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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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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像是在印证赵宽的结论,老太婆忽然唱起了一首曲调怪异的歌谣。那歌词细思极恐,直教人不寒而栗——
  “老树长新芽,枯木又开花。你不娶来我不嫁,咱们是一家……”
  古怪的歌谣唱了一遍又一遍,地的尸体也渐渐没了人形。赵宽的鬼魂终于愤怒起来,开始痛骂他的母亲,甚至冲过去试图殴打。
  但是如同之前小颖鬼魂试图救他的时候一样,现在的他,也只能一次次穿透母亲的身体,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赵宽终于崩溃了,撕心裂肺地嚎啕,却流不出哪怕一滴眼泪。
  老太婆丝毫不知自己的行为让儿子多么痛苦——无论赵宽生前还是死后,她都从不曾知道过,也从不曾在意过。她一如既往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为终于能跟儿子长相厮守而喜悦着。
  “宽儿,咱们娘俩终于又能相依为命了。”老太婆轻笑着呢喃,把赵宽的鲜血涂抹到每一面墙,把他的碎肉洒遍别墅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咱们俩的家……终于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咱们了。宽儿,你开心吗?”
  赵宽在嘶吼、叫骂,然而老太婆什么都听不到,也不知道自己其实在亲手割裂儿子的魂魄——也不知道是那诡异的雕像在暗捣鬼,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当时尸体被分散藏起的时候,赵宽的鬼魂也在渐渐分散。
  
  他真的如老太婆期望的那样,如整个房子融为一体,无处不在,也永远都无法离开。
  赵宽的鬼魂一直在哭,哭声从门缝里、床底下、抽屉以及各个角落传出,最终汇聚在一起,久久萦绕不散。
  但老太婆听不到。她还在絮叨:“宽儿,你看这样多好,这样多好……”
  一直隐匿不出的小颖鬼魂,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赵宽的鬼魂像抓到救命稻草了似的,拼命地求她帮自己,拼命地说自己最爱的人是她,不是妈妈。他说自己后悔了,以前是他没看清老娘的真面目,但是以后不会了,他拼命地发誓说想要跟小颖长相厮守,永永远远对她好……
  小颖的鬼魂沉默良久,才轻轻地说了句:“太迟了。”
  凉透的心,已经没办法重新温热起来了。
  她给过他机会的,无数无数次。她期待了那么多次,失望了那么多次,忍让了那么多次,伤心了那么多次……可他一无所知。甚至连化成厉鬼之后,她都舍不得看他受到伤害,拼着哪怕燃尽自己灰飞烟灭也想要救他最后一次。
  
  可是他没有珍惜啊。
  那最后的一丁点爱,是被他亲口糟蹋掉的。是他亲口说的妈妈最重要。
  伤害没降临到他身以前,他永远不知道受伤害的那个人有多疼。他甚至……根本不相信有伤害存在。
  现在他也疼了、伤了,才开始后悔,才改口说最爱的人是她,又有什么用?心已经冷了,人已经无法复生了。
  “赵宽,我最恨的人……是你。”
  因为是你从不相信我,因为是你叫我无限度地退缩忍让,是你放任她纵容她,是你一点一点把悲剧推向不可挽回的方向。
  所以我曾经有多爱你,现在有多恨你。
  所以……
  我们一起在这地狱里沉沦吧,彼此折磨吧,永永远远,谁都别解脱。
  我恨你。
  
  怨恨化作浓浓血雾,轻而易举地取了老太婆的性命。小颖一点点撕碎了老太婆的魂魄,亲手禁锢在别墅里的每一个角落。
  和赵宽的残魂一起。
  永不分离。
  “……尽情地母慈子孝吧,我成全你们。”
  小颖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泛着笑,眼却慢慢流下两行血泪。
  赵宽和老太太的鬼魂开始互相指责、埋怨、谩骂……小颖的鬼魂充耳不闻,如雕塑般静静坐在满地血泊。
  直到许久许久以后,赵宽和老太太都骂累了,终于安静下来。小颖的鬼魂才望着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轻声低唱。
  “……雪白明月照在大地,藏着你最深处的秘密,你说真心总是可以从头,真爱总是可以长久……”
  她唱的,是自己改写之后的曲调。当年在婚礼唱的时候,满怀爱意,句句甜蜜,现在却变得幽幽怨怨,无限凄凉。
  到底是一切都变了,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伴随着她的歌声,小引梦蛊破茧而出,化成一只绚烂美丽的蝴蝶,挥舞着光华流转的翅膀,在空洒下一连串幽蓝色的光尘。
  如梦,如幻。
  小颖的歌声戛然而止,幻境如雾般散去。
  大梦终醒,我的意识重回身体。
  背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我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小颖的鬼魂也平静下来,眼的疯狂之色尽数散去,只剩下无尽迷茫。
  我顾不管她,第一时间看向地的雕像碎片,却发现所有的碎片都成了粉末,灵性全无,仿佛已经失去了附着其的某种东西。
  小颖的鬼魂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过了多久了?”
  
  “现在是二零一八年了。”我心领神会地回答。
  “二零一八……”小颖喃喃重复,深深地叹了口气:“已经这么久了啊……”
  “该结束了。”我说。
  在小引梦蛊化蝶的那一刻,我才感觉到,其实小颖的鬼魂一直被过去束缚着,她的心始终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无法自拔,直到最后彻底迷失了过去和现在的界限,再也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与她而言,伤害一刻都不曾停止过。即便曾经伤害她的人已经失去生命,连完整的魂魄都不再拥有,她也还是无法解脱。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还在她的记忆里,每分每秒都在不断地重演,她一刻都不曾解脱过。
  她的怨气太深,我甚至都不敢确定摄魂珠是否能对她有效——即便有效,我也不想那么做。
  她是三个人里面最痛苦也最无辜的一个,我不忍心让她消散。所以我没有动用摄魂珠,而是取出冥玉镯,平心静气地问她:“你想解脱吗?”
  日期:2019-03-02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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