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使者

　　西陆大唐昭武二十三年，东土周顺帝元年。
　　这一年，西陆上空的天狼星移动到东土大周上空。大陆的烽火也由西陆转到了东土。
　　一年前，西陆霸主大唐完成了横扫西域六国的霸业，昭武皇帝李浮生正式称帝，成为整个西陆历史上第一个唯一的主人。
　　李浮生称帝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一百万西陆虎狼骑驻扎在出云山脉的西侧，与山脉东侧的大周遥相对峙。
　　与此同时，东土大周也迎来了统治六百年之后第一位称霸的诸侯。
　　东北辽云国的主人，年轻的辽云侯公孙隐排众而出，以东土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强兵劲旅为依托，四十万豹骑兵团一夜之间击溃了誓死勤王的卫国，斩杀了卫国王族一千余人。成功的将自己的雪豹旗插在了帝都天安的中心，将帝朝的权柄狠狠地握在了手中，宣告了一个新的时代。
　　从此之后，狼烟四起，烽火燃遍了整个东土。大周各大诸侯撕毁了伪善的面皮，狼子野心暴露于世人面前，纷纷将神圣的帝都天安视作盘中的佳肴。
　　这段时间，史称“狼烟甲子”。
　　当东土烽烟四起时，一队来自东方白衣白马的人踏入了大唐盛安的城门。
　　而此时，未来这片大陆的主宰们正在或光明或阴暗的角落里悄悄发芽。
　　禁城，上和殿。
　　殿中焚烧着的香料散发出缥缈的青烟。殿上的主座上坐着明黄衣袍的李浮生父子。下首坐着一群白衣文士。白衣文士的白袍前襟用金丝绣着一朵朵绽开的海棠，这些细节证明了他们的身份——东土大周殷国皇族。
　　“列位此次造访，所为何事？”李浮生淡淡的问，烟斜雾横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让你们的长官说话。”
　　为首的白衣人踏出一步，这是一个中年文士。他抬起头，露出了如北蛮一般英挺的鼻梁和一双诡异的，摄人心魄的灿金瞳孔。
　　李浮生的眼眶一跳。
　　“大周殷国公座下，武殿都统，三军鹰将军，永义伯第五鸿烈拜见唐皇。唐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中年文士单膝跪地参拜。
　　“第五将军快快请起，不知名镇四海的北鹰将军到访有何贵干？”李浮生抬手虚扶。
　　这个中年文士正是大陆有名的四大名将之一，与西陆虎将李浮屠齐名的鹰将第五鸿烈。因为他那天生异乎常人的灿金双瞳，又被称作“黄金鹰”。
　　第五鸿烈捧着一卷书简来到李浮生座前，将书简捧过头顶。
　　“这是殷国公冕下呈与陛下的书信，是非因果陛下一看便知。”
　　李浮生接过书简，抖了开来。
　　“大唐陛下亲启
　　今天下两分，东土疲敝，西陆富强。
　　辽云势大，公孙小儿挟天子以令诸侯。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诸侯无不欲杀之而后快。然辽云地广民众，八十万豹骑来势汹汹，诸侯无不闻风丧胆，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今周室衰微，不必苟存。普天之下，非大唐虎狼雄兵不可挡公孙氏。若大唐发兵东土，则我殷国定唯君为马首是瞻。
　　如此一来，东土霸业，尽在君手。
　　天下兴亡，由君定夺！
　　东土殷国公，第五弘毅敬呈。”
　　李浮生把书简放在一边，饶有兴致的抬起头来，“第五将军想必早已领会殷国公的意图了吧？”
　　“正是，”第五鸿烈不卑不亢的说，“想必陛下早已深谙鄙国国主意图，如大唐发兵东土，与我殷国结盟，则我殷国定会以勤王之名出兵辽云，而陛下也可趁此良机直入天安，凭西陆三百万虎狼骑威名，定可将东土一并握入手中，各大诸侯无不臣服。届时，陛下将会是整个天下的主人！”
　　“哈哈哈哈！”李浮生仰天长笑，“殷国公足智多谋扬名天下，朕是绝不相信第五弘毅会做这种赔本的生意。”
　　第五鸿烈浮起一丝微笑，“那是自然，殷国公还有一个小小的情求，那便是等大唐雄踞天下之时，能够在辽阔的大陆上留下殷国的国土，让我们第五氏能够在此休养生息。贵我两邦，永世友好。”
　　“这点小小的要求不算什么，朕答允了。”李浮生毫不迟疑，“但是发兵东土一事太过重大，还需细细考量。朕许诺，从现在起殷国公就是我大唐尊贵的盟友了。发兵东土一事，三年为期，定当答复！”
　　不等第五鸿烈回答，李浮生又开口道，“第五将军不必拘谨，朕令鸿胪寺今晚设下国宴款待诸位，明日一早诸位将军便及早出发，我大唐与你第五氏的友谊就靠将军传达了！”
　　说罢，携了李归真，踏步而出。
　　第五鸿烈身后一个英俊的白衣年轻人气的浑身发抖，手紧紧的握住刀柄。
　　“五王子殿下！”第五鸿烈开口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年轻人长舒了一口气，“是，二叔。”
　　走出了上和殿，外面的太阳已经西斜了，黄昏的日光穿越池边的垂柳在岸上留下细密的光斑。
　　“哈哈哈……”李浮生突然大笑起来，但是身边的李归真并没有太过诧异，毕竟对于他的父皇来说这是很常见的事。
　　“哈哈，真儿你知道为父在笑什么吗？”李浮生停止了笑声，扭头问“为父笑这殷国公的可笑嘴脸！”
　　“儿臣不解。”李归真疑惑的抬起头。
　　“这第五小儿摆明了是对大周彻底失望了，”李浮生说“他要是继续支持大周，辽云肯定不会放过他，要是按兵不动，辽云也定不会坐视他不管，那他就只好来投奔我们大唐了。”
　　李归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一向对这些帝王心术不大上心。
　　沉默了一会，李浮生又开口了“我倒觉得他有一点说的没错。”
　　李归真好奇的抬起头。
　　李浮生突然仰天长笑，“的确，除了我，还有谁配当这天下的主人呢！”
　　声音中充满了一股只有帝王才会拥有的无上尊贵与自信，一时间，帝王之气充斥了整个上和殿。
　　许多年后，当大唐开文皇帝回想起这个夏末的午后时，说了这样一段话：
　　“的确，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先帝更适合做主宰的了。你们看朕文武双全，领兵将天下尽收手中，但其实我的才能尚不及父皇万一啊！”
　　李浮生突然停止了大笑，回过头，一双褐色的瞳孔直直的盯着李归真。
　　这是李归真二十年的生命里第一次见识自己父亲的眼神如此严肃，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的虚妄。
　　“真儿，你愿不愿意……”李浮生停顿了一下，“去东土！去替朕，提前看看属于我们的天下！”
　　李归真周身一震，抬头看着自己的父皇，又低下头，仿佛从心底大声的吼出:“我…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