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烧鹅

　　吴天来摆手道：“梦里的不算。嘿，这是谁教你的本事，在梦里吃烧鹅，是不是就不饿了！”吴人来得意道：“那是那是，这是史称斤教俺的，只可惜他是不能再吃烧鹅了。”神情又变得颇为落寞。
　　不过三来心中不装事，落寞来的快，去的也快。过了片刻，吴地来道：“那你快快教教俺，怎的梦里吃烧鹅，俺都快饿死了！”吴人来嘿嘿一笑，道：“这可是门硬功夫，可是不好学，比打坐练功还难。”吴天来道：“别卖关子，快说快说！”吴人来清清嗓子，道：“咱们得找棵大树，美美的躺在下面。”
　　吴天来与吴地来都是一愣，道：“都快饿死了，还怎的美美的。”吴人来道：“要不说这是硬功夫，难的紧。史称斤说了，得像我这种大本事的人才能练成。”
　　三年前史称斤带吴人来去西蜀淘沙，行至一处沙砾满地，寸草不生的山坳里。当时众人皆是饥渴难耐，尤其是吴人来早就叫唤着要吃东西，只是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有东西吃。史称斤知道吴人来这小子本事高的紧，就是太不禁饿。于是便想出一个梦里吃烧鹅的趣事，权且敷衍一下，谁知吴人来竟真是思绪集中，在梦里美美的吃了顿烧鹅，醒来时摸着肚皮，甚是满意，连赞史称斤好本事。只是这世间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只不过是吴人来心智单纯，入定极快，又加之史称斤在一旁引导，便有了自我满足的饱腹感而已。
　　吴人来大摇大摆的坐在一棵树下，闭上眼睛道：“便像这样，眼睛一闭啊，忽的一道金光，见到自己在一处镏金瓦亮的大房子里。”吴人来学着当年史称斤说的话，接着道：“先是见到一股白烟，慢慢的飘过来。把鼻子凑过去，深深的一吸，哎呦，这个味，都钻到肚皮根根儿里去了。就在面前，那金红的酥皮，肥美的嫩肉。嘿嘿！从哪下嘴好呢？是从鹅头，还是鹅腿……”
　　二人与吴人来一样，皆是心思纯净之人，入定极快。被吴人来这么一说，二人便觉眼前金光一闪，来到了一处极敞亮的处所，鼻翼间全是鲜美的肉香味。不知不觉口水已经留了出来，便见一只金澄澄、红彤彤的酥皮大烧鹅已摆在面前，张开大口便咬了下去。
　　“啊！”的一声厉叫，面前的大烧鹅霎时没了踪影。三来火冒三丈，尤其是吴人来，这是第二次到嘴的烧鹅飞掉了，破口大骂道：“是谁，是哪个直娘贼，吓跑了小爷的烧鹅！”话音刚落，便见从远处草丛中飞出一人来，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三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甚是不解，上前一看，竟是一位满鬓斑白的老者，背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俨然是出气多进气少活不了了。吴人来趴在地上瞅了一眼，谁知那老者猛的睁开眼睛，吓得吴人来一个激灵，骂道：“这贼老头，莫不是你叫的！”那老者眼中满是祈求之色。吴人来皱着眉头，见这老头怪可怜的，正要问询，忽的从草丛中钻出一人。
　　那人着一身夜行衣，蒙着面目，手执虎头双钩，见到三来也是一愣，忽的双钩一收，恭手道：“开路不截胡，朝天各走边。”这句话的意思是这人是我的，你们不能染指，咱们大路朝前各走一边。
　　行走江湖唇典暗话自是少不了，一是为了便于联络，二是为了探明对方的门派身份。绿林一路打家劫舍，若是目标被一家盯上了，另一家决不可染指，否则便是违背了江湖道义，轻则受同道唾骂排挤，重则亡门灭派也不无可能。但若是对方不出手，自己也要客客气气的回言，以作解释。
　　可三来除了本事高些，什么江湖唇典、行规道义一概不懂。只知道方才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吓跑了到嘴的烧鹅，此时腹中饥火中烧，怒火更是中烧。吴人来道：“方才是哪个直娘贼叫的！”蓦地一句，让那黑衣人一愣。方才正是这黑衣人一记虎头钩将这老者的后背钩开，叫声自是老者发出的。那黑衣人心想，不清楚这三个丑八怪的来历，还是谨慎些好，便说了一句不知道。
　　吴地来对那老者道：“老头，方才是不是你叫的！”那老者已是气息奄奄，颤颤巍巍的说道：“是…是…这黑衣人砍了我一刀…三位壮士救命…”那黑衣人眼睛一眯，手中虎头双钩横在胸前，准备给这老者再补一钩子。吴天来道：“好家伙，原来是你这头黑驴。俺们三个好好在这里开荤，若不是你这黑驴直娘贼，这到嘴的烧鹅怎的会飞！”吴天来见这人一身黑衣，便叫其黑驴。
　　那黑衣人听的是云里雾里的，什么到嘴的烧鹅，跟自己杀人有什么关系，便道：“莫非三位定要淌这浑水了。”吴地来道：“说的是吃烧鹅的事，怎的又成淌水了。怎么，你要下水摸鱼给俺们吃！”那黑衣听这三人在此插科打诨，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便道：“三位拜的是哪座山，吃的是哪碗饭，如此戏弄乌石岭上的黑绺子。”黑衣人先是问的三人的出处，又报上自己的身家。此番道出家数算是仁至义尽，若是这三人再是戏弄，那便大剌剌的赏他们一钩子。
　　吴人来道：“不是什么山，是在座大房子里，没吃饭，吃的是大烧鹅。可是被你这大黑驴给坏了事，现在是房子没了，烧鹅跑了，你说你赔不赔！”
　　各行有各行的行话，便如马匪叫做“黑绺子”，郎中叫做“济崩公”，木匠叫做“甲乙生”，官场上的人叫做“玉金宫”，位高权重者更是叫做“鹅头红”。方才吴人来说的房子、烧鹅，那黑衣人以为吴人来说的大房子便是“玉金宫”，烧鹅便是“鹅头红”。心中一凜，莫不是这般倒霉，碰上官府的人了。这三人长得奇丑无比，当官的真是瞎了狗眼，不过这老头子也快死了，露不出什么口风，自己不与这三人作纠缠，以免另树强敌。主意一定，便道：“告辞！”
　　吴人来哪肯放他走，非要他赔烧鹅不可，叫道：“黑驴休走！”纵身一跃，左手便按在那黑衣人的肩膀之上。那黑衣人一惊，左手一背，虎头钩勾向吴人来左臂。吴人来却不松手，左臂一晃，便避了过去。
　　那黑衣人见自己的虎头钩明明是勾在手臂上，却是扑了个空，只觉肩头一股大力，便身不由己的转过身来。
　　“赔不赔俺烧鹅！”吴人来叫道。
　　黑衣人恼羞成怒，双钩一错，钳住吴人来的左臂，用力一绞，却不料那手臂便如泥鳅一般，“嗖”的一下滑了出来，再见时已是拍到面门，“啪”的一声，端是被打的眼冒金星。
　　黑衣人见这人三招两式便打的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哪里还敢再斗，脚底抹油跃出草丛。吴人来叫道：“黑驴，跑的倒是快。赔俺烧鹅！”跟着跑了出去。
　　杨子甲常教导三来要济危扶困，拔刀相助。此番老者伤的不轻，吴天来吴地来便给他点穴止血。那老者缓过气来，道：“二位好汉，不要管我，快去救我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