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晚会 一

　　在一个人真正地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去之后，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算来灵荃高中开学已近半月，“题海”也已经正式向普通学生开放，平常大家聊的最多的话题便是有关“题海”的探索，而那些逐步挑战高难度测试的优秀学生则成为众人追捧的偶像。
　　周四的黄昏。
　　“好了，今天的语文课就讲到这里了。”李清娴摞好厚厚的教案，一拍脑袋，“对了！明天的这个时候学校组织的晚会大概就要开始了！”
　　原本昏昏欲睡的教室在一瞬间被惊醒。
　　“真的吗？消息是真的？”
　　“什么样的晚会啊？”
　　“能带吃的吗？”
　　……
　　然而李清娴只是随口一说，她并没有能力回答这些问题，于是热烈的讨论便在学生们之间展开了。
　　晚饭时间过后，太阳已经没入了地平线，学校道路上的人也渐渐稀疏。
　　灵荃高中的晚自习是自由的，只有尚不能完成当日所学技能的才会继续留在教室或者题海继续练习。大家一般都会选择回到宿舍，和自己的舍友大聊特聊。
　　“老雷，晚会你打算怎么办？”上铺的范坤垣正嚼着一根橙黄的辣条，整个宿舍里都弥漫着让人咽口水的香辣味。
　　“还能怎么办，我只有安静地做一只单身狗，看别的情侣跳舞。”
　　“不该啊，陈阵可对我说你和一个学物理的女的有事啊。”范坤垣慢条斯理地嚼着辣条，这样辣觉会外舌头上慢慢散开，给人以更强的刺激。
　　“有什么事！你听他胡说！”雷洸慌乱地摇摇头，幸亏这一带有强烈解释意味的动作没被专注于吃辣条的范坤垣看见。
　　“那就不说你了，封岚和米濂飞呢？”
　　“我听说这次晚会占了学校大礼堂的两层楼，一层是自助餐，一层是舞会呢。”封岚岔开了自己的话题，选择了一个更能吸引人的焦点。
　　“哦，这样真是不错。”眯眯眼米濂飞摸摸下巴，“吃的吃，玩的玩，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四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周五的午休时间，校园比往常更加宁静。这也是必然，所有人都在为已经坐定在晚上举行的晚会做最后准备——男生洗了油腻了数日的头发，女生则换上一直没舍得穿的新装。
　　“小青，你说今天晚上，我们会不会碰上好看的小哥哥？又高又帅的那种。”庞子衿摇晃着椅子，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彩辫。
　　面前的顾青并没有理她——她正忙着欣赏镜中身着海蓝色连衣裙的自己。青色马尾辫自然地垂在身后，连衣裙上星光点点，裙摆下洁白的长筒袜，给人以无尽遐想，包括镜中人自己。
　　“嘿这个小青！我问你话呢！”庞子衿注意到了顾青渐渐迷离的眼神，“你——打——算——怎——么——过——啊！”
　　“唉呀我听着呢，”顾青的眼睛仍然不离镜面，“吃点东西，然后回来学习吧。”
　　“嗯？真的假的？”庞子衿站起身来，故作神秘地走到了顾青身后。“我看你这个老太婆是春心萌动了吧！哈哈哈哈！”
　　“去死了你！你才春心萌动！你才是老太婆！”
　　女生宿舍不乏这样欢乐的笑骂声。
　　周五下午六点，悦耳的下课铃声宣告着狂欢的降临。每一个学生都迅速整理好课本与杂物，他们跑回宿舍时，脸上都是神清气爽的笑，而那些机灵鬼则早早地等候在礼堂门口——那里仍然上着锁。
　　雷洸的心眼没这么多，他根本没有想到应该提前准备，现在才刚刚语文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
　　“洸哥。”封岚抱着一小摞书从前排走了过来，“要我帮帮你吗？”
　　“嗯……不用了，你先去吧……《辛稼轩词集》上哪去了……”雷洸正被各种各样的古诗词选集埋着，手忙脚乱收拾的样子的十分狼狈。
　　封岚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雷洸左手边的那本《辛稼轩词集》，他把它递给了雷洸。
　　“谢了封岚。”
　　“洸哥，不用这么急的。”封岚眨眨眼睛，“顾青的话应该也不是那种会早早赶到晚会现场的人。”
　　雷洸语塞，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呃呃呃，洸哥我先走啦，去晚了披萨可吃不到热的了。”封岚注意到了雷洸脸上微妙的表情，急忙一溜烟跑出了教室。
　　雷洸没有说话，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内心确实放松了下来，书堆也显得不那么杂乱了。
　　晚上六点五十分。雷洸站在了礼堂门口，可以听到里面欢腾的音乐声。
　　他回到宿舍后冲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了自己最爱的黑色帆布夹克和牛仔裤，认认真真梳理了头发后才出了门。
　　一进门，各种喷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这里似乎是有各种各样的快餐食品。
　　一楼已经是人海一片，狭长的自助餐桌前站满了正大快朵颐的学生，而餐桌旁边的座席更是更是人满为患。若不是本校的人来到这里，恐怕会以为这是一家生意兴隆的餐厅。
　　“老雷，这里！”
　　循着声音望去，是范坤垣正在朝雷洸大喊，他的旁边是封岚和米濂飞。
　　“洸哥，来这边坐啊！”封岚一边喊着，一边拍着自己身边的空位置。
　　鬼使神差一般，雷洸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走开了。
　　“什么东西啊，真扫兴！”范坤垣抱怨着，大口吞下一片鸡排。
　　“他……可能约了人吧？”
　　“看看不就知道了？嘻嘻！”米濂飞眯紧眼睛，从怀中取出一块如小镜子般大小的显示屏。
　　“这是什么？”封岚还不知道，但范坤垣早早地凑了上来，满脸兴奋。
　　“科技属，守护精灵。”显示屏上应声出现了画面，不断有人迎面走来，而凭高度来看这个微型监视器似乎是在一个人的脖子位置。
　　“我早就猜到雷洸会穿这件夹克，就顺手把‘科技属守护精灵’卡在它的领子上了。”
　　“真阴险啊老米。”
　　“嘻嘻！”
　　雷洸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吃的东西上，他还不太饿。而在一楼漫无目的地逛了几圈之后，他把目光移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缓缓地上到二楼，雷洸发现这里的灯光要暗一些，音乐也舒缓许多。而且正如封岚所说，在二楼的学生多是一对一对的情侣，他们在悦耳的音乐中翩翩起舞，欣赏着搭档精致的脸庞。
　　“这次晚会……老师都不在吗？”雷洸看着面前含情脉脉的舞者，心里嘀咕道。
　　双人舞实在太过扎心，他扫视了一遍，最终在二楼的角落里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了下来。
　　雷洸正期待些什么，但他说不出。不一会儿，温暖闲适的气氛唤醒了睡意，雷洸并不知道有一个人悄悄地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唔唔唔！”雷洸猛地醒来，眼睛有些迷离，但他看清了旁边坐着的人。
　　“同学你终于醒了。”面前的双马尾萝莉露出了狡黠的笑，“自己一个人吗？”
　　“什么？一个人？”雷洸对面前这个打扮得古灵精怪的女生有些措手不及。
　　但这面孔有些眼熟，她身上价值不菲的哥特式晚礼服也符合那个人的形象，只是紫色的眼影和唇彩确实让雷洸不敢相认。
　　“对，看来就是你一个人吧。”小萝莉收起了笑容，改换了一副不屑的神情，“要跳舞吗？”
　　“跳舞？”雷洸已经是满头雾水。
　　“对啊就是跳舞，你没看这里的人都在跳舞吗？手牵手、面对面的交谊舞。”
　　小萝莉干脆凑到了雷洸的脸上，一对大眼睛里充斥着傲慢与诱惑。而连暗恋经验都还没有过的雷洸哪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他被惊得连连后退——面对这么个小萝莉，倒是人高马大的自己脸颊羞得通红，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我……我是来随便看看的，我不会那种舞……”
　　“真没意思……”小萝莉直起身来，轻轻踢了一下桌子，转身就要离去。
　　“安雪！安雪！我可找到你啦！你跑得也太快了！”突然有一个男生喊道，他拨开人群，快步向这边走来。这人身量高瘦，气度不凡，眉宇间闪着独特的魅力。他身穿银白色西装，皮鞋油光锃亮，走起路虽快，但仍然优雅从容，似一阵风。周围的人纷纷避让，不少女生甚至投来羡慕的目光。
　　“嘁。”宁安雪把视线扭向一边，似乎是有些不甘。
　　“果然，她是创新组里那个英语系第一的宁安雪。妆化的也太浓了……”雷洸捂着鼻子想，从刚才开始，宁安雪身上浓烈的香水味便一直在阻碍他的感知。
　　“我说了，我不和菜明跳舞。”还没待那男生站定，宁安雪随口道，但这语气带有命令的气息。
　　“对了，这人是那个化学系的常泷明，一鞭子便能让恐龙陷入无尽的沉睡……”雷洸坐在宁安雪身后，他打量着二人，嘴角竟无意识地上扬。
　　“哎呀我的小公主！”常泷明安慰道，“如果不和我跳，这整个晚会还有谁配得上如天使般的你呢？跟我去吧，安雪。”
　　常泷明突然单膝跪地，抬起了宁安雪雪白的玉手，眼神含情脉脉——他在等待着对象的允诺。而宁安雪的眼神却冰冷无比，她仿佛早已知道这一切会发生。
　　“这谁顶得住啊……”虽然雷洸完全被晾在了一边，但他感觉自己是在看一场精彩的爱情电影，现在只消任性的女主角轻轻点头，这一切便可以完美地落下帷幕。
　　“他。”宁安雪的嘴唇动了一下，但声音很坚决。
　　“什么？谁？”常泷明和雷洸都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他，有资格跟我跳舞。”狡黠的笑容再次浮上宁安雪的娇小的脸庞，如葱根的手指正对着身后的雷洸。
　　“我？我不会跳啊，我刚才都跟你说过了。我还要……”
　　雷洸还想继续解释，但他看到了常泷明如狼的幽幽目光。
　　“你是谁？”常泷明站起身来，表情和语气都恢复了英气。
　　“他是我刚刚找到的舞伴哦！”宁安雪忽地冲到了缓缓起身的雷洸怀里，把想要趁机逃跑的他死死摁在了原地。透着薄薄的晚礼服，她清楚地感受到了他逐步加速的心跳。
　　“哼，不就是那个在创新组里见过一面的学语文的吗？”常泷明定睛一看，也认出了雷洸。“他有什么资格跟你跳舞？”
　　“他的舞可比你棒多啦！”
　　“他刚才自己都说过不会跳了。”
　　“什么？”
　　“行吧行吧……他跳的好……”
　　现在雷洸只想赶快远离这两个智障，回到一楼去和封岚他们吃大餐。。
　　“喂，学语文的。”常泷明突然探过身来，强有力的右手摁住了雷洸的肩膀。宁安雪趁机跳了出来躲到一边，脸上是兴奋的笑。
　　“跟我去‘题海’过两招吧。”那口气像是猎人锁定了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