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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无形漫游者 / 0x19 介错人

0x19 介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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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验室的大门进去之后是一个类似于气闸室的缓冲间,同样分为内外两道气密门,只有外侧门合上之后,内侧门才会打开。这是避无可避的必经之路,克里斯蒂安要想进入实验室内部,就必须接受缓冲间的检查和消毒。
  在进来这间实验室之前,他已经制造了足够多的混乱,刺耳的嗡鸣声通过安全系统在整个伊丽莎白浮岛上响起,像极了二十世纪轰炸机之下的防空警报。
  置身于缓冲间,两道强烈的气流从缓冲间顶端的气孔中喷射而出,淡白色的水雾冲击克里斯蒂安的身体,热光学迷彩在水珠的影响下一阵闪烁,医院独有的消毒水气味随之在缓冲间内弥漫。
  “操!”
  缓冲间喷射出来的似乎不只是水汽那么简单,似乎还夹带着电磁干扰。克里斯蒂安看着热光学迷彩在透明与真实之间疯狂切换——这一现象没来由令他想起了比弗利山庄的虚拟夜景,闪烁的黑色长风衣像繁星在黑夜中眨眼——于是索性关掉了热光学迷彩。
  无所谓了,反正一切都已准备充分,到处都是警报,没人会注意这间实验室,他只要确保没人能活着走出这间实验室便是最大的安全。克里斯蒂安掸了掸衣袖,神情姿态冷漠得像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眼神深处却掀起一股兴奋颤栗的欲望。
  刺激,真正的刺激……
  他谋而后动,但意料之外的刺激才能让他感觉自己真正活着。
  缓冲间的指示灯亮起,灯有三盏,列于内侧气密门的门框顶端。克里斯蒂安看着红光点亮发光二极管,依次驱散暗光,像危险的气味填满空心的欲望。
  当三盏指示灯悉数亮起,内侧气密门便在一阵沉闷的气流涌动声中向着左右分裂,其门后展现出来的场景宛如揭开剧院幕布之后的血腥戏剧,主演是那个先前在深网见到的安德烈·胡。
  在门后,是密密麻麻排列着的尸体,也许是数百具,也许是一千具,克里斯蒂安不知道,他只知道的是,尸体们躺在地上,被收纳在一个个半透明的敛尸袋之中,姿势动作统一得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死人的确是最听话,且最容易摆布的。)
  袋子底面是米白色的无纺布,正面则是一层透明的薄膜,其材质有些像保鲜膜,其作用估计是为了防止尸体腐败变质,或散发出一阵阵恶臭。正是因为这层透明薄膜,克里斯蒂安站在缓冲间门口,一眼就能看到这些尸体的特征——他们全都没了脑袋。
  更确切的说,他们的脑袋被人切割开来,内里的大脑不翼而飞。
  当他进来的时候,安德烈·胡正在忙着对付一具强壮的尸身,克里斯蒂安从那张沾满血污且被切割开来的脑袋上,勉强辨认出了死者。躺在那里的,正是睦月城街道上偶遇的那个光头壮汉,也就是被疯控小队带走的赛博精神病患。
  实验室内人很少,除了安德烈·胡之外便只有那三名来自流浪者号的复制人船员,克里斯蒂安的到来一下子就惹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场面一度凝滞,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微弱的警报声从未知的远方传来,遥远得像是隔了千万重山。在这种诡异的寂静之中,克里斯蒂安注视着那些尸身,安德烈·胡注视着他,手头的工作已经停下,眼里却还带着切割头颅的执拗与疯狂。
  “抓住他!”安德烈·胡忽然大声尖叫,声音锐利却带着沙哑,像遭人非礼的老妇人。
  在得了命令之后,四名复制人船员便在一瞬之间电射而出,身形迅捷如猎豹。通常来说,在飞船上工作的复制人都会被设定为力大无穷的类型,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这四个家伙已经不是普通的飞船水手,而是力量与速度兼具的战斗类型。
  “陈,我找到他了。”
  克里斯蒂安在战斗的前一秒发出了脑电波通讯,紧接着,他顺手抓住身后的黑色尼龙背包,用力朝着头顶一甩。
  包裹在力的作用下对抗重力持续上升,四名复制人已经扑了上来,蒂芙尼交给他的格斗术技能却在这一刻爆发,战斗的快感如电流一般传遍肌肤,他的神经兴奋地战栗着,战斗本能在这一刻完美诠释了太极之中的借力打力与以柔克刚。
  下意识的神经反射令克里斯蒂安上身向后一倒,顺势躲过其中一名复制人的拳头。他的双腿扎着马步,在闪避之后,上半身却在半空之中扭过一个诡异的弧度,他的左手抓住那名复制人的手臂轻轻一拉,一个灵巧地转身将那家伙的拳劲引导向另外一名复制人。
  这些复制人都是堪比赫拉克勒斯的大力神,这一拳的力量直接将那个倒霉的家伙轰向减振合金铸成的墙面,甚至狠狠嵌入其中。
  解决一名。克里斯蒂安拉着那名复制人的手臂狠狠朝着地面一拽,并趁着那家伙一个趔趄之时,踩着他的大腿借力一蹬跃向高空。在这一刻,他像鲲化鹏那般扶摇而起,他的左手摸向腰后,右手探进黑色尼龙包。
  下一秒,克里斯蒂安的左手握住了黑色尼龙枪套里的格洛克自动手枪,右手抓住了包裹中的高斯步枪。
  上升的力道已经用尽,身体开始受重力作用下坠。在半空之中,克里斯蒂安在落地的过程之中开火,双枪齐鸣,子弹伴随着他的身体从天而降,死神的镰刀在这一刻抹过三名复制人的脖子,倾泻而出的火舌将大力神的肉身打成了筛子。
  鲜血开始流淌,血水如同无数道喷泉一般从三名复制人的伤口之中涌出,暗红色的血液在眨眼间铺满银白色的金属地板,很快就弥漫到安德烈·胡的脚下。
  克里斯蒂安落地,沉重的磁力靴踏在粘稠腥臭的污血之上,溅起一朵朵妖艳闪亮的血花。有几滴血落在了安德烈·胡的嘴角,克里斯蒂安看了他一眼,身体在血海之中旋转,黑色的磁力靴在猩红色的血水中交织,血流涌动,哗啦啦作响,像生蛆的死者唱了一首冥界的华美乐章。
  在一个转身之间,子弹如暴风雨一般倾泻而出,克里斯蒂安开火补掉了那名嵌在墙体内的复制人,又有新的血液流淌,罪孽在光滑平整的地面肆意生长。
  “怎么样?”克里斯蒂安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椅子是透明的,由聚碳酸酯注塑成型。
  “不赖,”安德烈·胡握着一把手术刀,绿色的隔离衣上满是血迹,“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继续手头的工作,”克里斯蒂安用枪口指了指对方,催促道,“动作快一点。”
  “你想知道我的工作?”安德烈·胡伸出舌头,舔去嘴角的血渍,“如你所愿,请务必睁大眼睛看好咯!”
  他丢掉那把手术刀,转身从身后的实验桌上取来瓶瓶罐罐,又从消毒柜里抱出一个硕大无朋的透明鱼缸。
  安德烈·胡抱着那个玻璃缸看起来有些吃力,克里斯蒂安却丝毫没有帮忙的兴趣。他只是冷眼旁观,看着胡博士将瓶瓶罐罐中的药水倒入鱼缸之中,同时将光缆和电源接在玻璃缸外壁的插槽之上。
  “那些透明的液体是什么?”克里斯蒂安出声问道。
  “一种特殊的电解质溶液,看到这些光缆没?”安德烈·胡咧了咧嘴,笑容邪恶而疯狂,“这位杀手先生,你有没有听说一种名叫缸中之脑的理论?”
  “听过,一种类似于庄周梦蝶的假想。”克里斯蒂安看着胡博士将那名赛博精神病患的大脑小心翼翼地放进鱼缸内,轻声说道,“将一个人的大脑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
  “不错,对于那颗缸中之脑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输入,这个大脑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甚至可以被输入代码,‘感觉’到他自己正在这里进行一段有趣的对话。”安德烈·胡按下电源开关,认真说道,“你知道人类的意识能被复制进网络吧?我现在做的就是意识复制的工作,只是对象有些特殊,你明白了吗?”
  “去他妈的,何止有些特殊,你在将赛博精神病患者的意识接进网络。”克里斯蒂安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他沉默三秒,皱眉说道,“我知道了,赛博精神病患者的意识接进网络会成为一种杀伤力巨大的病毒,但你们通过某种手段,一直在削弱这种病毒的致死性,而保留神经错乱者那天旋地转的幻觉体验。”
  “该死!我早该知道的,这就是唐卡,这就是你们的无限计划!”克里斯蒂安吐了一口唾沫,手指却扣动扳机。
  子弹从枪膛中滑出,夹带着高温与能量,在一瞬之间贯穿鱼缸,打碎了那枚沉浸在电解质溶液之中的疯人大脑。
  这一次,轮到安德烈·胡陷入沉默,却不是因为那枚破碎的大脑和四溅的脑浆。
  他沉默,却是因为某种要命的信号。
  “你知道‘唐卡’?”安德烈·胡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得像是老旧磁带,“好吧,总有这一天,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什么结束?”克里斯蒂安离开那张透明椅子,朝着对方慢慢逼近,“告诉我,什么结束了?你们是想用唐卡芯片来窃取用户隐私和数据吧?”
  “操,你知道‘唐卡’,所以一切结束了!”安德烈·胡看着他,眼角与嘴角的弧度渐渐趋于疯狂,“太晚了,先生,一切都已太迟,介错人已经在路上,凡人终究难逃一死。”
  “谁是介错人?”克里斯蒂安快步上前,用格洛克自动手枪顶住胡的脑门,“告诉我,谁是介错人,谁是魔术师?!”
  安德烈·胡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漆黑的枪管,随后盯着克里斯蒂安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介错人谁也不是,介错人是一种程序。”安德烈·胡伸出右手,握住枪管,脸上的笑容介于淡漠与癫狂之间,“哥们儿,我想给你讲个笑话,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他握着格洛克手枪的枪管,引导着K将手枪抵在自己的下颌,随后吃吃笑了起来,满头的脏辫随着他的摇头晃脑而飞舞。
  “有一个男孩觉得生活很痛苦,他想自杀,于是他偷了父亲的猎枪,母亲及时打电话报了警。”安德烈·胡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强忍着笑意说道,“警察以最快速度赶到,他们劝说男孩放下枪好好生活,否则他们将动用武力。可男孩不听,他将枪管探进自己的喉咙。为了阻止男孩自杀,警察在那之前开了八枪,打死了这名自杀者。”
  笑话讲完了,安德烈·胡却捂着自己肚子笑了起来。他笑得是那么疯狂,以至于他弯下了腰,泪水从眯起的眼缝中挤出。克里斯蒂安握着格洛克自动手枪,枪口随着胡博士而动。
  “你想说什么?”K问道。
  “你,你还是没听懂这则笑话,介错人是一套复杂的程序,可你知道介错人本身的含义吗?”安德烈·胡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地球时代的日本人喜欢切腹自杀,而负责在其最痛苦一刻将自杀者斩首的人就叫介错人。”
  “他妈的!又来!”克里斯蒂安狠狠咒骂了一声,他想起了废弃工厂内突然死去的茶杯犬,忽然明白安德烈·胡的笑话。
  “你想自杀?”克里斯蒂安抓着胡的四肢一拽,并捏住他的下巴令其脱臼,“你想自杀,还是有人想灭口?”
  他打开义体眼球中的X射线功能,确保他的牙槽内没有藏着氰化物或者任何神经毒素。
  “勿管我想不想呃杀,介错人都会夜我的口。”安德烈·胡因下巴脱臼而说话含糊不清,但K还是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
  “不管你想不想自杀,介错人都会灭你的口。”克里斯蒂安捏住胡的脖子,飞快说道,“怎么做?介错人是一套自杀程序?我要怎么阻止?”
  安德烈·胡挣扎着摇了摇头,却不再肯说话。克里斯蒂安替他接回下巴,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没用的,老兄,”安德烈·胡又露出了那充斥着疯狂的诡谲笑容,“我说了,一切都已太晚。”
  克里斯蒂安还想逼问,就在这时,缓冲间的气密门被人从外打开,沉重的呼吸声随之响起,K抓着安德烈·胡躲在其中一张桌下。
  进来的是疯控小队,三名身穿白色正压防护服的冷血杀手。
  “他们是介错人程序的一部分?”克里斯蒂安小声问道。
  “不,他们只是运输者,碰巧摊上这事的陪葬品。”安德烈·胡笑嘻嘻地说道,“我得死,他们得死,你也得死。”
  在实验室门口,疯控小队已经看到了地面上的血水和被打成筛子的复制人尸体。CQC专家开启光学扫描仪,躲在桌下的克里斯蒂安瞬间暴露在他的眼中。
  从一开始,K就没想着要躲。
  CQC专家是他解决的第一目标,在室内,他的威胁大于狙击手和飞车手。就在CQC专家将视线投向克里斯蒂安的一瞬间,他已经从桌下翻滚而出,并借力蹬着墙面踏墙而行,子弹在他疾驰之间像瀑布一般落下,朝着CQC专家所在的位置落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狙击手正在后退拉开距离,而飞车手已经调大了镭射步枪的功率。子弹打在那名CQC专家的正压防护服上并不奏效,可K从来就没指望过这些家伙太容易对付,他需要的只是大口径子弹的动能冲击。
  在打光了一弹匣的.45子弹之后,克里斯蒂安双脚狠狠一蹬墙面,身体像离弦之箭一般飞射而出。他的身形在半空之中划过一道优美的轨迹,如同雄鹰一般飞落,从他右小臂上弹出来的是捕食者的尖牙利爪,从他左掌心电射而出的是灼热的等离子电弧。
  在一声轻微却沉闷的噗嗤声中,克里斯蒂安内置于小臂内的螳螂刀切进了CQC专家的正压防护服,高周波切割模式令他的刀刃削铁如泥,其斩击特殊防护服就像切豆腐一般轻松。
  与此同时,等离子电弧麻痹了飞车手和狙击手,使他们的动作和射击略有延迟,克里斯蒂安希冀着这份延迟应该能有自己拖延点时间。
  可他错了,他错得很彻底。
  等离子电弧固然位置拖延了足够的时间,可切入CQC专家心脏的螳螂刀却未能杀了对方。在他落在那个近战专家身上的时候,在他的螳螂刀划破正压防护服的时候,CQC专家却也在一瞬之间反手抱住了他,就好像心脏的受损对他来说丝毫没有影响。
  被双臂用力箍在CQC专家的胸口,克里斯蒂安听见了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从这家伙的右胸传来,在这一刻,他才明白,这家伙多装了一颗心脏。
  该死,他想反抗,他想挣脱束缚,他想逃离这里,可任凭他的螳螂刀一点一滴朝着这神经病的右胸口切割,CQC专家也丝毫不愿意松手。
  他妈的,真倒霉!陈说得对,绝对不要和CPC的疯子打交道。
  这成了K的最后一个念头。
  枪声响起,灼热的激光从狙击手的镭射步枪枪口射出,像北欧神话中的命运之枪冈格尼斯,在十分之一秒内贯穿了他的脊柱。
  火焰般燃烧的炽热感像墨水滴入清水之中一样扩散,在短暂的燥热之后,空虚感和冰凉感在他的躯干和手脚蔓延,就像死神降临之前的预警。
  “柜子里有芬太尼,让他先睡一会儿。”
  黑暗中有人在说话,他感觉很冷,很困,很想好好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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