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伊万

　　伊万是教廷学校的一名学生，他主修神学，次修地理，法学。
　　但他每天下午都会去骑士课旁听。
　　说实话，他的身体实在是看不出来哪里有学习骑士的天赋，单薄瘦弱，没有强壮的肌肉。
　　可是他听得极认真。
　　骑士课堂里的学生都人高马大，大部分都是男生，他们都拥有粗壮的肌肉，强壮的腰，他们眼神锐利，反应敏捷。
　　就连另一小部分女生也拥有比伊万还要粗的胳膊，上面肌肉嶙峋，爆炸性的力量在里面藏着，仿若致命的毒蛇藏在青草丛中，随时可以给人恐怖一击。
　　伊万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在训练场上练着突刺之类的骑士技能。
　　未来的骑士们自然也注意到了并不引人注目的伊万，但他们毫不理睬，但眼神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轻蔑显示出了对伊万的不屑。
　　他们看不起所有廋弱的菜鸟。
　　“骑士们，请高举手中的枪，用力刺你们面前的靶子。”他们的教练，一名白银骑士说。
　　于是他们举起了长枪，刺向面前的木靶。
　　白银骑士慢慢走过每个人的身旁，指正他们的错误，大多数骑士身体姿势都不完美，他们的身体与刺出去的骑士枪很难保证成一根紧绷的直线，所以他们面前的木靶并未出现太大的损伤。
　　木靶的材质是坚实的铁木，这些铁木是用钢刀都很难砍动的，它们做成木靶是用钢锯一点一点锯出来的，在钢锯与铁树摩擦的火花中，它们便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正因为它如此坚硬，所以那些骑士枪刺在上面只留下一点白色的印子。
　　“你们在干什么，看看你们自己，没吃饱饭吗？”教官皱着眉头，呵斥到。
　　“教官，不是我们没力气，而是这木头太硬了。”一个学员说。
　　“没错，它实在是太硬了。”一群人都这样说。
　　“硬？你们说它很硬？”教官冷笑。
　　学员们不再叽叽喳喳，但他们点头的动作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教官忽然站直，猛的夺过一把骑士枪，弯腰，屈膝，横臂，然后，突刺。
　　伊万瞳孔猛的一缩。
　　那骑士枪岂止是穿过那堪比钢铁的铁木靶，那靶子中心，轰然炸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木渣碎了一地。
　　钢枪穿过碎洞，枪尖嗡嗡微颤，伊万打了个哆嗦。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伊万觉得自己面前仿佛张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那种碎裂钢铁的力量，伊万握紧了手，手心冒了汗。
　　他渴望着这种力量。
　　学员们也都惊呆了，他们死死盯着木靶上那个大洞，不可置信。
　　“现在，你们是否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了？”教官问道。
　　“老师，你已经是白银骑士了。”人群中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呵呵，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还年轻，觉得我是因为成年了才能拥有这种力量？”教官冷冷说到，“如果告诉你们，和你们一样年纪的人已经是黄金骑士了你们会是什么感觉？”
　　“这不可能。”骑士班里最强壮的那个学员说到。
　　怎么可能，他们是教廷学校最精英的学员，他们的力量远超常人，他们的力量是自己很辛苦地训练出来的，从小就吃着别的小孩没吃过的苦，如果说他们的同龄人已经远超他们成为了尊贵的黄金骑士，他们又怎能相信。
　　伊万自然也无法相信，他虽然只有十二岁，比眼前的这群学员小了一两岁，但是要他相信比自己大上一两岁的人已经是恐怖的黄金骑士还是很难的。
　　黄金骑士，那是怪物般的存在。
　　“不可能，呵呵，你们说这不可能。”教官笑笑，“努力吧，孩子们，只有有了一些资格后才能知道这个世界的广大。”
　　落日的斜阳散漫在大地上，伊万躺在草丛中。
　　每天傍晚他都会来到这里，草地柔软似棉被，在这里躺着被阵阵风吹过，舒服得睁不开眼。
　　伊万就这样眯着眼睛，想着下午骑士课上让他热血沸腾的那一幕。
　　那就是白银骑士的力量么？
　　真的很强啊。
　　伊万伸出双手，看着双臂上弱小的肌肉，他握了握拳头，臂上的肌肉随着肌肉的收缩而变硬。
　　半晌，他放松了肌肉。
　　不够，他的力量远远不够，伊万知道，就是那些骑士班的女生——她们只比伊万年长一两岁，可是，她们可以一只手，便能将整个伊万，提在空中。
　　这就是力量的差距。
　　骑士们从小开始锻炼体能，日积月累，他们的身体素质自然强出普通人太多太多。
　　“伊——万——”一阵冗长的叫声传来，伊万侧了下身子，脸上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悉琐的声音想去，那是脚底踩在草地上发出的声音。
　　主教一步步向伊万走来。
　　“怎么了？”主教在他身旁坐下，阳光射照在主教的脸上，将主教显的更为英俊。
　　“你又跑到这里来玩，快要天黑了，还想吃饭么？”
　　“哦。”
　　伊万嘟哝一声。
　　“你还想成为骑士，对吧。”主教也躺在草丛里。
　　“恩。”
　　“但你没有天赋，也从小没有好好锻炼。”
　　“恩。”
　　“那你为什么还不放弃。”
　　“不想。”
　　“不想？你不放弃又有什么意义？”
　　沉默半晌，伊万说：“不知道。”
　　主教却没在说话。
　　天上的鸟飞过，白色的羽毛反射着阳光有些刺眼。
　　主教突然说话了。
　　“所谓骑士，便是人类拥有了巨大的力量，人类拥有了这些力量之后，便可以在某些程度上随心所欲，而你，那么想要成为骑士，想要拥有力量，你究竟，想要这些力量来做些什么呢？”
　　伊万吐出嘴里的草根。
　　“我，不知道。”他有些茫然无措。
　　主教微微一笑，“其实，不仅仅是骑士才能拥有力量，而神职者也能拥有这些力量，甚至，那种力量比骑士更为强大。”
　　“神职者？”伊万怀疑道：“小叔，你是说你自己么？”
　　“不，我还没有领略到那种力量，伊万，你记住，骑士的力量，最终只能一夫挡万，而神职者，却能焚山煮海，移星换斗，只手之间，便能毁天灭地，一道视线，就能穿透苍穹，更强大的，便在宇宙之间也能遨游。”
　　“是么？”伊万惊了，他一向喜欢有关这些神秘力量的传记，可传记上也最多记录了那些能以一己之力，改变整场战局的人，却从未听过如此秘闻，这些秘闻，如同神话，那些小叔口中的神职者，无异于神。
　　“神职者就这么厉害，那，神呢？”
　　“我，不知道。”主教也有些迷茫。
　　两人都沉默了，伊万在心里描绘那些巨大而又恐怖的力量，在未知的时间与空间里，那些所谓的神职者们可以站立在天空中，他们的每次战争就会使山崩地裂，他们强大而又神秘，但在他们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神。
　　神的力量究竟有多强？伊万想了半天。
　　但他想不出来，只觉得神的力量不能想象。
　　教廷学校里，伊万抱着一本厚重的大书，坐在最后一排的阴影里，听着胡子花白的教师讲着地理学，这门课囊括了整个帝国甚至一些神秘的海外。
　　“在帝国的东边，有一片大海，从来没有人探索完那片海的秘密，但一些出海较深的船员在海中听见过美人鱼极美的歌声，传说听见过这歌声的船员都会被迷惑心智，架着船驶向未知的海域，但是，那片未知的海域里到底有些什么，就不为人知了，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回来。”
　　学生们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谁也没把教师讲的这些传说当真，毕竟就算是真的，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吧。
　　但还是有学生保持怀疑的态度，比如说英俊潇洒的特里斯男爵。
　　特里斯是个官二代，虽然他爹不属于教廷，但也是仅次于教廷的这片大陆的主宰，赛略尔帝国的中坚力量。
　　要知道当初的赛略尔还不是现在那样几乎可以与教庭比肩的大国，尽管当初它也非常强盛，但是，那些现在它的下属国家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更何况，当初那些国家可是组成了一个同盟，以其中最强的莱沙公国为代表，以强盛的实力，准备吃掉赛略尔以及另外几个小国。
　　而教廷，现在和赛略尔关系非常好的一个强大组织，在那时，也并不看好赛略尔，但，因为教廷是宗教组织的原因，它也不会帮助任何一方。
　　也就是说，那时的赛略尔，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倚仗的，除了……它自己。
　　有这么一句话，乱世出英雄，如果当初的世道很和谐，没有那么乱的话，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乱世之虎--比亚·特里斯，战场霸主--维因，沙漠之狐--纽基，东海死神--奥菲尼克他们的大展身手的机会。
　　在那个对当时的赛略尔国，如同末日的灾难到来之际，无数的财狼看着这些赛略尔等这些肥美的资源，它们的牙齿闪着列列寒光，它们的手伸得老长，从莱茵河岸边几十公里的地方，就想直接伸进资源区。
　　当时的莱茵河并不属于赛略尔，甚至现在大部分领土在当时的赛略尔看来是想都不敢想的，但现实就这么难以猜测，奇迹永远发生在意想不到时刻，但就在绝境之时，总会出现一缕带来希望的光。
　　哪怕比亚全身浴血，长期的战争让他的名刀--地裂虎牙，也几乎破碎，但是，他带着七千士兵跟十万同盟军在血腥大战场中拼杀之时，带给赛略尔公民，不，当时的赛略尔已经没有了公民，男人统统上了战场，女人也都当了兵，作了预备队，那些实在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老年妇女和女童们，在为战士们洗衣，做饭，包扎，当时的赛略尔已成为真正的战斗种族；比亚带给赛略尔的是在绝境里也要同归于尽的勇气。
　　比亚成名前只是个小将，在他成为钢铁之虎军队中第三弓箭队队长之时只有十六岁，但没人会对他的年龄报以小觑，因为他这个队长全是靠着军功一笔一笔积累的，也许别的如第一第二第四这些小队的队长有着些许关系凭借，但是比亚，他当时的称号是，凌空灰鹰。
　　灰鹰是大陆上的森林中最凶悍的猛禽，它并不是最强的，但一定是最悍不畏死的，从来没人能驯服灰鹰，它们一生中并没有奴隶的觉悟，除了战，便是死。灰鹰捕猎时之凶悍，在于它绝不后退，与之相似，比亚瞄准目标后就绝不后退。
　　于是他入伍三年，斩人上万，其中中将级别极其以上者八百，白银实力者约五百，斩杀黄金级实力者五人，包括前英伦国猛将--巨熊，入伍两年零三个月，由赛略尔公国将其调入钢铁之虎，并任钢铁之虎第三弓箭队队长，此决定由赛略尔公国委员会全票通过。
　　再后来的岁月中，当那些议员想起那个空气略带潮湿的早上，在诺大的房间里，他们做的最为正确的决定，那个决定，使国家强盛，也让他们尽享富贵荣华。
　　特里斯站起身来，整个教室里，几乎所有学生都眼神迷离，他站起来的那一刹，便那么反常。
　　“教授，我有问题。”特里斯侃侃而谈，“您刚才说，没人能知道那片海的深处是什么样子。”
　　“是的。”
　　“而人鱼在大海的深处？”
　　“对。”
　　“那么，请问，您是怎么知道人鱼的。”
　　原本僵硬的空气顿时活波了起来，仿佛一个顽皮的小孩向死水丢了一块石子，教室里泛着阵阵轻笑声。
　　老教授也露出了微妙的笑容来，“很不错的问题，但我是在一本介绍大陆上许多地方的风域事迹的书上看到的。”
　　“教授的回答真是巧妙，不过请问教授您相信吗？”特里斯穷追不舍。
　　“我相信。”
　　“那么，您先前所说如果去了那片大海深处的人都不知所终的话，还有谁会写出这样的书。”特里斯露出狡黠的微笑，“还是说，那本书的作者不过在幻想那片海。”
　　教授沉思了一阵，他忽然向全班学生鞠躬，“我为我先前所说的话语道歉，我决定收回那些话。”
　　接着，他也微微一笑，“也许真的有人进去后又出来过，这些事，谁说的清楚呢？”
　　伊万也呵呵笑着，他觉得这个教授真蠢，连个逻辑都会搞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