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快到年关了，小镇上人人都显得特别高兴，人脸上都映着雪光，这场大雪纷飞了足足两天一夜。
　　住雪了，天还没有放晴，光溜溜的地面上一片白，灰蒙蒙的天映着惨白的大地，整个世界只剩下银装素裹。
　　街道上忽然传来了几声吆喝，惊起了熟睡中的人。远处又传来了几声犬吠。安静中有了一丝声响。
　　半人高雪直接末过了膝盖，邻居们相互打着招呼，年关将至，人人脸上露出来笑容，不知道是雪停了还是什么。
　　徐老太太就是这个早晨走的，发现她的还是那十六岁的孙子。
　　温温和和的一个人说走就走，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的！
　　安保长带着一个后生，看起来年纪不大，白白净净，细长的个头，一双眼睛哭的有些红肿，一副书生样。
　　一户一户的敲着门，后生等家主出来了安安静静的磕了三个响头。
　　待后生磕过头之后，安保长才拉过李屠夫的手，叹了口气：“徐家老太太早上走了，我领着孩子过来请房下！你看着收拾一下，领大家伙给帮忙下葬一下！”
　　不到一会儿功夫，一条街道已经由内而外的开出了一条小路，厚厚的积雪堆在两边，在太阳光下亮晶晶的发着光。
　　三间小屋旁已经站满了人，熙熙攘攘，吆喝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尸体已经抬出来了，老太太瘦瘦干干的，还是生前的那副模样，只是佝偻着的腰似乎更弯了。
　　刘木匠做着老本行，几根白杨木散落在地上，拉大锯的声音不时响起，过来帮忙的人们都先过来对着老太太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才相互寒暄几句。
　　几个女人收拾着老太太生前的东西，
　　刘家女人说道“老话说的没错，逢人难过九。这徐家姐姐今年正好六十三了，明九不可怕，暗九大过天，这老姐姐是命里有这一劫！”
　　“莫不是哩，去年都是好好的，可这今年都一年下来了，都到年关了，这人说走就走了，命啊！”听着几个女人的唠叨声。众人都声声叹气。
　　后生仿佛听到没有一般，静静的跪在遗体前，眼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李家妈妈拉过后生的手，一脸关切的说着“老十三，莫要在哭了，这人啊，上了年纪都这样，指不定哪天就没咯，你这一哭，婶婶的心里也不好受啊，”说着话，就抹起了眼泪！
　　日头偏下，起棺人抬起了棺材。家家户户都在街道上送着。停了一天的雪也渐渐的又落了起来，冰渣子被北风吹得漫天都是，打在灵柩上沙沙作响。
　　老十三跟在马车后面手里拿着剪好的钱圈，迎着北风，洋洋洒洒的飞着。
　　泛白的杨木棺材在马车上吱呀的呻吟着，冷冽的风，枯黄的瘦马，就像那个女人说的一样，这就是命。
　　简简单单的下葬结束了，小镇上又恢复了平静，东家长西家短，除了陈谷子就是烂芝麻。
　　没有人已在乎那个已经在坑里躺着的老太太，更没有人会想起那个眼睛红肿的少年。
　　腊月二十九了，这一年又要熬过去了，人们都焦急的等待着，大块的馍，大扇的肉，甜的沾牙的麦芽糖，浓浓的年味在小镇上方飘着。
　　只剩下淅淅飒飒的风雪，天也黑了下来……
　　吱呀一声，大门忽然响起，老十三心里一惊，摸了摸墙边的竹竿，使不安的心得到了几分镇定。
　　声音直奔里屋，微弱的脚步声悉悉索索，月光下一道黑影闪过。
　　借着月光，老十三勉强看清黑影，个头不高，有点显瘦，灵活的在屋里打量着，又在桌子上摸索着。不大功夫就朝着老十三床边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老十三想起了平日里听过的故事，野狐半夜勾引男子掏食心肝。又想起了祖母，是否已到头七，来找回家的路。身上一阵鸡皮疙瘩起来了，鬼使神差的摸起竹竿就朝人影扔了过去。
　　那身影猛地一闪。往左滑去，竹竿落在了一旁。
　　老十三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一时手忙脚乱，在床上站起身来，拿起被子就扑了上来，黑衣人没料到，一时之间竟然忘反抗，直接被扣了进去，好似那山间的野麻雀，扑棱之中呗套进去笼子。
　　只是那人影反应很快，慌忙之间，手打脚踢，渐渐的有挣脱的迹象。
　　老十三心一横，顺手就伸进被子，从腰间抱住了那人。
　　入手一片温热，腰围纤细，柔滑的触感由手指穿入心间。老十三心里微微一荡。
　　怀中之人微微一哼，猛然间挣扎开了老十三的双臂。又一个转身，一把匕首落入手间，电光火石之间被子已经是几个大洞，那人影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老十三的胸口，应声而倒。
　　起落之间，犹如鹞子翻身，鹧鸪飞天，那道身影眨眼之间犹如仙人临身，惊的老十三忘了胸口的痛。
　　刚反应过来，匕首已经架到了老十三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在月光下发着刺眼的惨白。
　　“喂。你这家伙胆子倒也不小，差点就着了你的道了！”声音传来，戏谑中带着一丝自得。
　　“咳咳，在下与大侠并无恶意，还请大侠海涵！”老十三听到黑衣人这话，心中的石头落了一半，连忙说道。
　　收起匕首，那人摸索到桌前，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起了油灯。
　　昏暗的房间中逐渐亮了起来，老十三揉着发痛的胸口站了起来，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被子，放在了床上。
　　这才看清来人的身形，一身黑衣，个头不高，有些消瘦，头发盘起，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柳叶眉，齿如含贝。除了那一抹八字胡须，真是比起女子来都要姣胜半分！
　　“不知大侠来我这寒舍，有何贵干，若有不敬之处，还请大侠见谅！”老十三见此人并非大恶之人，随硬着头皮说道。
　　那人看了一眼，笑道“倒是个知礼数的少年，也罢，也罢！”笑着坐到椅子上，端起茶壶里的水一饮而尽！
　　这才缓缓地说着“我路过此地，听闻乡间传闻，这徐家老太太不幸过世，只留下一个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所以过来查看一下，并无恶意！”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
　　老十三站起身来，抱拳行礼道“多谢大侠好意只是你我素未蒙面，在下实在无颜领要。”
　　那人呵呵一笑“倒也说的有理，不像那些家伙，嘴里说着不要，心里却巴不得多给一点，那你是不是呢？”有意无意间盯着发笑。
　　“无功不受禄，你我之间并无交情，却是让阁下失望了！”
　　那人并未接话。站起身来打量着“瓦屋三间。破被一条，何不收下此物？”
　　“诗书三本，墨毫一只，不收嗟来之食！”
　　那人异彩连连，问道“果真不收？”“阁下失望了！”
　　“却是好久没有见你这等人物了，今日一见，也证实了乡间的传闻了，年纪不大，胸志不小。”
　　“乡里乡亲抬爱了，志大却才疏，无一是处也！”老十三谦虚谨慎的说道！
　　那人玩味的盯着发笑“藏藏隐隐，是此地容不下你，不如随我出去见识一番可好？”
　　老十三心中一惊，“家中无人看守，至亲刚离人世，怕是不妥。”说着，抬手一虚礼，“还望足下见谅！”
　　“好胆识，你可知我是谁？”
　　“不知，”
　　“济善妙人，听过吗？”
　　“啊？是你？”老十三抬起头来，一脸诧异！
　　虽然此地路偏道远，可这济善妙人的称号早已传了过来，此人最爱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从北至南，江湖无人不知！
　　而且武艺高强，听闻十来条好汉近不了身！
　　“不识大侠之容，方才有不当不出，还请勿怪！”说着话倒满了桌上的茶杯。
　　济善妙人满意的点点头，眉宇间一片欣喜，“算你小子识相，本侠刚刚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走还是不走？”
　　“这……，”老十三毕竟年龄太小，未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心中有些惊喜，还有一些不定。最后咬咬牙说道“多谢大侠厚爱，我，我就不出去闯荡了，明年还有乡试，还要谋取功名，我答应过祖母，不能言而无信！”
　　“呵呵，好有志向的小子，那你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还是为官一任，祸害一方呢？”济善妙人提问道！
　　老十三有些生气，“足下为何如此认为？”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以为的官只是你以为的！你以为的当官也只是你以为的！”济善妙人答非所问。
　　“好久没有遇见你这么有趣的小子了，正好我身边缺一个端茶倒水洗衣服侍的下人，正好你还有些小聪明，不如随我出去耍子一番，也总比在这待着强吧！”不等老十三回答，济善妙人说道。
　　老十三心里一阵厌恶“不去，男儿志在四方，岂是他人牵马抬轿之徒。”。
　　“去不去可不由你了，若是服侍的好了，本侠可让你离去，若是不好，割舌挖眼都是轻的！”说罢，手掌一挥，一阵风吹过，油灯熄灭，屋内一片黑暗。
　　只见银装素裹的大雪天里两道飞影忽闪而过，只留下一阵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