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遇袭

　　洛云在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起身去茅房解手，夜很静，尤其是今夜，夜黑无风，静得出奇。
　　洛云解完手，忽然哆嗦了一下，睡意逐渐褪去。他向四周张望，小院一如往常。他又向娘亲的屋子看去，屋内并无光亮，静悄悄的，看来娘亲正熟睡着。
　　洛云放松了下来，又打了个哈欠，就要往房里走。
　　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死死捂住了洛云的口鼻。
　　洛云一时难以呼吸，那是一双男人有力的手，丝毫没有放松，反而不断施压，洛云眼看就要窒息。
　　但洛云哪肯坐以待毙，情急之下，他抡起拳头用尽力气向身后锤去，只听得身后闷哼了一声，洛云感觉到捂在自己脸上的的手力气稍缓，机不可失，洛云立即张大了嘴，对着那只手狠狠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得可不轻，“呃！”身后的人痛呼出声，连忙松开了手。
　　洛云运起流云步，迅速挣脱了钳制，像一条泥鳅一样从那人身前滑走，那人连忙想要再次抓住洛云，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洛云在他身前站定，此时他已睡意全无，来者不善，他不由得大为紧张。眼前的人身着黑衣，人高马大，黑色面罩遮住了口鼻，无法看清样貌，但却是个彪形大汉无疑，此刻他的手血流如注，他恼怒地望向洛云，而从他身后，竟又走出了几个黑衣人。
　　一……二……三……四……五……
　　五个，洛云面前的，是五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洛云无法看清他们的脸，但他们身上的气势，无一不狠狠压制着洛云。
　　“快动手。”其中一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这五个人便向洛云包抄了过来。
　　洛云被逼得连连后退，纵然他在同龄的孩子中算是打架高手，但面对有如此训练有素的成年男子，却是难以招架，更何况，对方是五个人。
　　洛云十分惊惶，他下意识想大喊叫醒娘亲，可声到嘴边，却生生止住了。
　　他们是来抓自己，还是来抓娘亲的？如果把他们引走，是不是就能保娘亲平安？洛云比起上次黑山遇险之时有所成长，面对危机时多了一些思考，他思绪电转，一时之间想了许多种可能，最终还是选择先不妄动。
　　“你们是谁？”洛云试探地问道。
　　那些黑衣人见洛云镇静了下来，甚觉奇异，其中一个冷笑了一声：“哼，还算有几分心性。”他见洛云的眼神不断向四周扫视，又是一声冷笑，道：“只不过你想错了，你和你娘亲，我们都不会放过。”
　　糟了，想法被人看穿，洛云十分懊悔，此刻形势糟糕到无以复加。
　　随着黑衣人越来越近，洛云越来越慌，终是没了方寸，一股热血冲上脑顶，如果逃不了，那便尽力一搏吧，他怒吼了一声，向那群黑衣人冲了过去。
　　“来得好！”此举仿佛正中黑衣人下怀，只见他们迅速把洛云包围住，趁着洛云出招的间隙，其中一个黑衣人欺身而上，化手为刀，对着洛云的脖颈狠狠砍了下去。
　　“敢欺我儿，真是大胆。”是谁的声音，在清凉的夜，冷若霜寒。
　　只见一道倩影如电般冲入战圈，急速掠过黑衣人的手臂，只听得“咔嚓”一声，偷袭洛云的黑衣人手臂已然脱臼，黑衣人惊呼了一声，忙退了几步，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
　　“娘亲！”洛云惊喜地叫道。从他懂事起，他就从未见过娘亲出手，甚至以为娘亲根本不曾有修为，没想到，娘亲跟爹爹一样也是一个高手。
　　“你们是谁，有何居心，不说的话……一人卸掉一只手臂。”薛清眉满脸寒霜，把洛云护在身后，她冷冷盯视着一众黑衣人，傲气彻骨，清丽无双。
　　“咦，情报里没说这个女的也是修行者。”一个黑衣人明显紧张了起来。
　　“我们人多，趁正主没回来，迅速抓了他们。”黑衣人说罢，几个人又围了上来，其中一个黑衣人见机向薛清眉二人撒出了一把粉末，洛云猝不及防，眼看就要接触粉末。
　　“雕虫小技。”薛清眉冷冷道。
　　只见薛清眉凭空卷了一下衣袖，形成的风压便卷飞了黑衣人撒出的粉末，下一刻，薛清眉再次出手，以极快的速度又卸掉了一个人的手臂。
　　另一个黑衣人见情况有变，竟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寒光一闪，便向薛清眉刺去。
　　“小心！”洛云大惊，只来得及大喊了一声。
　　薛清眉柳眉倒竖，显然是被激怒了。只见她不闪不避，反倒迎着匕首的方向拍出一掌。
　　这一掌轻飘飘的，看上去毫无杀伤力，却伴随着她奇异的步法后发先至，率先印在黑衣人胸口，只听得沉闷的“呯”的一声，黑衣人被震退了数步，他勉强站稳，正要再往前冲，却是气息一窒，接着“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再也无法行动。
　　其他黑衣人见到如此犀利果决的攻击，眼中不禁充满惊惶，人手短短时间已折损过半，面对薛清眉这意料之外的高手，剩下的人却也不敢上前。
　　不知是谁低声道了句：“走！”言罢，他们便迅速朝不同方向飞窜而去，不顾中掌受伤的同伴，转眼消失在了黑暗中，薛清眉并没有追赶，依旧站在原地护着洛云，直到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被薛清眉打伤的黑衣人如今倒在地上，渐渐没了声息。
　　薛清眉紧皱着眉头，探下身去掀开了黑衣人的面罩，这是一个中年男性的脸，面色苍灰，嘴角血渍连连，只是那血的颜色，却不是红色，颜色深得发黑。
　　这个黑衣人竟然气绝了。他竟是重伤之下，自行了断了性命。
　　“好烈的毒。”薛清眉喃喃道。
　　“娘亲……”洛云第一次看见死人，不由得一阵害怕。
　　“云儿先回屋去，这里娘亲会处理。”薛清眉摸了摸洛云的头，轻声说。
　　也许是薛清眉淡然的语气平复了洛云的惊慌，也许娘亲的实力给予了他莫大的安全感，洛云应了一声，便先行回了屋，留下薛清眉独自在小院里。
　　薛清眉并没有着急处理尸体，她轻叹了口气，略略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微风吹过她的衣带，飘然若仙，良久，她轻道：“红杉，看来我们的安宁日子不多了。”
　　没过多久，天空渐白，洛红杉脚步匆匆赶了回来。
　　他看见薛清眉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便急忙来到她身边。还未说话，他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他皱了皱眉。
　　“我回来了。”洛红杉道。
　　薛清眉轻轻向洛红杉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洛红杉越听眉头越紧，当他听到黑衣人要下杀手时，他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显然也是十分愤怒。
　　“定是那烟麒麟寻到了我的住处，想用你们二人要挟于我。”洛红杉声音低沉地说道，压抑的怒火已经几要爆发。
　　薛清眉却是相当淡然，她轻轻牵起洛红杉的手，道：“这件事你牵涉渐深，露了行踪也是难免，不碍事。”
　　“云儿没事吧？”洛红杉问道。
　　“我在，他不会有事的。”薛清眉轻声道。
　　薛清眉在旁劝慰，洛红杉很快平静下来，他呼了口气，温柔地看着薛清眉，牵着薛清眉冰凉柔软的手，但眼中的担忧之色依旧没有消失。他把打探到的消息给薛清眉讲述了一遍。
　　薛清眉听完，神情并没有太大波动，问道：“那妖剑何时出世？”
　　洛红杉顿了顿，道：“我观那黑山荒冢被毁之后，山上妖气渐盛，山间妖物蠢蠢欲动，想来距离妖剑出世，也就这一两天的功夫了。”
　　薛清眉听罢，在心中盘算了一下，缓缓道：“要说服所有村民离开，时间怕是不够了。”
　　“唉，只可惜我未能及时阻止他们毁掉封印。”洛红杉有些懊悔。
　　“我们有我们该做的事，不要太自责了。”薛清眉温柔地说。
　　洛红杉道：“那也绝不能放任村子不管，我这就去找村长，让他通知全村，妖剑出世之时切莫靠近那黑山，最好待在家里不要出门。”说罢，洛红杉转身就要离开。
　　“红杉。”薛清眉忽然道。
　　“嗯？”洛红杉停下身来。
　　“当初在午阳宗我们都与麒麟门打过交道，我怕我们的身份，会被那麒麟使猜出来。”
　　洛红杉沉默了一阵，道：“你我已被午阳宗除名，我们所行之事，已不代表任何宗门势力，料想并无大碍。”
　　接着，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略微有些沉重，道：“若是……最坏的情况发生，待此事终了，我们便带着云儿离开。”
　　“嗯。”薛清眉应了一声，看洛红杉的目光中充满了信任。
　　洛红杉步履不停，很快就赶到了罗村长家。此时尚早，村长正在院子里遛弯儿。他身体虽然衰老，眼神儿却是好使得紧，大老远便看见洛红杉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红杉来了啊。”
　　洛红杉一脸严肃，还没等村长反应过来，便拉着他先进了屋，把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听罢，村长有些愣神，等他明白过来，便开始紧张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轻轻抖动。
　　“想不到那黑山还藏着那么大一个祸患，米渔村就在黑山脚下，若是你说的那妖剑那么厉害，它若是出了世，村民们可就遭殃了，唉……”
　　“这可如何是好……”罗村长不安地用拐杖拄着地面，一筹莫展。
　　“我有一法，可保村民平安。”洛红杉说道。
　　“在那妖剑出世之时，所有村民全都待在家里，莫要出门，更不要靠近黑山。如此便不会有大问题。”
　　“我是不会让村民受到伤害的。”洛红杉看着罗村长，认真地说。
　　罗村长听洛红杉如此说，眼睛竟微微红了。
　　“红杉，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普通人，我知道，往年村民们有好多次遇险都是你出手相救，这份恩情，我代他们谢谢你了。”村长越说越激动，竟然想要站起来给洛红杉行礼。
　　洛红杉赶忙搀住罗村长，又把他扶回到椅子上。
　　“我这就找人通知全村。”村长道。
　　“我和你一起去。”洛红杉道。
　　村长在村子里可谓德高望重，他说的话村民不会存疑，再加上洛红杉在旁协助，终于在天黑之前，所有村民便都得到了通知，各家各户早早地回了家，门窗紧闭，外面玩耍的小孩统统被爹娘喊进屋，严禁出门。
　　洛云和薛清眉此刻也呆在家里。洛云回想起昨夜黑衣人的遭遇，心里泛起丝丝凉意，那些黑衣人个个都比自己厉害，若不是他们开始没想下杀手，自己又岂会争取到辗转腾挪的空间。
　　洛云曾多次问娘亲事情的来由，只是她对这些黑衣人缄口不言，问多了还会生气，洛云也只好作罢。
　　傍晚，米渔村变得出奇地安静，一丝风都没有，外面的野狗仿佛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不知从何处开始，村子里渐渐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颜色白若纱帐。这雾气看上去十分古怪，无风自动，层层叠叠，渐渐把村子笼罩，此刻若是放眼望去，只能见白茫茫一片。
　　“娘，你看外面，好大的雾啊。”洛云把窗子打开了一丝缝隙，对薛清眉说道。
　　“云儿，这不是雾，这是妖物靠近时的景象，是妖气。”薛清眉站在洛云旁边，看了一眼，道。
　　“妖气？”洛云第一次见此竟，不禁大为好奇。
　　“普通妖物并不足以引起此异象，这妖气凝而不散，说明妖物很厉害。”
　　洛云不禁想到了那天晚上遇到的黑煞，见识过妖物的可怕，他不禁有些惊惧。
　　“不要怕，有你爹在，不会有事的。”薛清眉看出儿子的不安，安抚道。
　　“娘，爹爹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和我们在一起？”洛云忽然问道。
　　“你爹爹去村里帮忙了，料想过一阵他便回来了吧。”薛清眉道。
　　说罢，薛清眉把视线转移到儿子身上，对他说道：“云儿，你记住，男子汉守护家人是应做之事，能力足够的话，也要帮助他人渡过难关。你爹小的时候虽然和你一样淘气，却也是知道帮山下村民击退妖兽呢。”薛清眉语气带着一些鼓励和期许。
　　“娘亲，爹爹以前是在哪里生活啊？”洛云听出了一丝蹊跷，问道。
　　薛红梅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等你大些了再告诉你罢。”
　　“我要快些长大。”洛云嘀咕道。
　　洛云望着越来越浓的妖气，不再忐忑不安，他牵着娘亲的手，和娘亲一起等待爹爹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