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顾中天

　　金刀镖局的镖师不是说八面山上的匪人一伙不过二十来个人吗？这群拦路人起码就得有五六十个啊！二金刚顾中天郁闷的想。他奉白礼雄公子之命带人前来八面山擒拿那戴着牛角的疯牛，顺利找到了镖师们当初曾住过的木房，唯一出错的是土匪们的人数翻了好几番。
　　“都他妈走开，我们是白云城的人。”身后突然有人冲拦路人群喊。
　　“他妈的白云城的人又怎样！”
　　对面人丛中居然有个声音吼回来？“如果我是你，我会让开，而不是在这里逞强，要知道，你们这是在与白云城为敌。”二金刚思考片刻后语气平静的对站在最前面的那人说，依旧提醒着对方自己的来历。那人面容冷峻黝黑，不高却很壮。而他身后的队伍却参差不齐，不难发现里面混杂着顽固的老头、丑陋的妇女和瘦弱的小孩。总有黄口小儿不谙世事口出狂言，而黑脸汉子应该是明白人，从他一马当先挡在最前面可以判断出他应该是这群人的头，做头的总有过人的胆量跟智慧，而在蜀中，聪明人会买白云城的帐。“白云城可不是你们这帮难民可以抗衡的，而你们面前的都是白云城的勇士高手，相信我，你们不会希望他们动武清路的。这不关你们的事，我们的目标不是你们，别自找麻烦。”
　　“是吗？城里是你们的地盘，这座大山可是我们生存的地方，你来到我们的地方抓人，还说是我们找麻烦？”黑脸汉子对带着威胁的劝告一脸不屑。
　　难民人群里发出几下嘘声，更多的人保持沉默。真正可怕的正是那些至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家伙，他们占绝大多数，他们不开口，却用野兽一样的眼神瞪着这群戴刀配剑上山的人。
　　二金刚意识到，难民们不怕他们。
　　这个气候，身后居然有人擅自拔剑，出鞘的声音在这时候格外刺耳，“他妈的，”拔剑的傻瓜叫嚣，“到底让不让开！？”他听得出这声音，这蠢货，回去再给他好看，二金刚想，现在不合适。不过，也许刀剑能吓住他们也好……
　　二金刚想多了。一瞬间，刀剑出鞘声音就大作，来自对面的不甘示弱。他发现，难民们的兵器并不精良。有的难民们手里拿出生锈的刀，有的挥着有缺口的剑，有的举着缺口的斧头，还有人把锄地的锄头也亮了出来。甚至有人提起木头当武器摆出决斗的阵势，更惊讶的是，更多衣衫褴褛的家伙好像阴沟老鼠一样从黑暗里冒出来突然加入了难民阵营。
　　这山里到底藏了多少外地难民？二金刚知道，当今时势天下大乱，自司马家族倒台后，好不容易统一的中原四分五裂，各处兵家势力首脑纷纷占地自立为王。然后各国边境战火常年不熄，多国内部也都有不同家族势力为争权夺利而不断大打出手，有幸不被殃及池鱼丢了性命的百姓们都是活的提心吊胆苦不堪言，于是大把大把的外地难民纷纷想涌进樵将军统治下的蜀地谋生。因为他们都听说巴蜀境内居然没有兵家内乱……
　　但谁也没勇气突然接收这么多张饿嘴。据说蜀国各处衙门之所以现在兵力空虚，就是因为不仅各处边境需要大量兵力防止他国势力举兵来犯，还需要大把枪矛拦着那些在他国活的只剩一条命的难民逃涌进蜀地来影响治安。
　　可是，流民如此之多，总是防不胜防。总有些胆大的不走寻常马路，总有些够胆冒险翻越遍布野兽毒虫的原始大山而来……
　　这些经历过九死一生而逃生到蜀境南充的家伙很危险，二金刚知道。经历过万般磨难与不公的一无所有会让这帮家伙随时有可能疯狂到豁出命来与闯进他们领地的江湖人动手。他们真的不会在乎害怕白云城在南充的势力的，从难民们瞪着他们的仇恨眼神里可以瞧得出来。
　　二金刚紧张得双手各按刀柄不敢离开，也不敢试探着冒险也把刀从鞘中拔出来。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也知道，只要自己手中的刀一拔，双方立马就会开打。而对方的人是自己的两倍有多，没有胜算他不敢拔刀，风险太大。
　　气氛是怎么变得这么剑拔弩张的？都得怪那愚蠢该死的傻瓜，他是瞎子吗？瞧不到对方人多吗？居然没我的命令就拔剑出鞘，害我现在下不来台。二金刚愤恨的想。也怪自己托大，来的时候白礼雄公子要求多带些人马，可自己只要了其中的一半，还大言不惭的保证足够完成任务。现在看来，即便照二公子要求带足八十个人手上山，要把那该死的现在连影子都还没见到的疯牛从这八面山带走也是千难万难几无可能。
　　老天保佑，可别再有哪个冒失鬼在这个时候再仗剑伤人。二金刚正苦苦思索在这个情况下怎么说才可以即不失颜面又能全身而退告辞的言论时，身后突然有了人声喧哗。来援手了?他看到黑脸壮汉突然眉头紧皱，伸颈眺望，一个念头冒出来。莫非二公子不放心亲带人马过来相援了？史达心头一喜，嘴角上扬，急忙回头一看究竟。
　　身后的确有一群人快速上山而来。领头的人依稀拿着双斧。咦？记忆中白云城中好像没有使双斧的高手？疑惑很快有了解答，那执双斧的确实是个高手，他最先冲进自己的队伍，最先发难，毫无征兆，一声招呼都不打。不过三四回合，他已砍翻两个己方的弟兄。
　　疯牛！二金刚这才注意到双斧大汉头上戴着的那对牛角。
　　后方一下子被疯牛的人搅得血腥混乱，他看到又有五六个弟兄拦不住对方的冲杀送了命。他们死去之前不过拼倒对方两个人，而带来的弟兄本来就比敌人少……
　　耍双斧的疯牛太危险，在后方厮杀中也许是个最凶猛的存在。后方的弟兄根本没人抵挡得住他的攻势，他见到。容不得片刻拖延，二金刚闪到路旁，拔出自己的双刀。让我的双刀来会会你的双斧，兄弟。他瞪着大汉心想。“兄弟们，山下的才是敌人，给我杀。”他闪到路旁的杂草灌木丛里避开自家兄弟朝山下冲去，目标是那挥斧头的恶汉。
　　早有打斗挤到了路旁，一个上山的瘦高个看到了他，举刀朝他当头劈来，他右闪避开，回手一挥，在他后脑劈了一刀。另一个家伙找上他，握着长矛对着他的肚子冲锋，他腰一扭，矛便刺了空气。他左手抓住矛身，稍微借力，把刚刹稳的身子拖过来，右手把刀从对方的左腰刺了进去。又一个生脸挡住了下山的路，生脸显然目睹了前两位的下场，被他的快刀吓破了胆，没了战斗的勇气，在斜坡后退又太急，一屁股摔就坐倒在斜坡，手中的兵器直接脱了手。
　　趁对方还未爬起，二金刚追上一步割了他的喉咙。若不是他弯腰够快，脑袋就会离开脖子。斧刃贴着他的后脑削过去，后颈凉凉的似乎被割断了一些头发。他低头同时看见对方的脚，不带丝毫怀疑把刀划了过去，却被另一把斧头挡开。二金刚另一把刀改斩为刺，对方却及时后仰退开。
　　“疯牛。干嘛杀我白云城的人？”眼见己方不能在厮杀中讨好了，二金刚没了继续战斗下去的欲望。
　　“干嘛？你不是要抓我吗？”疯牛停下了攻击，开口却带着一丝玩味的笑，“人家都说白云城的二金刚顾中天的双刀有多么了不起，我看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好，只要山上那帮难民不发难，我就让你真正领教领教！史达看着躺倒在山坡上那几十个倒霉家伙心想，那样我就可以把注意力全放在你身上，看是你的斧头快还是我的刀快。
　　受伤的家伙们有的还没死透，一边在山坡上爬滚，一边嘴里呜呜呻吟。有个肩膀挨了一斧的己方人趴在地上在朝他伸手，“救，救我，救救我……”他痛苦断续的求助，血流太多，染红了他整件衣服，大半个脸也满是浓血。可怜的家伙，才20岁，顾中天记得这个等死的年轻人。他两个月前才进入白云城，被安排在自己手下倒霉的参与了这次行动。然而正是这个即将要被死神带走的家伙，之前最先拔剑挑衅了山上的难民。史达本为此生他的气，此刻却只有深深的同情。气盛的年轻人活不到天明了，才20岁。自己呢？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铁牛，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没想过要抓你，是我家城主想问你几句话而已。”史达尽量放低姿态。脑中飞速杜撰出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
　　“哈哈，你们白云城的人把我们拦在城外赶进荒山等死，还敢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疯牛吼声如雷，果然壮得像牛。“哼，当我是三岁小儿吗？找我问几句话还需要带这么多人，要这么多把剑？”他说着说着加大了声音，朝难民们喊去。“拓拔浩，我疯牛收留你们，你就打算一直袖手旁观吗？”
　　原来山上那帮难民的头叫拓拔浩，在山路上对峙了这么久，顾中天现在才知道。
　　这拓拔浩一副如梦初醒的神态，“疯牛兄高义，在下感激不尽。”
　　这拓拔浩并没有朝自己发难，看来他们并不是一伙，“疯牛兄，拓拔兄，山上的兄弟，”不能让他们联手，否则就真没机会了。“我们上山并无冒犯你等之心……额，这样罢，我现在就带我的兄弟下山，今日全是误会，死伤的兄弟在下绝不计较。”
　　“二金刚胸怀似海令人钦佩，可惜白云城是姓白的当家，只怕你可以不计较，姓白的却需容不下我等。”铁牛做个手势，他的人一字排开，“而且，死伤的不全是你的兄弟，还有我的兄弟。他们为了保全我才把命丢了，我可不能不跟你们不计较就这样让你们走了。山上的兄弟们，既然这事与你们无关，那你们就好好瞧着吧。还有，今日我若不能把这群凶手留在这里，山上的房子和这座大山就都归你们了。”
　　听他这么说，顾中天心里叫苦，果然山上开始骚动，“杀了他们，”“不能放他们走，”的喊声一片。
　　白云城还能作战的只有12个人，如果还想带他们一起突围，那就是傻瓜。幸亏难民都不约而同的把首先进攻对象选向了其他人，也许是他们都不愿冒险试我刀锋，之前干净利落连毙三人的手段震慑了他们，他们忌惮我的刀，史达庆幸的想。这正好给了他观察的时间。史达毫不犹豫往左边跃去。左边野木最为茂盛，最不适合以多打少，也最适合逃跑，他抓住机会。
　　“别让他跑了！”背后有人喊，“拦住他！”喊声很焦急，二金刚知道是疯牛在发号施令。他什么都不管，只没命的朝前夺路。
　　身后有人追来了，他就朝怀里掏出一把三角镖，往后掷了出去，“啊，啊……”有人中镖惨叫，有人侥幸躲开暗器也惊叫，“小心，有暗器。”二金刚回头瞥了一眼，追杀者在身后乱成一团，众人在暗器的威慑下追得就不敢太紧，但疯牛例外，他挤开人众还是追了上来。
　　细枝划脸，乱草刺脚，荆棘扎手，每寸裸露的肌肤都被亲吻摧残。顾中天忽略野草抓挠的疼痛，他全力开路奔跑。可惜疯牛却越来越靠近。二金刚心里暗暗叫苦：我在乱草中开路浪费了时间，才让疯牛占了夺路便宜，若停下与他交手……一对一动手不至怕了他。但他身后的人又该追上来。怎么办？他边跑边偷瞥对方。疯牛把两把斧头摆在身前，追得小心翼翼，顾中天把最后两只镖紧紧捏在手上，没把握不敢往后发射。。
　　再穿过一个齐人高的灌木丛时，顾中天悄悄把镖射到刚踩过的地面上。老天保佑！他祈祷。“嗯哼……”痛楚的闷哼声响起，老天有眼，他踩中了，顾中天窃喜。
　　他头也不回，穿过又一片树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