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假

　　张小帆停止了讲述，“我先暂时说到这里，因为我每次说到那个方形印记的时候，付伟都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你是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付伟仿佛刚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轻轻地点点头：“是的，不仅仅是遇到过，我把事情经过说出来，你们就会明白了。”
　　“好，你也从头说起吧，越详细越好，感觉我们的经历有越来越多共同之处了。”
　　“是啊，包括我们三个相遇的那个地方！”说起那个地方，张小帆、付伟、雯雯三个孩子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恐惧的表情。
　　付伟仿佛想起了什么难受的往事，握紧了拳头，开始了她的故事。
　　我本来永远都不愿再提起他们，他们给我带来了太多痛苦的回忆。不过时间总能冲淡这些，而且比起现状来说，没有什么比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更重要的了。
　　而且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也许是女孩的第六感吧，我们4个人中，每个人身上都隐藏着十分重要的秘密，所有秘密也许最终能指向这次噩梦的源头。我们能来到这个神秘的小木屋里，就是受到某种力量的指引吧。
　　言归正传，我出生在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从小我就知道他们很忙，要么在大学课堂里上课，要么在国家实验室里搞研究，就是没有时间关心我，很多时候我都得自力更生才行。
　　但有段时间，他们突然开始空闲了下来，我爸开始破天荒地有时间接送我上学了，妈妈也重新系上了围裙，用心地给我准备三餐。虽然他们还是得跟往常一样上课和工作，但真的很努力地在挤出时间陪我。
　　搞得我有种感觉，就像我快要不久于人世一样。仿佛和我的想法呼应一般，我常常发觉他们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留恋与不舍，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惋惜。
　　有一天我半夜起床上厕所，路过走廊的时候，听见从爸妈卧室里传出来微弱的抽泣声，那是妈妈的声音，爸爸也在不停地叹气，他们还在小声地交谈着。
　　这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想，是不是我真的快要死了。于是我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只听妈妈边哭边说，“谁能想到会造成如此可怕的结果呢，如果有上帝的话，那真是一个可耻的家伙！”
　　接着是爸爸充满无奈的声音。“是啊，我们的孩子们能行吗，人类难道真走到头了。竟然是因为这个，多么讽刺啊！”
　　“邹星斗院士提出的那个接力计划你觉得可行性高吗？”
　　“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方案，毕竟留给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少了。技术上来说完全具备条件，时间上也来得及。我打算先做个模拟实验，你是最了解我的人，如果连你都看不出破绽，图灵测试就算成功了，孩子们当然更不可能发觉。”
　　“天哪，你是说！你疯了吧，如果失败呢？”
　　“你觉得，人类走到这个地步，还有资格在乎失败吗？”
　　我记忆中，父母从没有过这么焦急、无助的时候，其中有两个名词，接力计划和图灵测试，我当时不太理解，但我觉得特别重要。
　　邹星斗，接力计划！树叶瞪大了眼睛，脑袋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记忆的某些碎片成功地拼接到了一起，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的！”
　　其他三人被吓了一跳，树叶这时才回过神来，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长久以来那个诡异的梦境、和这些破碎零散的记忆一直困扰着我，刚才听到付伟的讲述，我竟然真的回忆起了一些事情，我一下子太激动了。等付伟说完，我会把我想起的跟你们细说的。”
　　“付伟，你接着说吧。”
　　我来到了书房，想上网搜索一下这两个名词的信息，没想到却看到了极度诡异的一幕。在很多惊悚片里，这也许是很俗套的剧情，但真的发生到现实中的时候，我只感觉到恐怖得忘记了心跳。
　　在书房那个大书桌旁，是我的爸爸，他正安静地坐在那看书，这本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场景，可我刚刚还听见他在卧室说话呀。
　　要知道，我爸妈的卧室和书房只隔了一条走廊。而我正站在那条走廊上，如果有人从卧室走到书房里，我是不可能发觉不了的。
　　我下意识回头向卧室走去，想验证我心里的想法，却和一个黑影撞到了一起。
　　是妈妈！妈妈看了一眼书房，表情也变得惊讶和恐惧，不过她很快就掩盖住了慌张的情绪，故作镇定地责怪我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快回房间去。
　　我假装答应，趁妈妈到书房和“爸爸”攀谈的时间，悄悄溜到了他们卧室门口。
　　猛地打开门，卧室里竟空无一人，卫生间、衣柜、床下，都没有。不会是我出现幻觉了吧，我想起我也许要不久于人世的猜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我急中生智，赶紧躲到了刚打开的衣柜里。是爸妈进来了，我透过柜门缝，看到妈妈正站在床边，满脸狐疑地打量着“爸爸”。
　　“怎么样，”那个“爸爸”开口了，声音、神态、举止和我爸爸简直一模一样：“看出破绽了吗？”
　　“必须承认，完全没有，我看不出来，孩子们肯定也更看不出来。”妈妈显得有气无力：“效果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可是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
　　“爸爸”得意的说：“你当然看不出破绽，如果我告诉你，刚才在这跟你说话的人才是假的呢？”
　　妈妈睁大了眼睛，“天哪，竟然是这样，可是我也丝毫没有觉察出来。好吧，图灵测试通过了，刚才进行了那么复杂的技术对话，我完全想不到是人工智能做出的反应。”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如果我确实是假的，我是故意这么说的呢？”爸爸说完，突然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衣柜。我心里一惊，难道已经被发现了吗？
　　爸爸走了过来，笑着继续对妈妈说道：“你不感到奇怪吗，刚才的我跑到哪里去了？”
　　难道！我慢慢地转过头，爸爸挂着的西装里竟然藏着一张脸，那是一张爸爸的脸，眼睛冷冰冰地盯着我看。
　　天哪，他就在衣柜里！
　　我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衣柜，衣柜里的“爸爸”也走了出来，把我扶起来。爸爸对他喊了声“停”，他就站着不动了。
　　爸爸和妈妈看到我同样感到非常惊讶，妈妈赶紧过来抱住瑟瑟发抖的我，埋怨地对爸爸说，“看看吧，我就说孩子在家的时候千万不要做其他的实验，让孩子知道了还有进行下去的意义吗？”
　　爸爸微笑着说：“是的，让孩子们知道，接力计划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但让我们的孩子知道却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按计划，她本该晚些时候知道的，我没想到她会躲在衣柜里。”
　　“你不会是把自己的孩子也安排进这个实验里了吧，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爸爸低下头，温柔地看着我，“为了全人类的延续，孩子，你以后会理解的。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现在我做的，只是一个小型的实验。如果成功的话，很快，我就要去做一个更大规模的实验了，这样，我们才能安心地离去啊。”
　　说到这里，爸爸流出了激动的泪水，妈妈也是，我看得出是真诚的。
　　爸爸继续对我说：“孩子，等我们走后，你将会肩负起难以想象的责任，你一定要坚强。不是失去我们的那种坚强，而是面对未来难以想象的巨大难题时的坚强。不仅要自己坚强，在别的孩子们面前也要坚强。”
　　看着我困惑的眼神，妈妈说：“你只要记住爸爸的话就可以了，你以后会理解的。”
　　“你忘了吗？孩子一定能记住的，任何东西她都能记得住，这恐怕是对她来说最容易的事情了。”爸爸得意地对妈妈说，就像一个工匠在夸赞他亲手打造的艺术品。
　　是啊，我从小就能记住任何东西，从来没让爸妈失望过。我望着假“爸爸”后脑勺上的方形印记，感到无比的亲切，因为我那儿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