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亡羊山,卫不老

　　一行不大不小的车队行进在山间的小路上，岑东柳手里拎了根长长的柳条，柳条下垂钓着根胡萝卜，引着胯下的一头皮毛黑亮亮的毛驴一颠一颠地往前赶。
　　“小姐，这个人真的是老爷请的上仙护卫么？他怎么骑着头驴，怕不是骗子吧。”一名扎了双环髻的紫裳小丫鬟先掀开车帘，好奇地打量着车前的岑东柳，问道。
　　“看她作甚？沁儿，等到了地方，你记住我刚刚和你说过的话，拿好这枚令牌，不要出了营地四处乱走。”坐在车厢中的苏月蓉今日穿了身鹅黄色衣裙，薄施粉黛，透着一丝女儿少有的英气。她伸手从腰间的小小袋子里取出来一枚桃色的木牌，交给了小丫鬟。
　　“小姐，这就是上仙们用的宝贝啊。小姐真厉害，我听人说的，上仙们用的东西都特别珍贵，有钱都买不到的。”沁儿叽叽喳喳地道，拿着木牌翻来覆去的看
　　苏月蓉蹙了蹙眉头，叹气：“只是一块令牌而已，没有那么稀奇。你只要听话待在营地，按照我说的方法激活，便可以护得你和其他人的安全。”
　　“小姐，你真的不带护卫跟你去么，老爷这次可是花了好多钱，据说请的都是非常厉害的武者呢。听说有什么铁面神掌越重山，白驹剑钧白溪，还有枕香楼的三大护法……”
　　苏月蓉扶额：“停停停，这些人都是凡人罢了，跟我去了不过是白送了性命，修行者的手段，远不是这些所谓的武者能想象到的。”
　　“小姐，那这位岑上仙……”
　　苏月蓉摆摆手：“什么岑上仙，沁儿，这天下间的骗子何其多，等到了地方，他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我只是不想爹爹面上难看，哼。”，她透过窗户看着驴背上颠来颠去快睡着的岑东柳，俏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让小丫鬟将车帘关好，闭目凝神运起了修行法门。沁儿识趣地将小狗抱在了一边，耐心地给它梳起了毛。
　　岑东柳右耳动了动，稳住晃了许久的身子，长长伸了个懒腰，将手里的萝卜丢给了驴子，笑骂道：“你个惫懒的泼才，还没找到么？!”
　　“岑大爷，您是骑在我老吕身上说话不腰疼，老吕我这几个时辰都没断了那法子联系那个老东西，谁知道这个龟孙是真被扒了皮还是在装死，奶奶个熊的……大爷，这萝卜味道不如前几日的好诶……”，这头黑驴子嘴里嚼着萝卜，打了个响鼻传音给岑东柳道。
　　“那你再用用心，晚些时候我去寻个年份久一些的给你，务必联系上你的故友，不要出了麻烦。”岑东柳俯身扯了扯它的耳朵道。
　　“还有更好的？省得省得，您瞧好吧，岑大爷。”黑驴不由得有些眉飞色舞，没控制住来了一段“呜啊呜啊”的招牌式驴叫。引得骑马走在前边的几人回头多看了几眼。
　　黑衣黑面黑马的越重山偏头对身边白衣素面的钧白溪道：“钧兄，你怎么看？”
　　钧白溪道：“越兄指什么？”
　　越重山道：“你我二人也算是有些交情了，就直说了。苏老头出了多大的代价请你来，兄弟我是得了二千两的黄金。那三位枕香楼的护法大爷们，据说是五千两的黄金外加一册昙花宗的秘册。还有几名暗处跟随的人，应该也得了不少的酬劳保证。”
　　钧白溪皱了皱眉：“哦？越兄的意思是。”
　　越重山道：“哎！还能什么意思呢。这地界上有名有号的人不多也不少，但是此次苏家这么大的手笔，一次性将我等都请了个遍。你就不好奇么？”
　　钧白溪道：“好奇归好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多余的事想它作甚。”
　　越重山一拍脑门：“啧，你真没劲。不说别的，就这个骑驴的娃娃，你还真当他是个上仙什么的？看那样子，还跟驴说上话了似的。就算在苏家门口放倒了那些家丁护院，谁知道是不是演的戏……”
　　钧白溪道：“越兄，你关心的太多了。苏家出了银子，我们做好我们的事便罢了。钧某近些时日来刚好无事，此行又很短，权当走动走动，活动筋骨。”
　　越重山长叹了一口气：“哎……那换个别的，上一次顶阳山论剑，你曾言浮云剑八层已经巅峰，现在是否已经更上一层楼？”
　　钧白溪脸色微黯：“破镜，谈何容易，这十年屡屡感到仿佛就要摸到那层窗户，但就是无法冲过这道关卡，不提也罢……越兄你的屏山内劲，可否破了九重？”
　　越重山脸色一黑：“别提了，跟你一样，卡在这上不上下不下的地方……要我说啊，我们须得高人指点，或者另有奇遇，不然此生怕是无望……我听说此行苏家小姐去的地方，可能就有这个契机，金钱我老越说一句，够喝酒够吃肉，其他都是王八蛋。”
　　钧白溪正了正神色：“原来越兄也是这个打算……”
　　越重山从马背上抓了个酒囊，猛灌了一口道：“不然能为什么，你就是痛快，来，喝一口！”说着便要扔给他。
　　钧白溪左手拿了白鞘的白溪剑挥了挥：“酒就免了，赶路要紧，不要误了事。”
　　越重山老大没劲，自顾自又灌了口酒，回头看看驴背上又在开始打盹的岑东柳，摇了摇头。便催着坐下的黑马往前赶了几步，去跟枕香楼的三位锦衣护法套上了话，留了钧白溪沉沉闷闷地缓缓而行。
　　暮色沉沉，车队停在了一个小山坳扎营休息。岑东柳捡了个距离苏家主仆不远也不近的大石头，躺在了上边。至于黑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沁儿提了个食盒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那只似乎永远要跟着个人的小狗。“岑上仙，我家小姐吩咐我准备了些饭菜，还请上仙食用。”
　　岑东柳睁开眼，撑坐起来，轻笑道：“她还真是有心了，不过岑某推断，是你要给我送来的吧。多谢你了。”
　　沁儿抬头看着他清隽的脸庞，突然道：“上仙，你真好看!上仙们都和你一样这么好看么？如果我也能成为上仙，是不是会和小姐一样好看，不不不，小姐是最好看的……”。
　　岑东柳笑笑，道：“外表只是皮相而已，美和丑，光用眼是看不出来的……嗯，我师父是这么说的。你想修行？”
　　沁儿羞赧，道：“不不不，我一个小丫鬟，怎么可能成为上仙，上仙你就当我刚刚说了个笑话。”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食盒，急匆匆的跑走了。
　　岑东柳一跃而下，拿起食盒，闻了闻并没有打开，反倒打量起并没有跟着丫鬟走掉的小狗来。他指了手中的食盒大有意味的问道：“那么，你是打算跟我一起吃这份饭菜么？卫不老卫前辈？”
　　“嘿嘿嘿，果然厉害！老夫附了一道极隐蔽的神念在这娃娃身上，居然被你发现了，不愧上宗弟子。”从小狗身上传出一道老者的声音。
　　“不知上宗弟子来小老儿这等偏远的地方，有何贵干？”卫不老接着道。
　　岑东柳嗅了嗅鼻子，道：“吃饭，吃完再说。”抬腿便重新跃上了大石头。
　　卫不老道：“……这个，还请上宗援手。”小狗伸出小爪子，挠了挠头。
　　岑东柳摸了摸鼻子，笑：“我倒是忘记了，起！”伸出右手对着小狗做了个托的动作，小狗身下长出来一个荷叶，托着它送到了大石头上。
　　远远的，越重山和几名武者对饮了一大口酒，瞥见大石头上一人一狗分食饭菜，心下又是一番鄙夷，呸了一口，转过头继续饮酒。
　　大石上。“这么说，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亡羊山？也就是你隐修之地？”岑东柳放下筷子，问道。
　　“不错，只是老夫来亡羊山已经二百余载，并未听说有劳什子秘境的传闻。遑论要帮上宗照看这苏姓小女娃了……”，卫不老道。
　　“等等，老夫本体这次闭了个死关，闭关前曾经有老友言明我所在的亡羊山不是真正的亡羊山，现在想来，近五十年来多有一些异常事发生在周围……”
　　岑东柳皱眉：“所以，吕堂毕才迟迟联系不到你？”
　　“吕堂毕？那个老不死的还没死啊……”卫不老道。
　　“你这老东西都还活着，老夫怎么可能死！”声到驴到，黑驴突然出现跳上了大石一脚踢开了小狗。
　　“呜啊呜啊”吕堂毕满驴脸的得意。
　　“汪汪汪……”卫不老满脸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