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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里桑不说话,下首打横坐着的韩春旺也不说话,静默中度过一刻钟,檀香渐浓,入鼻入脑,罄音愈沉,入耳入心。哈里桑磁性的声音缓缓发出:“尊客可是前御医韩先生?”韩春旺施礼而答:“不敢当,小医正是。”鼓着肚子反客为主:“敢问大师相召,有何见教?”哈里桑的声音如空谷箜篌又似很遥远:“白真人称尊客烦恼郁结,心志不遂,命老衲排解一二,老衲勉为其难应下了。尊客医坛大家,当知世间万象,皆为虚幻,唯太阳普照,光明永恒,故老衲无需多言,尊客只需静坐入定,详察自身,洗涤尘埃,回归本心,可矣。”韩春旺心道:“我有什么需要排解的?还不是老妖婆捣腾出来的?狐狸藏尾巴,终究是狐狸,得,不戳穿的好,你们千条计,我有老主意,能奈我何?”便不接话,闭目养神,不久眼皮发涩,沉沉睡去。那个六、七岁的涵妹妹又出现了,春光多灿烂她就多灿烂,牡丹多娇妍她就多娇妍,小手拉着小手:“春旺哥哥,咱去荡秋千,你推我好不好?”于是,春光便载满童稚和天真,载满欢歌和笑语......那一年的夏季分外热烈,那一年的银杏分外动人,那一年亭亭玉立的荷花才含包,就在华荫如盖的银杏树下,旁边淅淅沥沥飘着小雨,风儿丝丝凉,他的涵妹妹抚了首《高山流水》,笑问:“春旺哥哥,俞伯牙与钟子期是知音,他们是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啊?”他憨憨答:“才不是呢,老人们常说,男的同年同月同日生前世是兄弟,男女同年同月同日生前世是夫妻。”她羞笑着跑开了......秋天很快到了,他趴在墙头上,眼睁睁看着他的涵妹妹登上一马驾辕、二马牵引的四轮车,万般难舍又一筹莫展,徒看着瑟瑟的风舞着瑟瑟的落叶......雪花飘飘北风萧萧,最寒冷的冬季,天上打起惊雷,朝廷里传出王痴涵入主六宫的消息,十七年滴酒未沾的他喝下五大碗,喝得死去活来吐出黄胆汁吐出了血......再见已是两重天,云端的皇后尘埃的郎中,她无悲无喜无哀无乐,他无心无肺无魂无魄——天际飘来沧桑的歌:“生亦何所忧?死亦何所求?生死若不计,莫如归去休。”魂魄聚来,聚在圣泉村,风尘仆仆的甜妹子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头娃娃出现在他面前,确认无误后从襁褓夹层拆出一块黄帛交给他,帛上画一枝褐色的腊梅——不不不,是梅花篆,是他心尖上的人写的梅花篆,是蘸血写就的梅花篆,其文曰:“琅琊背信女,蒙面以告君。未敢全节义,大逆失人伦。怜君枯藁身,妾同比干心。誓约来生缘,双双生蓬门。嗟乎长戚戚,太息院深深。上天何其公,罚妾及子身。今有憨傻儿,眼大童无神。庸医或活命,痊愈唯尊亲。伏祈代抚养,世家做儿孙。同行彩莲女,代妾荐席枕。人子存大孝,香火慰翁心。万里长揖拜,泪泣梅花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