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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怎样的一种冰冷？
那是怎样的一种痛楚呢？
当冰冷的刀锋，悄然捅进了宁远的后心，撕裂血肉，穿透了他的心脏，宁远浑身一僵，仿佛灵魂都在这一瞬间被冻结了。他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眼珠子都快要裂出眼眶来，但却再没有任何神采。
猩红的鲜血，从没柄的伤口处汩汩流出，染红了宁远的衣衫，也浸红了那双葱白玉手，溅到了那张绝美无瑕的脸庞上。
突然有一阵山风吹来，扬起了宁远的满头苍发，同时也将他身后的那一袭粉裙吹得猎猎飞舞，仿佛一树桃花摇颤，缤纷如雨。
清风拂过，少年发如苍雪，少女身若桃花。这一幕，本来极美，极有韵味，仿佛画卷，但此刻，却因为那刺目的鲜红，变得残忍、阴冷、甚至有几分妖异。
宁远回不了头，也不敢回头，他很害怕...害怕回头看见那张记忆中熟悉的面孔。
尽管，他还是闻到了那阵熟悉的香气，夹杂在微甘的血腥气中。
他的心脏被洞穿，一片冰冷，鲜血长流，身子也越发变冷了。他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了，一阵一阵的发黑，意识也不清晰了，只是感觉很累，很累。
他嘴唇微微张着，颤抖着，已说不出什么话来，如同一个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那么突然，让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尖锐而冰冷的刀锋，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捅进了他的心脏。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她呢？
明明，都已经作出最后的抉择了，明明，都已经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了。
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
为什么，这么冷呢？
他快要死了。他最后的意识，察觉到了这一点，而他身后的女子，也似乎意识到了，所以她一把从宁远的心脏中抽出了那柄染得尽赤的利刃，干脆利落，顺带出一蓬鲜红且烫热的血。
刀锋抽离，宁远虚弱至极的身体立刻不支，倒在了血泊之中。
身后的女子越过他，走上前来，将仍旧悬停在半空的七色果实摄到了手中，随即站定，但却根本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体态修长，亭亭玉立，姿容俏丽，风姿绝世，但此刻，她那张美绝人寰的玉容上，却是一片冷漠，仿佛寒天九月的冰雪。她就那样站在崖畔上，站在宁远的前方，手中握着七色果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隔了片刻，她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开口道：“我知道，你肯定想问为什么。不然，肯定会死不瞑目。”
趴在血泊之中的宁远，生机早已流失殆尽，眼前漆黑一片，意识都快涣散，只剩下一点点感知了，但是，当听到女子的这句话，他冰冷的躯体还是微不可查地一颤。
“其实，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我想起来了我的过去而已。”
“我是道元圣地的圣女。”
“原本，你与我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但却因为我当年遭遇变故，失去记忆，结果跟你的命运交缠在了一起。”
说到这里，千玥的面色变得有些复杂难明，但依旧很冷。
“当我回忆起来所有事后，原本是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的，甚至打算等有机会，再回来赐你福缘造化，以报答你这些年对我的照料。可惜，你却让我发现了你体内的鸿蒙圣种。”
“鸿蒙圣种，乃是天地初开时的先天混沌灵宝，具有无穷灵性，无尽神妙，号称万灵之根，万法之源，待其开出鸿蒙花，结出鸿蒙果，最后甚至会长成沟通无数时空，缔造无数世界的无上瑰宝——鸿蒙世界树！”
“这等盖世奇珍，绝不是你这样的山野凡人可以拥有的。但奈何这鸿蒙圣种早已种在了你的心脏之中，与你血脉相连，心意相通，彻底融为了一体。如果要想将其取出，唯有让你将全身的生机血气尽数汇聚到鸿蒙圣种之中，强行催动其生长蜕变，结出鸿蒙道果才行。”
“所以，我便只能继续呆在你身边，然后安排了后来这一系列的事。”
“而你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现在终于让鸿蒙道果结出来了。”
千玥，或者说道元圣女，她缓缓地转动着手中的七彩鸿蒙道果，眼中露出奇异的光芒，就像当初在北观密林中时一样。
原来，一切都在她的计划当中，一切，都只是她的表演。
先是引来道元圣地的弟子，让宁远与她开始逃亡，再在不断的战斗中，不断发掘鸿蒙圣种的力量，以宁远自身的生命元气为养料，促进圣种的蜕变生长，最后结出道果。
好一场大戏，环环相扣，破绽全无，完美无缺。
不得不说，千玥的心性与谋算，实在是令人感到恐怖。她在最后关头，佯装被万星坠落的景象吓倒，发出惊呼，引来宁远，让他不顾一切地燃烧生命，使鸿蒙圣种进行最后的蜕变，就像是画龙点睛，神来之笔一般。
她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宁远就像是她的牵线木偶一样，一步不差地在朝着她所预想的方向行进着。
直到这一刻，直到道果结成，直到生命即将终结，宁远才终于明白了所有的真相。
他全身的血都快流尽了，整个人早就失去了对外界的种种感知，仅剩下一点微弱的意识了。
可是，在这最后时刻，他还是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冷，冷到了极致，较之先前那一刀穿心时的冰冷，还要更盛几分。
原来，真相竟是这么残酷，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别人算计好了的，而自己看到的，都是虚假！
太讽刺了！太可笑了！太可悲了！
这算什么？
自己先前的所有努力，所有信念，所有希望，所有情感，都算什么？
到头来，只是一场幻梦，一场空虚吗？
宁远在血泊之中，万念俱灰。
这样可悲的一生...还不如死了算了...还好...马上就要死了啊...
宁远最后的意识，也终于要消散了，他缓缓闭上了眼，全身的肌肉都渐渐松弛下来。
而就在这时，远处那一直高坐在巨辇上的道元圣子，突然站起身来，旋即一步踏出，横跨虚空，瞬间便来到了断尘崖畔，站到了道元圣女的旁边。
“好久不见。”
“嗯。”面对道元圣子的问候，千玥只是淡淡回应。
“圣女果然七窍玲珑，算无遗策，只不过略施小计，便将鸿蒙道果谋算得来，真是令人佩服至极。”道元圣子望着千玥手上的七色道果，脸上露出清朗的微笑。
“这没什么，只是因为他对我没有任何怀疑而已，若非如此，此事也不会这样顺利。”千玥仍是淡漠道。
“呵，圣女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像他这般贫野少年，自然只有满心的爱慕，又如何会有怀疑？”道元圣子爽朗一笑，看向千玥的目光却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火热来。
对此，千玥不置一词，只是抬起头，将目光放向了云海深处，清冷如冰。
片刻后，云海中的一众道元圣地的高手也前来了。
“参见圣女！”
他们尽皆对千玥恭谨无比，声音壮阔，震得云雾腾腾。千玥却只是微微点头，平静从容。
过了片刻后，千玥才轻声道：“既然此间事已了，我们便快回圣地去吧，鸿蒙道果出世，气机浩大，怕是已经惊动了某些强大的存在了，迟恐生变。”
“嗯，圣女说的不错，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道元圣子大手一招，空中那光华璀璨的巨辇便被五条黑色蛟龙牵引而来，道元圣子一步便踏了上去，而千玥也紧跟着一跃而上。
随即，道元圣地一众人，便随着那黑蛟巨辇，浩浩荡荡地穿梭虚空，化虹远去。
再没有人，看过那断尘崖畔，倒在血泊之中的那个少年一眼。
因为，他们都已经感受不到那冰冷的躯体有半分生机。
毫无疑问，他已经死透了。谁还会对一个死人投去半点关注呢？
不过是个从头到尾，都被利用的可怜虫罢了。
......
断尘崖畔，山风冷冽。
空气中的血腥气，早已被冷风吹散，那血泊中的尸体，也渐渐僵冷得如一块寒冰。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具尸体的心脏处，有一点青濛濛的毫光，还在那破碎的血肉中悄悄地闪烁着，如同夜空中一颗微黯的星。
无声无息间，一个苍老的身影，慢慢从虚空中隐现而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然后，他轻轻将这具“尸体”抱了起来，再次隐没入虚空之中，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断尘崖畔断凡尘，尘尽，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