引大批警察的到来。
　　“603室！”边走边喊，冯不快速追赶前面探路的警察。
　　丰越和乔楚到达603室时，他们已经把门撬开，一股冷气从屋内传出，似乎这间屋子从来没有人居住过，一点人气也未能感受到。站在门口，丰越吸了吸鼻翼，微微拧住眉头慢慢跨入房门。
　　走入603室，一套两居室内没有多余的装饰，墙面没有任何点缀，大一点的房间摆着一张一米五的床，小一点的房间摆了一张一米二的床，两间房内均有一个简易的碎花布质衣柜，里面的只有零散的几件夏季服装，和几乎无法蔽体的奇装异服。
　　小一点房间的床上，堆放着许多没有折叠的衣服，像是所有的衣服都被人从衣柜里抱出来，扔在了床上。从它们面目全非的样子分析，这里，刚被人仔细地搜查过。
　　“有人在翻找什么东西。”丰越站在小房间门口幽幽地说。
　　“看来搜寻之路不顺利啊！”乔楚从大房间里探出脑袋，接上丰越的话，“这边也是十分混乱，所有的衣服都在床上，昨夜安雅在酒庄喝酒，出事后进入医院抢救，今天凌晨宣布死亡，到现在，也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这里已经被翻得底朝天，再晚点，估计房子都能被拆了。”
　　丰越并未进入小房间，两个痕检人员正在里面不放过一丝痕迹，蚂蚁搬家一般，小心运作着，乔楚的话吸引他的脚步移去大房间。
　　一米五的床，床单被套很干净，没有一丝皱痕，中间部分堆满了女士服装，每一件衣服都的口袋都被人为拉出，看来这也是一个翻查现场，只是暂时无法得知对方寻找的是什么。
　　丰越蹲下，掀开耷落下来的紫罗兰床单，床底一如所想，也是一尘不染，这在一般住户中不但不常见，还很反常。丰越顺着床脚，仔细查看，并未发现异常，想了想招呼乔楚和他一起移开床铺，移开后下面干净的地面，有明显与边缘地区不一样的颜色。
　　“这一片好像更深一些。”乔楚摸摸地面说。
　　丰越点点头冲外面喊了一句：“来两个人，把床上的衣服整理一下，打包带回。”
　　随后，丰越和乔楚一人蹲在一边，从四只床脚处开始敲打，这个场景乔楚似曾相识，当年他与刘冬青去广州调查案子，也是这样掀开床铺查看，结果发现一副骸骨，且破了一桩多年前的失踪案。
　　丰越手背朝下，用指关节在地面不停敲击，终于在敲击到靠窗户那一边时，声音发出了闷响，与别处的清脆之音有明显差别，丰越楞了楞，又仔细敲了几下，确实声音有差，他看看正闷头听音的乔楚：“楚，过来听听。”
　　“有发现？”乔楚一脸欣喜转过身。
　　“你来听这儿。”丰越指指自己蹲的那一小块地。
　　乔楚移动几步，耳朵几乎贴着地面，一下一下敲击地面，敲了一会儿他大喜：“有情况！”
　　“外面进来两个人。”丰越和乔楚一起推开挡在门口的床，技术组的人抱着已经打包好的衣服离开。
　　“带工具了？”丰越问刚进来的人。
　　“带了。”
　　“拿进来。”丰越招手。
　　两人从门外拎进来工具箱，拿出锤子和铁杵，很快把光滑的地面凿出很多小洞，根本无需过分用力，水泥地面就被敲烂，两人放弃锤子，用铁杵一点点撬开地面，这一撬才发现，这间屋子的地面很薄，里面呈现灰白色粉状物质，轻易就刨出一个小坑。
　　丰越再次蹲下，抓起工具箱里的刀沿着边缘慢慢刮开土层，没刮多久，就在在中间位置发现凸起物，他用刀仔细刮了刮，是人的手背，放下刀具，丰越的脸笼罩着乌云，命刨土的两人动作迅速。
　　“楚，打电话给老钱。”丰越褪下手套，一边吩咐乔楚打电话，一边摸出电话联系刘冬青，“冬青！把那几个案子资料传我手机，我比对一下现场找找交集点，胖子的洗浴中心近一年一直在谈转让，查查有无警方的出警记。”
　　“好嘞！”刘冬青刚要挂电话，忽然又喊了一句，“莫庄安村的集体焚烧案，喻言大千已经赶去了，那边还有耿队派去的人，你们不要着急，安心在阳光小区慢慢查。”
　　“喻言大千回来了？”丰越略显喜色。
　　“没到实验室，直接去的安村。”刘冬青简单说了一下，喻言打电话来问案情，直接被自己打发去莫庄的过程，丰越夸了他一句，便掐了联系。
　　丰越打完电话，房间内传来一阵惊呼，回头一看，技术组的人已经把床底的面积全部破坏，一个长方形的浅坑，出现在邻窗的那一边，空气中飘来不属于这个房间的味道。
　　终于刨去坑中的灰白色膏状土层，两副骸骨并排躺在浅坑中，浅坑的灰白色物质呈现稀饭糊状，骸骨被稀饭糊完全包裹，粘连在尸骨上还有少部分肌肉组织，内脏因为有残留的肌肉部分保护，没有受到过度损害，丰越明白这些味道是来自浅坑中的石灰粉和高浓度卤水，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处理尸体方法，省事省心且比酸安全。
　　暗自叹息，丰越看向尸体的脸部，上面沾着一块还未被完全降解的面部组织，没有嘴巴的包裹，剩余的牙齿看着就像是在笑，只是这笑，令人脊柱发凉，汗毛直立。
　　“看骸骨宽度死者应为男性。”丰越目测坑中的骸骨，双手比划宽度说，“残存的皮肤组织比较粗糙，剩余部分等老钱来了刮开后再细看。”
　　“哎，虽然没有完全刮开灰层，但从骨盆宽度分析，确实像男性。”乔楚叹息，“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这方法不错。”
　　“分层包裹尸体，一层干石灰一层石灰糊又一层干石灰，最后糊上石膏体，再撒上石粉，最后糊上水泥，真乃好方法，比之前小花儿奶奶用酸浸泡尸体，虽然麻烦却又安全很多，毕竟用酸不当，对使用者来说也容易受伤。”丰越嘴角上扬，居然对这个藏尸手法表示赞同。
　　“你觉得这就是颜庆庆说的，安雅替她们姐俩杀的两个人？”乔楚问微微带笑的丰越。
　　“不！直觉告诉我，安雅杀的人绝不止这两个，莫庄的那些人，曾经欺负过她的那些人，应该都是她报复的目标，如果不是因为昨晚的突发死亡，失踪的人可能会接二连三的出现。”
　　丰越盯着浅坑中两具尸体，仅从残存的皮肤组织和骸骨，是很难分辨出长相的，他摸出手机给尸体脸部拍了照片传给刘冬青，示意他根据骨骼找出长相相似之人，然后再根据这些相似之人进行筛查比对。
　　“早上审胖子的警察没见过，你见过没？”乔楚想起那个貌似神经病的警察，长相一般，一开口却能迅速控制周围气场，令在场之人压力倍增，受不了压力的嫌疑人很快就会招供，他对那个杨警官也产生了兴趣。
　　“我印象中曾经有这么一个警察，因为属于超忆体人群，加之又是公安大学的学生，被市局盯上好久，没毕业就定下来去向，毕业后他并未进警局，而是去国外参加一个学术集会，从训练到集会正式开始，到最后参加国际超忆体大赛得了一等奖回国，一共经历了两年时间。”
　　“回国后，他立即投身局里为他单独成立的刑侦二小队特别小组，也就是说，他隶属于刑侦二队，但是他们的案子与二队并无直接关联，他们五人小组查的案子，与我们日常经手的凶杀案没什么太大联系。”
　　“高官？”乔楚小声问。
　　“一些离奇的案子也找他们帮忙，他们查过的卷宗可以随时从大脑深处调出来，这大大节省了警官们疯狂查看和四处奔波的过程，我刚刚对他产生了一点点兴趣。”丰越简单介绍完，回身看看外面，问乔楚，“老钱怎么还没到？”
　　“哦！我发了定位，估计也快了。”乔楚看看时间，“他们的勘察车，不比我们的车，跑起来没有那么顺溜。”
　　“你跟市局技术组的再核对一下，采集到的所有检材都要检查，跟你采集到的一致后，再让他们带回去。”丰越说完，就低头看刘冬青刚发来邮件。
　　刘冬青查来的资料中，与胖子的洗浴中心关联的案子，警方记录一共出警两次。一次是员工家属报案，说儿子上班后失踪，苦寻未果后找到胖子，胖子却找人把两位老人和员工的姐姐姐夫都打了一顿，随即扔上大街，老人报案说儿子在洗浴中心失踪，寻求警方帮助。
　　警方派人调查后并未发现洗浴中心有问题，洗浴中心的监控记录也显示，当日该员工于凌晨五点下班，与三名员工一起离开，再无回来上班的影像。一番调查后，警方宣布洗浴中心并无可疑，该案不了了之。
　　第二次出警记录，是一位客人带朋友来消费，在三楼影映厅看电影并接受按摩时，该顾客的朋友对女技师动手动脚，引起女技师的不满，哭着跑远。三名顾客不满意洗浴中心的服务质量，大吵大闹打砸了不少几张玻璃桌，打翻了不少杯子，胖子带人打了他们，他们又带了一群人前来报复，胖子自己报的警。
　　“看来这洗浴中心远不止洗浴那么简单啊！”丰越看完，自言自语道。
　　“早上审讯，胖子已经承认自己身上的污物因何而来，就算他是无心杀人，结合他的行为，他也要把牢底坐穿，何况，他们灌醉女子借机施暴，不可能只有这一次，必须深挖，必须一次钉死他们。”一直没露头的冯不，探进脑袋附和，“谢红和钱程到了。”
　　丰越没说话，错身进来的钱程和谢红走了出去。
　　冯不和乔楚并未跟出去，而是站在一旁看钱程和谢红对尸体进行初步检查。几分钟后，丰越从外面探进半个脑袋：“不哥，姑娘，出来一下。”
　　“你们看。”隔壁小房间内，丰越把手机送到乔楚和冯不眼前。
　　“这什么啊？黑漆漆的画面。”乔楚往后退了一步，看清楚画面后惊呼一声，“我去！这是偷拍？”
　　冯不掰过丰越的手，让画面偏向自己一些，看了一分多钟才叹息着松开手：“哎！看来老天的眼并不瞎。”
　　“这是谁发给你的？”乔楚回过神来，又瞄了一眼画面问。。
　　丰越收回手机，又看了一遍才说：“这段视频，是技术组从安雅的手机里找到的。”
　　“啊？安雅当时醉得死去活来，怎么会有时间拍视频？再说了，这上面就是她自己，她要如何拍呢？”乔楚挠着头问。
　　“技术组说这是一个一次性号码发给安雅手机的，手机一直在安雅的随身遗物中，所以胖子一伙是不知道这段影片的来源，我刚才一直在回忆酒庄的布局，还有当晚在场的顾客分布，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但是酒庄内很暗，拐角处有无人我并未看清。”
　　“我们宣布临检时，大灯亮起，我一直观察门口，并未发现有人离开，天亮后我们去医院才知道当晚宋梓州一直在，我的记忆里却对他没什么印象，他应该是在我和谢红离开后才在吧台处给了安雅毒品，失策啊！”丰越的目光移向窗外的虚空，心中风起云涌惊涛骇浪。
　　刘冬青的信息及时传来：“男神！根据你的提示，我反向追踪，昨晚临检结束后，一一离开酒庄且没有开车的人，一共有五个，两个男人，三个女人，两个男人看起来并无交集，分别去了市区的东煌小区和千叶荷花小区。”
　　“嗯。”丰越轻轻回应。
　　“三个女的年纪不大，她们没有乘坐交通工具，沿着人行道一直走了四十分钟，那儿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俱乐部，营业范围为一日三餐和夜宵，各式跳舞机，各种抓娃娃机，还有斯洛克，消费水平不低，以我的收入来看么，反正天天这样玩，绝对肉疼。”
　　“三人的脸部识别出来没？”丰越没兴趣关注刘冬青的肉疼不疼。
　　“她们走的那条路没有高清探头，我要根据脸部形状找出范围，参加识别，目前出来一个，社会背景很干净，22岁，市一院的护士。”
　　“又是护士？”丰越脸色一僵，低呼一声。
　　“护士怎么了？”刘冬青不明所以，丰越恢复平静：“没事，既然她们去向一致，直接找医院的资料出来比对，我们马上赶往一院调查。”
　　“好嘞！”
　　“走！市一院，事情越发有意思了！”丰越的目光从冯不和乔楚脸上滑过，转身就走。
　　“尸体装袋，打包运回！”隔壁房间传来钱程坚定的声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