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解观一惊，没想到被这厮看破了。黄昭见白云策出语提示，便骂道：“你这无赖快些住嘴，否则算你们输。”白云策冷哼一声，道：“比试之前却没这样说。”
　　沙青虬不知白云策说的什么，依旧左支右绌，道：“白兄弟，你说的什么集，什么贴的愚兄不懂这文绉绉的东西。”白云策道：“这人现下使得这套招数乃是出自怀素和尚的《自叙帖》。贴中有什么字，这招数便怎么走。现下写到：精心草圣，积有岁时，江岭之间，其名大著。”
　　解观此时正使到“圣”字，心中暗叫不好。沙青虬相机观变，这《自叙帖》虽是草书率性挥洒，但也谙文字之道，待解观写到“之”字，本是纵势而下，沙青虬却得了先机，格住铁笔让其无处可下。
　　如此一来，解观每变一种书法，白云策便在一旁念将出来，沙青虬心领神会，见招拆招，解观端是处处被制。黄昭在一旁骂骂咧咧，却也没什么办法。
　　忽的解观笔法变缓，笔走之行皆是古朴遒劲，圆滑无棱，而笔尖却如利刃刀锋一般。沙青虬方扳回颓势，却不知解观笔法如何走，再听白云策，却不再说这写的什么字。沙青虬急道：“白兄弟，这又是什么字。”白云策在一旁看的也是一头雾水，这与方才写的行、楷、草完全不同，所走之形，看着似字又不是字。莫非是解观临场揣摩出来的，不可能，但见他所走招式如此娴熟，定不会是现下揣摩而来，定是什么古朴的文字，自己还不知晓。便对沙青虬道：“沙兄且严守相待，待小弟仔细想想。”黄昭在一旁笑道：“你不是什么都识得么，此番这么简单的字都不识的，哈哈，真是可笑可笑。”其实黄昭也不认得解观写的是何字，但见白、沙二人出丑，便出言奚落一番。
　　白云策搜肠刮肚，既不是行草楷，亦不是篆书、隶书，这会是什么字，莫不是外族文字。这外族文字白云策也是略懂三四门，再看招数却皆不是。这走法古朴苍劲，圆滑无角，哎呀，是钟鼎文。要不说怎的不着头脑，这解观也算是学识渊博，没想到这商周时期的古文也认得。但见解观写的乃是一篇祭礼，便立即对沙青虬道：“沙兄，听好了。惟时羲和，颠覆厥德，沈乱于酒，畔官离次。”
　　沙青虬听了，寻机而动，欲识出解观写的是哪个字。解观此番却不担心。待解观一句写完，沙青虬却是一个字没看懂，心想这说的字与写的字怎的一个也不一样。白云策见沙青虬依旧手忙脚乱，问道：“沙兄，你怎的不反击。”沙青虬道：“你说的，与这厮耍的怎的不一样。”白云策心想，怎的不一样，这解观下招如何走，我心中已是明了，对了，这钟鼎文可不是谁都认得，便道：“沙兄，这次他要先点你腋下，再攻你腹部，其后取下三路。”这下白云策说的明了，早早便将铁笔截住，棒法变幻将解观逼到一旁。
　　解观武功比之沙青虬本便略逊一筹，如今白云策在一旁讲解，更是难以招架。几十招内被险些逼落三次，黄昭越看越是心急。解观见沙青虬棒法愈发狠辣，若是一不小心便会重伤。心想，如今在桌上，不如在平地这般游走自由，沙青虬更是疾攻自己下三路，让自己无处落脚，若是要赢这厮，非要智取不可。
　　二人又相斗片刻，解观又险些被逼下桌子，解观下身在桌上，上身歪倒，左手撑地，却未触及冰凉的地面，而是摸到原先被自己扯下的桌布，顿时计上心头。
　　解观卖个破绽，沙青虬是见缝便钻，不给解观留一丝机会，哭丧棒瞬时将解观周身要穴罩住，解观无处可避，脚下也没了站的地方，再见哭丧棒直朝胸口而来，解观横笔便挡，哭丧棒还未及碰到铁笔，解观已是掉下桌去。
　　沙青虬一时纳闷，自己何时变的如此厉害，棒子都没打到，他便掉了下去。沙青虬知解观已输，解观前脚落下，他后脚也便落下。
　　白云策甚是得意，道：“三局比试，我们胜了两局，你三人的命是本公子的了。”解观也是一笑，道：“白公子切莫这般早的下论。你再好好看看，这局是谁赢了。”白云策亲眼所见是解观先落下桌子，道：“莫非想抵赖不成，就算是抵赖你三人也跑不了。”说着便欲上前。
　　解观道：“慢着，咱们事先约定好，谁的的双脚先着地谁便算输，是也不是。”白云策道：“不错，明明你先落在地上。”解观道：“谁说是我先落在地上，此时解某的双脚还未着地。”白、沙二人起初还未看解观站在何处，听此一言，往解观脚下一瞧，端是又惊又气。只见解观双脚站在桌布之上，确实未沾地面。
　　白云策眼中阴光一现，道：“好，算你们赢了。”转头对郭英道：“本公子放了你便是。”那郭英听了却是动也不动。
　　白云策与沙青虬相视一眼，道：“你二人今日要把命留在这里。”黄昭骂道：“你这贼鸟言而无信。”白云策冷哼一声，道：“当初答应你们赢了便放这姓郭的走，可没说要放你们。”解观叱道：“早知你这小畜生会耍这一招。”白云策少年成名，从小听到的便是称赞夸奖，所行之事更是没人说过半个不字，今日被人连骂两次，顿时恼羞成怒，道：“今日必要将你二人挫骨扬灰。”
　　白云策刚欲动手却觉哪里不对，咦，这戏台一旁郭英怎的一动不动。悄声对沙青虬道：“沙兄，你看这郭英怎的不对劲。”沙青虬瞧了一眼，也觉得怪怪的。白云策看着解、黄二人。沙青虬走到郭英身旁，推了他一下，却见他纹丝不动。莫不是被点了穴道，沙青虬疾手一点，解开郭英的穴道，那郭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惊的白云策也向他瞧去，只见那郭英吓得浑身发抖，哀求道：“两位大侠，两位好汉，小的就是个唱戏的，求两位饶了小的狗命。”白、沙二人甚感奇怪，方才那视死如归的郭英怎的变成了这般模样，不对，这声音不对。只是这人穿着戏服，脸上又抹着油墨，二人又不认得郭英，只是熟悉他的声音，一时不敢下论。
　　哎呀，遭啦！白云策恍悟，只见解、黄二人已是跃上房顶。白云策叫道：“贼厮休走！”
　　解、黄二人跃下屋顶，黄昭道：“大哥，咱们往何处去？”解观道：“我在那纸条上曾言明让郭英兄弟在谪仙居等候，咱们快些回去，再计杀贼。”
　　原来，解观在白云策说梅花桩沉掌时便认出了他的家底，江湖上只有燕子阁才会使这套掌法，又见沙青虬那掷出一的棒，力道强劲，想胜他二人绝非易事。若是针锋相对，二人自保无虞，只不过若想救受伤的郭英，只怕三人都会折在这里。
　　于是便与黄昭商议一计，与白、沙二人相较本事，趁二人凝神对战之时，借戏台一侧的布帘让郭英事先逃走，解观怕郭英不肯走，还事先写了一张纸条：兄自先离开，切莫拖累，待回谪仙，从长计议。切记！切记！
　　当时比试第一场时，解观哪里有束水成形的本事，只不过用些江湖卖艺的把戏，将酒水变成诗句的形状，意在唬住白云策与沙青虬。本想着若是郭英先行逃走，白、沙二人过不多时便会发现。但天助解观。待比到第二场，沙青虬在凝神观看二人掷石子，此时在戏台之后跑出一个身穿戏服满脸油墨的小生。当时太尉府一片嘈杂，跑过去一两个亡命之人也不足为奇，但那小生偏偏从解观身边跑过，解观计上心来，疾手点了那人穴道。事情在旦夕之间悄然发生，一旁的沙青虬自然没有注意到。郭英不知何故，却见解观往自己手中塞了一张纸条，一把将自己推到戏台之后。郭英本欲不走，但一看字条，心觉自己武功低微，又受了伤，在此也是拖累他二人，倒不如去寻张九四，趁机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