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进击的兔子人

　　刀雨叮铃哐啷的砸了下来，半边身子卡在墙壁里的马赛克，挥舞着唯一能活动的手臂迎击。刀具接连不断的下落持续了四五秒——御物者想要折磨一个被控制住的人，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马赛克的金色锁链荡开刀雨，七零八落的刀具被挥开，缓慢的在空中移动，竟有一种诡异的美感。被打散的刀具，有的飞回了高空，有的悄悄的在马赛克下方聚集起来。街那头的血迹尚还未干，此时楼下又聚集起了人群。看这样子，警察马上就要到了。
　　“攻击他的手臂。”陆筌悬浮在空中，不断观察着刀雨的落点。能够时停的锁链挥击实在是太麻烦，相当于一瞬间消解了坠落的动能。只要能伤到马赛克的手臂，挥舞锁链的速度肯定要慢下来，之后就任她宰割了！
　　刀锋对流！
　　上下两方的刀刃，一齐向马赛克刺去。虽然由下往上飞的尖刀速度并不快，但是又不能完全置之不理……可处理下面这些飞刀的话，上方那真正能带来毁灭性伤害的坠落的刀就无法防御了！
　　马赛克在头顶挥舞起了锁链。不管怎么看，都是上面这些飞刀更要命一些……飞刀四散开来，此时下面的飞刀也刺进了他的大腿，腹部，和手臂，鲜血四溅。剧烈的疼痛让马赛克几乎昏过去。他面目狰狞的竭力向下挥散了后续的飞刀，但也只能如此了……他的这只手臂由于用力过度和刺伤，已经几乎残废，再也不可能使上一丝一毫的力。另一只卡在墙壁里的手臂也好不到哪去。金色的锁链碎裂了。
　　他完全的暴露在了新一轮的刀雨下。
　　******
　　就在这时，一只兔子，蹭蹭蹭的向他奔跑过来！它四足奔跑着，像一只小火箭，在几乎垂直的墙壁上如履平地！
　　那不是真正的兔子……而是一个穿着夸张的黄色兔子睡衣的……人。
　　“马赛克！马赛克！我来救你了！”
　　少女稚嫩而元气的声音，令马赛克逐渐模糊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憨态可掬的黄色大兔子，双手猛地一拍墙面，困住马赛克的水泥墙体突然变得柔软如泥浆。汪兔岁抱住马赛克露在外面的半截躯体，咕噜一下将他抽了出来！两人悬空了……他们开始向下坠落。
　　“小心……”
　　马赛克还没说完，刀雨骤然落下！
　　汪兔岁双腿一蹬，翻了个身，将马赛克保护在了自己身下。刀雨砰砰砰的全部扎在了她的背上，汪兔岁疼得叫出了声。
　　“兔子！”马赛克重新能活动的左手，勉强放出了锁链，想帮她抵挡。
　　汪兔岁一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拍在了楼面上，竟然就这么吊了起来。“我没事！你先进去！”她把马赛克扔进了下面的那个窗口，马赛克重重的摔在地板上，全身的伤口撕裂了，痛得他抽搐了一下。
　　汪兔岁爬到窗口上，半蹲下来，面对着外面。马赛克看到她的背上扎满了刀子……但这件衣服鼓鼓的，而且很有质量感，这些刀子似乎都没能刺到汪兔岁的肌肤。
　　“你也是超能力者？”
　　“一百年前就是了！”兔子回头笑道。
　　******
　　陆筌咬了咬牙。她从未和超能力者战斗过。这种能力用来残害普通人，实在再简单不过，但遇到有了提防的超能力者，伤害不足的短板就显露了出来。先是被时停锁链化解，现在又来了一个防高血厚的兔子人。那一柄柄小刀，此刻显得多么可笑。
　　她命令刀子对楼内的人展开攻击……这是她最后的命令。
　　耳边传来了刀具们的惨叫声，它们前赴后继的冲向镇守着窗口的兔子人，但被无情的折断拍扁了。
　　她转身飞走，没有回头。
　　“阿筌，这次的任务，并不强求你杀掉他。比杀掉他更重要的是，不要暴露自己，不要留下证据。”临行前，男人再三嘱咐道。
　　“如果被他发现了呢？”
　　“如果被发现……希望你不要暴露组织。”他的语气十分严肃。但陆筌却从中听到了些许哀伤的意味。
　　“也就是说……”
　　男人伸手在她的嘴唇上按了一下，阻止她继续往下说。他们四目相对，想说的话，在那一瞬间都化成了内心的波澜。
　　陆筌歪着头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放心吧，我不会出卖你们的。”
　　毕竟，我在这里度过了难得的快乐时光。
　　男人也略带抱歉的回以微笑。
　　“再见啦。”陆筌说。
　　“再见。”
　　******
　　“兔子……不能放她走……”已经只剩一口气的马赛克，死死的揪住汪兔岁的衣领。“快追……”
　　汪兔岁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老大！你都这样了，咱能不能不管她，我得赶紧把你带到医院去……”
　　房间里四处都是折断的刀，其中有些还在微微颤动。像是半死不活的鱼。
　　“兔子，她杀了很多人……警察斗不过她的……只有我……只有我们可以了……”马赛克的眼睛里闪烁着金光。他试着用北辰说服汪兔岁。他感到胸口一股血气涌了上来——今天使用的能力实在是超过限度了。
　　“可是，只要你活下来……”
　　“我想抓住她。”马赛克命令道。
　　汪兔岁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啦，那我现在去咯。”
　　“不要。”
　　“那你想怎样？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打架吗？”
　　马赛克用请求的眼神看着兔子。
　　******
　　陆筌漫无目的的在城市上空漂浮着。
　　马赛克被救走，自己所有的行为都被市民看到，想来离全国通缉也不远了。
　　虽然能飞，但还是逃不了世界的罗网——她不可能不落地的。她要吃饭，要上厕所，要洗澡，要休息。而且，飞行也是十分消耗法力的。
　　衣服是前几天男人买来送给她的，现在勉强到了能御物带着她飞的程度。小短裤就算能驾驭，也没什么用。鞋子倒是能加快她的奔跑速度。
　　能逃到哪去呢？
　　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兔子人。
　　“怎么飞到这个高度的！”陆筌吃了一惊。但她很快就发现，兔子人不是飞……而是弹跳。她连续的弹跳到空中，就像踩蹦床一样，越飞越高，直到追上自己……
　　兔子人当面给了她一拳！揍得陆筌脑袋嗡嗡叫。她像失控的战斗机一般坠了下去……俯冲到地面，然后刷的一下再次飞起！
　　虽然并没有指望活下去……但还不想死在这里。
　　还有想要去的地方。
　　陆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兔子人的力量实在恐怖，难怪可以三下五除二的把菜刀折断。
　　Duang的一下，兔子人再次突进到了面前！陆筌猛地一个上踢，脚下的运动鞋散发着蓝色的光辉，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这一脚正中兔子人面门，踢得她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然后向下坠落。
　　陆筌嗖的飞了过去，在空中使出了连续的踢击！
　　当物品熟悉到一定的程度，会从“朋友”变成“家人”……而成为家人的事物，往往都会具有特殊的能力。现在身上穿的这些，都才和她认识没几天，按理来说不会有特殊的加成，但就在刚刚，被殴打的那一瞬间，蜕变发生了！
　　她能感觉到，飞行速度明显变快了，就连这条小短裤，也能提供足够强大的推力。衣服上面也开始泛着蓝光。脚下这双鞋更是充满了力量。
　　兔子人被踹飞了几十米远，轰隆一声，坠落在路面上。
　　如果它还能再来，就用这双鞋送它上西天！
　　兔子人没事一般爬了起来，它轻轻在路面上蹦跶了两下，然后“咚”的一声再度飞向陆筌！它掀起的冲击波，把周围的人全都击倒了，路边的小摊位，直接被掀翻，水果，蔬菜飞得满地都是。
　　陆筌一记横扫，运动鞋后跟窜起了亮蓝色的火焰，她重重的踢在了兔子人的肚皮上，发出一声闷响。兔子人死死的抱住了她的腿。
　　汪兔岁一阵眼冒金星，她感觉内脏已经被踢烂了。
　　都怪马赛克出的主意，来追这么个棘手的家伙……现在恐怕是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陆筌抬起另一条腿，踩在兔子人的脑袋上，但是不管她怎么踹，兔子人只是把她的腿越抱越紧。
　　“喂，马赛克，你不会睡着了吧！我顶不住了！”兔子人说。
　　马赛克？什么时候……陆筌一脚蹬在了兔子人的肩膀，只见大大的兔耳兜帽下面，竟然有两颗脑袋！这件衣服里有两个人！
　　金色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了她的双腿，她的下肢马上不能动弹了！马赛克从肥大的兔子服里钻出来，沿着陆筌的腿攀上了她的身体。他闻到了一股奇妙的香味……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清丽绝美的少女，长发在空中飞舞，衣衫不整，绿色的运动服大开着拉链，里面什么也没穿，白嫩的胸脯如同美玉，就这么袒露在马赛克的面前——他知道她是个“狐狸精”，可还是没有料到，一直以来和自己殊死战斗的敌人，美丽到了这种地步！马赛克愣了一瞬间，陆筌也被突然出现的马赛克吓懵了……可她并不知羞耻，只是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看着他。
　　马赛克咬了咬牙回过神来，心中暗道一句：“失礼了！”，然后把头埋在了陆筌的胸前，竭尽全力伸展着锁链，把自己和陆筌捆绑在一起。被锁住的衣服失去了飞行能力，三个人就这么一块坠落，轰然砸穿了楼顶，摔在一座烂尾楼里。
　　汪兔岁被压在最下面，之前脑袋被踢了太多次，在这一波冲击下终于昏迷了过去。马赛克的锁链，由于超额使用，已经变得半透明，他和陆筌两个人在锁链中挣扎——陆筌想要把他推开……而马赛克……拼尽了全力脱妹子的衣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的锁链已经几乎没有时停作用了，而陆筌的攻击性目前完全在这几件衣服上……
　　陆筌也几乎到了极限，操作飞刀，墙壁，还有刚刚的飞行战斗，让她没有太多的力气继续施法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马赛克一边问，一边扒着衣服，一边剧烈的咳嗽。
　　陆筌激烈的反抗着。
　　他们时不时的在地面上扑腾两下，飞起来，又掉下去，时而腾的撞在天花板上，时而撞在墙壁上……那是陆筌依旧尝试着驾驭衣服飞行……但马赛克死死的抱着她，她已经没法带着两个人飞起来了。烂尾楼里被他们砸得灰尘弥漫。
　　“你为什么要滥杀无辜呢？”
　　可能男人都会被美丽的女人所打动……在没抓到陆筌之前，他一心想着都是不能放过这个“杀人魔”……但是和她近距离接触之后，虽然一样没有原谅她的行为，却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那双纯净得不掺半点杂质的眼睛里，看不到邪恶的存在。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谁让她这么做？
　　陆筌终于服服帖帖的让他按在了下面。
　　“童真即是残忍。”女孩悄声说。
　　她的眼角淌落一行清泪。
　　烂尾楼里十分安静，静得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暧昧。
　　马赛克讪讪的从女孩身上挪开。
　　陆筌坐起身，把完全敞开的衣服拉链稍微拉起了一些。她没有再理会马赛克，而是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楼梯口走去。
　　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这是马赛克最后一次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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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次的遭遇里，死去了很多无辜的市民。马赛克终究没有被取走性命。
　　很可耻的，很多时候他还会再想起这个女孩……想起在安详的早晨街道，与她擦肩而过时心中泛起的涟漪，想起在数百米高空的那惊鸿一面，想起她看向自己的，清澈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关头放开了她。或许那时候他真的已经精疲力竭了，又或许他察觉到对方已经无心反抗——毕竟他在烂尾楼里晕过去以后，并没有再被人下杀手。
　　在几天后的报纸上，他才知道，这个女孩的名字叫“陆筌”。那是她死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