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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绝死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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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遭安静下来之后,卿焉便任由映莲扶着半靠着躺在床上,竟是一夜未曾合眼。
  映莲将随身之物安置妥当后亦靠在卿焉身边,看卿焉微微紧着眉头,双目无神却不做任何言语的模样,只觉得不对,却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劝导。从小至大,她从未见过卿焉这等神情,心下无比慌乱,却只能强提着精神看好卿焉。
  是夜,油灯如豆,月色暗败。狭小晦暗的屋内,那盏自始摇曳的油灯将二人的脸色映得忽明忽暗,直至油尽而枯灭。窗下的蟋蟀不知疲倦地叫了一夜,卿焉映莲二人也不知疲倦地听了一夜。
  翌日清晨,祝婶送来早餐与热水的时候,发觉昨夜的茶饭纹丝未动,努了努嘴想要劝慰几句,却始终不知该从何开口,便轻叹了叹,将未动的那茶饭撤了下去。
  映莲看了看卿焉的脸色缓缓道:“姑娘,我们今日何时去水烟阁见念奴姑娘呢?她昨日不是……”
  但见卿焉闭上眼后,将身子转向了面墙的一侧,并不理会映莲的话。映莲一时间不知如何为好,她不知卿焉是此刻倦了要休息,还是对自己方才的话感到厌烦,不肯理会,抑或是灰心至极……映莲不由得再次悄悄落泪。
  水烟阁内,念奴因担忧卿焉状况,一直都心不在焉的,竟然连平日里最娴熟的曲子都弹错了几个音调,只得向妈妈推说是自己身体不适之故,妈妈训了她几句后便许了她的假,容她休息个三五日之后再说。然后又撤了帘幕,命姿色不凡的绿真姑娘于台上极尽词曲之媚、歌舞之艳。
  其实妈妈又何尝不知道念奴是因这顾家姑娘和江灏公子之故才会如此,这两家结局如此之惨烈,着实令这见多识广的妈妈也闻之骇然。人之常情又岂能强行制止,且容她缓个几日,心绪平稳一些之后再说吧。亏得今日那陈大人的侄儿未来,否则,念奴如此状态让他看到,岂不又是水烟阁的祸患?
  念奴此时已是心急如焚,原希望卿焉她们会一大早赶来与她商议该如何办,可是等了一个上午也没有她们的消息。又想着许是她二人夜间难寐,早上要休息,可能下午才来,可是一直等至深夜,卿焉她们却一直没有来。此刻夜色已深,连着人去探听卿焉消息都已不可能。
  这一夜,念奴心下焦急,如五内俱焚般坐立难安。若卿焉一时想不开可如何是好,是否昨日真的该先哄住卿焉,不让她得知这些为好?可这些事情无论何时得知,如何得知,无论是谁,都是无法接受的。由她先行告知,到底她二人行事会有所提防。现如今,别无他法,也只希望映莲能护得卿焉周全了。
  念奴心中无数种可能在轮番上演,又逐一被层层推翻,饮了无数杯翠鸣送来的安神汤也无济于事,这一夜连床的边都没沾,又不敢点灯,直在暗淡的房内踱了一夜。天色半亮之时,便命翠鸣劳烦钟亦昭前去打探消息了。
  钟亦昭知念奴心急,便不曾耽误,脚步都较平时快了许多,只消多半个时辰便回来了,说这姑娘自去他嫂子娘家那晚起至现在,两夜一天,未吃未喝,不哭也不说,连床都未曾下过,谁都不敢多言,映莲姑娘也无计可施。
  念奴听罢直以手捂住胸口,待到疼痛稍减方才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念奴强令自己镇静下来,又端起一杯茶饮一大口,而后吩咐翠鸣快备纸墨。翠鸣亦随念奴苦恼一夜,忽见念奴有了主意,忙不迭地铺好纸,又快速地研好墨。
  念奴握着笔还未下笔却又将笔搁置,道:“不可,我竟是急糊涂了。万一这书信被他人瞧了去,岂不是陷她于危险境地吗?亦昭,终究还是再劳烦你一趟更为稳妥。”说着看向钟亦昭。
  念奴拿出一直谨慎收着的,卿焉送她的那一支金钗塞到亦昭手中,道:“这个,你且拿去变卖了吧,再劳烦你出去一趟,将几句话说与我那妹妹。”亦昭一看慌忙道:“姑娘,不可。我帮你并不为钱财,你应知道。”
  念奴道:“我自然明白,只是这情形还不知要多久,你嫂子的娘家也并不富裕,我们若长久白白打扰也必不妥,这只金钗,你就想法子变卖了将银两留在他家吧,毕竟各处都需要银钱……不,你还是拿与你家哥哥,请他拿远些变卖吧,这只钗的做工太过于精巧,且这镶着的红宝石,一看便不是俗物,如若在这顾州城流出,终是不妥。另外,我这里还有些银两,你拿去打点这里的小厮,与他们些茶酒钱,再多了我也拿不出来了。”
  听得念奴此话,亦昭方才谨慎收了起来,之后问道:姑娘要传什么话,我必仔细听,一字不差地传与她二人。”
  念奴认真道:“你且原话告诉她们,念奴记得妹妹出门之时曾提起,兄长不在府中,如今依旧没有消息,想是并无性命之忧,不若养好身子以待兄长归来。且青天白日,岂容奸人当道?邪不胜正,奸恶之徒终将被绳之以法。你若不为亲人伸张,更要指望谁人?”
  亦昭于心中将这番话默默记了一遍,方才向念奴道辞而别。
  亦昭见到卿焉二人之时,卿焉依旧背对着躺着,亦昭也不知她是否睡着,只得试探说道:“念奴姑娘让我来传几句话给姑娘……”映莲则示意亦昭继续说给卿焉听。
  果然,待亦昭说罢之后,卿焉竟转过身挣扎着半坐了起来。一见到卿焉这模样,亦昭却被吓了一跳,这哪里还是之前见到的那个人?面色惨白、眼窝深陷,头发也显得枯乱不堪……
  只见卿焉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后终于发出声音:“你且告诉念奴,我明白。请她不必担心。”这声音时有时无,如一把钝刀一般,粗粝地划过映莲亦昭二人的心头,二人虽是无比震惊却并不敢多言。
  待亦昭走后,卿焉声调嘶哑道:“映莲,你去寻两套孝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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