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摊牌

　　仲秋节，仲者中也，仲秋就是已逢三秋之半，故名仲秋。仲秋节的来历已不详，版本多样，有说太古之末人祖伏羲氏便是生于仲秋，后人为了纪念人祖伏羲氏，便以此为节日。又有说是中古五帝之时，帝高辛的妃子偷食了帝高辛的不死药，得道升仙，因恰逢仲秋月圆之时，太阴之气盛然，便成了月中仙，后人便以此为节日。
　　而不管是哪种说法，都不影响仲秋节在世人心中的地位。
　　比如大元的颍川郡，仲秋节还未到，便已有过节的氛围，市集的大街小巷，商贩们早早地将各种与仲秋节有关的物品都摆上了摊位，天桥旁早早便扎堆了许多跑江湖的，杂技，耍猴，布袋戏……
　　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与市井的热闹不同，今年的形意门便格外冷清。
　　掌门方衡常因其子方之杨早前归家的缘故，显得格外高兴，特许了门内弟子与黑衣武师五日的休沐（假期），又遣去了大半的仆从婢女，让他们在仲秋节与家人团聚，只留下一些无亲无故的仆婢在形意门，就连门主夫人也特此归宁，回娘家探亲去了。
　　食过晚膳的方衡常漫步于自家的假山石桥间，欣赏着与往日相同，却又多了一丝萧条的景致，方衡常也似乎品出了另一番韵味。
　　“我方家数代人汲汲营营所留下的这形意门，不也正如眼前这假山一般吗？看似沟壑纵横，实则不过是山中的一块顽石而已。”方衡常心中微叹，真正的“崇山峻岭”怕是只有方家的那位先祖才见到过吧。
　　当年方家先祖便是太玄门的弟子，只是迟迟未能踏入仙道境界，才被太玄门赶了出来。
　　之后方家先祖入大元朝廷为官，虽说是太玄门弃徒，但是培元境的实力，在俗世之中也是一等一的武学宗师，不满十年便立下赫赫军功，封侯拜将。
　　虽然享尽人间富贵，但被赶出太玄门，自此绝了长生仙途，始终让方家数代人如鲠在喉。
　　故此，方家历代都想尽办法，想要重返太玄仙门，但名列十大道门的太玄门，又岂是随意可入？
　　每三年下发到各个王朝的太玄踏仙令不过区区七十二枚，而大多都是先供给王朝内的王室子弟，然后是被各个世家瓜分，最后流落到江湖上的屈指可数。
　　江湖上势力超过形意门的门派不知凡几，尽管方家人多方谋划，但又哪儿轮得到呢？
　　一代代的期冀，一代代的落空，到了方衡常这一代，连方衡常都已经不抱希望了，所以才把方之杨送进所谓的清虚仙门，但偏偏出了叶江流这个异数，区区一名修为不过易筋境的逆党孽子，竟然用太玄踏仙令悬赏，这让原本沉寂下来的方衡常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
　　于是方衡常利用方家数代人所积累下来的人脉与关系网，四处搜寻叶江流的踪迹，甚至还打算离开大元，前往大殷王朝捉捕叶江流，没想到踏破铁屑无觅处，最后竟然查到叶江流逃到了大元，而且在临近颍川郡的城县出现过他的踪迹，这让方衡常欣喜若狂。
　　但叶江流也非易与之辈，不然也不可能躲过大殷那么多年的追杀，几日后方衡常便又失去了那断断续续的线索。
　　方衡常却并不着急，因为根据最后所得到的线索，叶江流在颍川郡附近逗留了许久。
　　叶江流是大殷人士，在大元并没有根基，而到了大元，却在颍川郡附近逗留许久，只能说明他有意栖身此地。
　　若他甘于平凡，就此沉寂，隐姓埋名潜匿市井之中，那方衡常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但方衡常赌定叶江流断然不会放弃这灭门之仇。
　　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年，遭逢如此变故，而且自身资质非凡，十余岁便有易筋境的实力，怎可能就此绝了复仇的念头？
　　而他若要复仇，定不会寄身在小门小派之之中，而会选择有威望，有实力的豪门大派，这样才有精进自己武学的可能。
　　如此一来，查找的范围便少了许多，颍川郡虽然龙蛇混杂，但世家豪门，名门正派就那么几家，只要将近期加入各大势力的外来年轻高手逐一暗查一番，肯定有所收获。
　　方衡常一番查探之后，最终竟查到了自己的形意门中，门内刚刚加入的一个来自大殷王朝，名叫叶兴立的青年黑衣武师，同样来自大殷王朝，同样是易筋境，虽然形貌和年龄与通缉令上的叶江流有所不同，但方衡常知道，本就是画影图形的通缉令可信度本就不高，再加上三年前的叶江流不过十四五岁的，三年的时间，有所改变更是正常。
　　那名自称叶兴立的青年，自称是大殷三川郡人士，可却带着大殷京都一带的口音。虽然只施展出一些军营里常见的拳法，但若没有高深的武学，任你如何天资聪颖，也不可能在如此年纪便修炼至易筋境。
　　方衡常抽丝剥茧，层层推敲，将叶江流的伪装件件识破，心中愈发坚信叶兴立便是叶江流，也与此同时着手联系上了大殷的镇抚司衙门。
　　在对叶江流进行最后一次试探后，方衡常终于笃定眼前的叶兴立就是叶江流，随即谈妥了与北镇抚司的诸多待定条件，同意和北镇抚司合作抓捕叶江流！
　　“叶江流，为了我方家历代人的夙愿，为了我儿之杨能不像我这般庸庸碌碌度过余生，只有让你‘回归故里’了！”方衡常把定心思，眼中泛起杀机。
　　“仲秋十五将至，天边明月也越发满盈了，掌门觉得……如何？”一声似亲友佳节交谈般的询问打破寂静，方衡常顺着发声之地望去，借着天上星月光与阑珊灯火看清来人。
　　只见一名未及弱冠的少年郎，一手提着一个彪形大汉的衣领，迎着方衡常走来，步履轻盈却又稳健，二百来斤的大汉对他来说仿若提着一只鸡仔，不见丝毫力有不逮。
　　离方衡常约三丈远时，少年郎停下脚步，一脸微笑地看着方衡常，一把松开手中的壮汉，壮汉如同一滩烂泥贴在地上，生息全无，显然已步入黄泉！
　　方衡常看了一眼尸体，脸色霎时变得铁青，死死盯住眼前来人，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叶江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