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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小小神仙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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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春观不算大,长春观道士的架子却很大。
  这长春观的前身,本是唐朝的天长观。相传乃尊崇道教的唐明皇李隆基颁旨敕建,建成之后香火绵延、信众仰望,极燕赵道观一时之盛。到了金代正隆、大定年间,天长观曾两遭回禄,观宇湮灭无存,仅留下唐代所刻太上老君石像一尊。再经重修之后,又改名太极宫。贞祐年间,金宣宗国势不振,迁都汴梁,太极宫被渐渐荒废。此后五、六年,全真教创教祖师王重阳座下第四位弟子、全真教第五任掌教长春子丘处机,因为远赴万里之外的西域大雪山,以“止杀”“清心”“行孝”教诲成吉思汗,大悦圣心。东归燕京后,成吉思汗便赐居长春子于太极宫,兴土木、建观宇,其后不久又敕改太极宫为长春观。改名长春观那一年的七月,丘处机于长春观仙逝。
  此时,距离长春子仙逝又已过了百十余年,自丘处机以降,尹志平、李志常、张志敬、王志坦、祁志诚、张志仙、苗道一、常志清、孙德彧、兰道元、孙履道先后接掌全真教。待掌教之位传到重玄子完颜德明手中,已是全真教第十八任掌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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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汪赤威到了长春观,安顿好车马,带着孟小七拾阶而上来在门口,见四个小道士肃立揖客,拱手道:“四位小师傅请了,小可淮南汪赤威,特来拜会贵教教主完颜真人,烦劳小师傅给我通报一声。”
  四个小道士上下打量打量汪赤威和孟小七,其中一人向着汪赤威轻轻一弯腰,说道:“完颜真人不在观中,先生请回吧!”
  汪赤威一愣,这小道士慢声细气、不卑不亢,但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硬梆梆,一句“真人不在”,就要打发他走人,这可真是岂有此理。当下汪赤威笑道:“重玄子不在,他的徒子徒孙总有在家的吧?请出一个来,与本少爷会上一会。”言语间也不再客客气气。
  那小道士还是一副冷冰冰硬梆梆的神色,说道:“诸位师祖、师傅、师叔伯各有要事在身,向来不见凡客。”
  说话间,只见汪赤威身后上来十几个京城官宦之家模样的人,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汉人,也有蒙古人、西域人,来在门口还未搭话,四个应门小道士之中早有一人上前稽首,恭恭敬敬将这些人让进了大门。
  这可把汪赤威给气得够呛!劈头问道:“我说小牛鼻子,为什么这十来个人能进去,我们叔侄二人就进不去?他们都不是俗客,就只有我们才是俗客?”
  那小道士还是温吞吞不急不慌,连眼皮都不抬起,说道:“那是本观常来随喜供奉的香主。”
  “那好啊,我也是个香客,要进去瞻仰帝君宝象、随喜供奉一番,何如?”
  “本观自师祖重玄子主持以来,立有清规,凡外地香客,除非有同道引荐,否则不敢轻易接待。这也不是一两年的规矩了,先生远来不知,不足为怪,但是小道我实在是不能放您进去。”
  “哦,听了我的口音,满口的南方汉话,又看我满脸风尘,认准了我是个江湖浪人、卑贱下流,怕脏了你们的地方是吧?我呸!什么全真重镇、三清圣地,全他娘的是势利眼的牛鼻子老道!”
  汪赤威气得眉毛立起、脑筋绷起,真想发一回威风,带着孟小七打进山门,闹他个天翻地覆。又一转念,一来那重玄子完颜德明虽然绝少踏足江湖,但名望之重尽人皆知,实在不敢明着得罪于他;二来这一回是求到他全真教门下,需要尽快把孟小七这块烫手的山药丢开,这才好交了苦差,去寻他的欢做他的乐。想到这些,汪赤威只得咽下这口气,静下心来略一思忖,忽然就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心道:既然重玄子不在长春观,少不得我来变个戏法,耍一耍这些道士,叫他们心悦诚服地把小七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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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只见汪赤威转过身,对着孟小七看了又看,眼神里飘忽不定。
  孟小七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汪赤威“扑通”一声,跪倒在孟小七面前,双手在地上乱摸一气,咧开了嘴放声大哭。
  孟小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看着汪赤威不敢作声。四个小道士见了,也诧异不已。只听汪赤威哭道:“祖师爷,您看到了吧!来的时候我跟您说您还不信,看看这些徒子徒孙,把咱全真教败坏成了什么样子了呀!”
  孟小七心想:汪叔叔这是又要做什么好玩的事情?怎么叫我祖师爷?我是什么祖师爷?好玩、有趣!这么想着,小脸上不由得笑了起来。汪赤威一看孟小七要笑,怕穿了帮,哭着凑到小七耳边说道:“不许笑!笑了就不好玩啦!”一边说,一边在孟小七屁股上掐了一下。
  孟小七乖觉,以为汪赤威又有什么新花样玩给他瞧,果然假装生气,板起脸来一言不发。
  汪赤威继续扯开嗓门,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个不休。他向来精于逢场作戏,这眼泪那真是说来就来,直哭得泪落如雨、悲戚难当。
  四个小道士见汪赤威和孟小七如此,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置。此时进进出出的香客颇多,见了稀罕,都围着观看,一时间竟聚集了百十来人,把长春观的大门几乎全都堵住。
  一个小道士看着不像,走上前来道:“这位先生,道观清静之地,莫要在此喧闹,打扰了仙师神灵,你可吃罪不起!”
  汪赤威止住哭声,抹了一把鼻涕,煞有介事地道:“你这小师傅,修行不精、肉眼凡胎,说什么打扰仙师神灵,你睁大了眼睛看看,他是谁!”说着,伸手向孟小七一指。
  孟小七听汪赤威如此说,心道:汪叔叔要让我装成谁?还是在客栈里跟我说的“游戏江湖小神仙”吗?一边瞎猜,一边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
  小道士看看孟小七,说道:“这就是一个五六岁的娃娃,我却没有见过,哪里知道他是谁?”
  汪赤威大声道:“他是谁?我的苍天,你还不跪下来朝拜!这是你们的祖师爷爷,长春真人!”
  此言一出,不但四个小道士一愣,围观的香客们也都一愣。
  长春真人丘处机的大名,这求仙问道之人哪有不知的?更何况丘处机仙逝之地,就是这长春观。他的仙蜕,如今就安葬在长春观内的处顺堂。
  继而,围观之人一阵哄笑,一个香客道:“我说这个南蛮子,你满口胡说些什么?在长春观门前装神弄鬼,小心你立刻就有无妄之灾!”
  汪赤威心道:无妄之灾?哈哈,那就先给你来个无妄之灾!
  想罢对孟小七道:“祖师爷爷,这个人说咱们是装神弄鬼,那四个徒孙更是不相信您老就是长春子转世。看来,您老人家不施展一点法术,这些肉眼凡胎是不会相信的呀!”说完,眼睛冲着孟小七一眨,用嘴做出一个“中”字的口型。
  孟小七忽然心领神会,童心大起,伸手对那个香客一指,大喊一声“中!”
  众人再一看,这香客张口结舌、眼皮一翻,一下子瘫倒在地,口中连声叫道:“哎呀不好!我怎么、我怎么不能动弹了!”
  接着,只听孟小七又指了指那四个应门的小道士,连喊了四声“中!”随着小七的喊声,众人又见这四个小道士也是张口结舌、翻了白眼,软塌塌委顿在地,动弹不得。
  围观的人一阵惊呼骚动,纷纷大瞪双眼看着四个小道士。却又觉得眼前白影一晃,汪赤威和孟小七忽然不见了踪影。众人正在诧异,却听头顶上一阵咯咯咯的孩童笑声。举目看时,只见孟小七踞坐在大门门楼的屋脊之上乐不可支,那汪赤威却双手扒着屋脊,趴在瓦面上瑟瑟发抖,口中连连说道:“丘真人好大的神通!您老快放我下来!我害怕!”
  这长春观大门的屋脊,少说也有四五丈高,一眨眼的工夫,孟小七竟然带着汪赤威“飞”了上去,只把围观众人看得眼睛发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汪赤威向下面看了一眼,骂道:“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整天价来长春观朝拜上香,不就是为了求仙祈福?怎么今天真的神仙显了灵现了身,你们却全都傻站着?你们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报,今天得遇真人下凡呀!”
  下面众人听了汪赤威的话,如梦方醒,当先一人大喊一声:“真人保佑呀……!”倒身便拜!其余众人也连忙口诵真言,虔诚无比地匍匐于地。
  趁着这当口,汪赤威又一提孟小七的衣领,轻轻一点,就从屋脊上飘飘然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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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春观出了大事啦!”
  “长春真人丘处机,附身在一个长相怪异的孩童身上,显灵啦!”
  “长春观的徒子徒孙,拦着他们祖师爷不让进观门,惹得长春子大大的生气!叫那灵童拂尘一挥,好家伙,顷刻之间,三百多个道士、五百多个香客,全都跟中了定身法一样,好半天都动弹不得!真是法力无边、法力无边呐!”
  “是是是,此言绝对不假!我那天就在长春观门外,亲眼目睹真人显灵。非但如此,我拜了真人之后,这经年累月的腰疼之病,竟然就此好了,你说灵是不灵?”
  “还有更神的,张五爷那天恰好是进观求子,回到家郎中就给他报喜,他夫人有了身孕了!你说奇是不奇?”
  “嗨呀!长春真人转世显灵,那是早有预兆。自打今年开春,我老汉每天早起上山砍柴之时,都看见长春观那一片儿,紫气汪汪的,原来应的正是这一场大大的祥瑞!”
  “嘿嘿!那有什么稀奇,上个月初一观里做法事那天,我去处顺堂上了一柱高香,谁知那高香的烟柱,直溜溜像根棉线一样直冲藻井,任我怎么吹都吹不散!无量天尊!原来那是长春真人借了我的这根高香,从天上下凡,附体在那个灵童身上!你们说神不神?妙不妙?”
  “你莫看那灵童长相丑陋,告诉你,这叫天生异象!嗯,怪不得老人家都说长春真人活了五百岁才成仙上了天,当时我还不信,现在看来,长春真人实在是妙法通天的活神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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