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因

　　“先生，会飞的就是神仙嘛？那先生可曾见过神仙？神仙是不是真的可以把石头变成金子啊？”
　　草堂之中，一虎头虎脑的顽童正斜着小脑袋，好奇的问道。
　　“仙人居山中，不染凡世尘，你这顽童，让你好生学习，你偏爱问这些不着边际之事，待课堂结束，你可得留下来随我温习今日所学，再打扫一下草堂，免的你心中杂绪繁多。”
　　“先生饶了我吧，我都扫了好几天了，今天再回去晚了，阿妈又得骂我了。”小童一脸的愁苦，一听到留堂温习，那肉乎乎的小脸一下就垮下来了。
　　那先生轻轻将戒尺拍了一下孩童的肩头，温和的笑道：“谁叫你天天就惦记着你的仙，这世间若当真有仙，那世人又何必苦苦挣扎于凡尘之中呢。”
　　先生此话刚落，那还没完全张开的脸上也是愣了一下，心道：我这是怎么了，和这些弱冠孩童说这些，孩童心性，孩童心性，有的是好奇好问之心，自己何必将这事说得如此严肃。
　　“要是真的有仙人，我希望他能把我阿爸带回来，阿爸离开好久了，我想吃阿爸做的糖葫芦。”孩童说着，眼眶微微泛红。
　　先生眼中闪过几丝了然，孩童之父已是马革裹尸，这事谁也没办法与这孩童开口，只望日后孩童心性成熟，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先生清秀的脸上也浮现几分黯然，生老病死，命数也。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大家都回去吧。”随着先生的一句话，孩童们一扫无精打采的情绪，看着这一个个开心满足的模样，先生的心情也轻快了几分，虽说课堂无趣了点，但是要让这些好动顽童定下心来，那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那虎头虎脑的孩童也收拾好书本准备离开，说是书本，实际上却是几块刻字木板，为了这事，村头的老木匠可没少下功夫。
　　“虎子，你留下来温习，今天没把朝赋诵熟不许回家。”旁边的孩童听到先生的话皆是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虎子，其中一个孩童冲他扮了个鬼脸，就要跑出了草堂。
　　“你们都慢点，小心别摔着，大狗子，你也留下来诵课。”先生一句话，那扮鬼脸的孩童脸色一下子就垮下来了。
　　这一回换成虎子幸灾乐祸了，小手捂着嘴偷偷的笑着，至于之前那伤心烦愁之事已然抛之脑后，这便是孩童。
　　待到所有人都离去，先生走到两人面前，取出了早就备好的点心，“先吃点东西吧，诵课可以慢慢来，但是这肚子可不能落下。”先生笑着说着，顺手打开了食盒。
　　虎子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趁着先生去拿水杯的空子，抓了两三个小饼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大狗子有样学样，却不想先生刚好转过了头，这一大两小三双眼睛都停在小狗子手中的饼上。
　　“你们两个小滑头，来，先吃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先生笑着将水放到两人的面前，说道：“你们以后也是读书人，应懂得君子自律，这种事可万万做不得了。”
　　“知道了，先生。”
　　“知道了，先生。”
　　这先生就这般坐着，看着两个孩童较劲般的吃下了三四个饼，这饼虽说不大，但是对于这六七岁小童来说，已是过量了，看着两个孩子还打算继续斗气，先生将食盒的盖子盖上，说道：“肚子填饱了，那就开始背课吧，这回可不准偷懒了。”
　　先生说完走到了自己的桌前坐了下来，平静的拿起一本书翻阅，两个孩童对视了一眼，然后苦着脸拿出了那几块刻字的薄木板，认认真真的诵读。
　　时间一晃而过，两人也终于将这朝赋读熟了，这途中有一女子来到草堂门前，杵立在门外，等到了两个要回家的孩童打开门这才发现对方的存在，而先生也看到了女子，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温和的笑容，带着一点点的欣然走向对方。
　　“师母好！”
　　“师母好!”
　　“小虎，大狗，你们还没回家呢，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啊。”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跨过了门槛，身上穿着天青色的穰花裙，脸上带着俏皮的笑容，眨巴着明亮的眸子看着两个顽童说道，一头亮丽的乌发随风轻扬。
　　“不用了，师母，我们刚刚吃过您做的桂花饼了，师母做的饼真好吃。”
　　“你们这两个小滑头，看着点路，别到处乱跑了，赶紧回家去。”两个孩子吐了一下舌头，“师母再见！”
　　“等很久了吧，快进来吧。”先生走到门口温柔的说道。
　　“怎么又把他们留下来了，虽然他们比较贪玩，但是哪有小孩子不贪玩的，你刚通过府考，接下来还有十府考核也很重要啊，别以为拿了一个府考的第一就得意。”女子抿嘴一笑，提着一个精致的雕花食盒走进了草庐之中。
　　“是是是，娘子说得对，辛苦你了。”先生轻轻的握着女子的手腕，带她进了房间。
　　“辛苦倒是不辛苦，先吃饭吧，再过几天你就要出远门了，我爹今天让人过来接我，我晚点就要回去了。”
　　“我没关系的，你都很久没回去了，岳父岳母必然会想你，我这两天收拾一下也该准备去十府考核，只要这次能够上榜，岳父就不会再给你那么大的压力了，放心吧。”
　　“我爹这么对你，你能够这么阔达的对待，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呢！”女子一脸笑意的说道，一边说一边打开这个精致的小食盒。
　　“跟我还说谢谢呢，一起吃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映入了彼此的身影，，这一餐饭更是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两人的笑声从草庐中传出，周围路过的村民听到笑声俱是会心一笑。
　　吃完饭以后，女子离开了草庐，而先生则是取出了之前在看的书本，心无旁骛的阅览起来。
　　窗外的女子看着男子认真的背影，微微一笑，笑靥宛若春风下的桃花。
　　时间流逝，第二天清晨，孩童们再一次聚在草庐中，稚嫩的童声响彻了整个简陋的小山村，路过的村民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时从草庐的空隙看着自家娃儿的表现，很开心的跟周边的村民炫耀着。
　　村子并不大，前前后后加起来的人口也就三百多人，而这村子里面看得到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年轻人都没见到几个。
　　叩叩叩
　　正在讲课的青年听到后看向了站在门口，挎着包裹的女子。
　　“你们先自己看书，先生出去一下，别偷懒哦！”先生笑着着说了一句，然后走出了草庐。
　　青年看着眼前的女子，眼底有几分不舍，但是很快就抹掉了，暂时的别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更况且自己这段时间根本就没办法照顾好对方。
　　两人牵着手走到了过廊中，女子温婉的说道：“又舍不得了是吧，这回我可不信，你就继续骗我吧。”
　　“我可不敢，这种事情我哪里敢骗你啊，那还不得天怒人怨啊！”
　　“诶，你以前可是有说过大丈夫志在四方，现在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舍不得离开我，那种肉麻的话吧。”女子假意双手环抱双臂，上下的抚了抚手臂，戏谑的看着青年书生，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泪光。
　　“你还记得啊，不会这么记仇吧，你可不是这么小心眼的女人。”青年笑着将面前的女人拥入怀中，把脸深深的埋在了女人的秀发之中。
　　“这次一别，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在相见，我会想你的。”
　　青年轻轻的抚着女子的长发，将额头靠在女子白皙的额头上，诚挚的看着对方明亮的双眼，“将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你。”
　　“你以为你是要去四国战场嘛，还活着回来，我只祝君再拿一个十大府庭考试第一回来啊，到时候你想娶我，我爹也不会再为难咱们了。”女子前半句话抿了抿嘴，明显有几分不开心，后半句却是情意绵绵。
　　“知道啦，梦云大人！”青年再一次将女子紧紧的箍抱在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
　　“小姐，该走了，要不然老爷又要生气了。”
　　就在两人温存的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人，一个穿着深蓝色仆装的中年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草庐的外面。
　　“啊！父亲过来了？武郎，我要走了，下次再见，希望你能够名扬府域，到时我们就能真正在一起了，加油，武郎！”
　　“嗯，你放心回去吧，小小的府试而已，相信我！终有一天我会带着任命书去找你的，风风光光的迎娶你。”
　　“那本姑娘就等着你！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女子说完轻轻的吻了青年的脸颊。
　　武为点了点头，笑着抚了抚对方的乌黑秀发。
　　目送着女子上车后，武为看向另一辆四轮马车，那里面便是女子的父亲，也是两人在一起最大的阻隔。
　　马车缓缓的消失在了烟尘之中，虽然不舍得对方的离去，但是武为却无法在此时此刻留下对方，因为在这场爱情之中有着不得不跨越的障碍。
　　等到马车完全消失以后，武为回到了草庐之内，看着趴在窗口上偷看孩童们，心中的离别愁绪便去了几分。
　　“先生，鹿姐姐又要回去了嘛？那先生你也要去参加文举考试了嘛？”
　　“是啊，你们可要好好学习，下次我回来，可是要抽查你们的课业的，如果不好好温习的话，到时候你们可知道先生会做些什么了吧。”
　　青年说着拿起放在桌上的戒尺，在手上轻轻的的晃了晃，其目的不言而语。
　　一听到青年的话，孩子们都不敢交头接耳了，在这个小山村，所有人都知道武先生学富五车，最让人敬佩的并不是他十五岁便取得岳平府府试第一，而是他能够选择回到这个小山村教育这些孩子。
　　若是愿意留在那岳平府打点一下，与那府主攀攀关系，即便是十府府试进不了前五十，那也能够在岳平府谋个好差事，只不过武为不屑于做这种事，如果真要做这种事的话，那他早就金榜题名了。
　　当夕阳的染红云霞的时候，草庐中只剩下还在翻阅着古籍的青年。
　　夜幕正在降临，小山村陷入了寂静之中，在这个小山村中，节俭已经成了常态，一到晚上基本都没有人会浪费灯油，早早就准备休息了。
　　唯一还亮着灯的便是那青年的草庐，忘我的沉迷在书海之中，完全没有发现灯油越少越少。
　　火光闪动了几下，光明忽然消失，黑暗中的青年取出火折子轻轻的吹了一下，取出了放在一旁早就放好灯油的，将灯芯挑起，重新点亮了灯笼。。
　　此时在村外，一道人影闪过，脚下轻轻一点便如飞鸟一般窜出了树林。
　　一队黑衣武士正闷不出声的循着黑影的方向行进，一行三十几人，宛如黑夜中的鬼魅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