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下路远

　　上山的路，下山的路。
　　蓝清儿的脚步尽量的放轻，好让身后的老人能够多陪陪自己的这段下山路，因为这条今后路恐怕只能自己来走了。
　　身后的老人的身体仿佛正在不断地卸下一个又一个的重担，后背的重量感觉越来越轻，“登高望远放啊...”仿佛孩童呓语的清哼自身后传来。
　　月光在石阶上逐渐倾斜、消失，没了月光的小路也渐渐的暗淡的起来。
　　“停下来吧，到地头喽”姥姥如梦般的声音飘到蓝清儿的耳中。
　　蓝清儿缓缓的蹲下身子，将已经行将就木的姥姥阁楼的竹阶之上，姥姥依偎在坡度不大的竹阶上，屋内听到声音的妹妹猛地扑向台阶的姥姥，但却生怕压倒身体本就不济的姥姥，脚步收的太急，踉踉跄跄的跌落在台阶下，少女来不及拍打掉身上的灰尘，轻轻的依靠在姥姥的身边，稚嫩的小手缓缓的拥住姥姥那一节枯木的身躯。
　　“时间到喽”，姥姥用力的撑起竹杖，将竹杖深深地钉入脚下的土地当中，颤颤巍巍的抓着竹杖尽力的站得笔挺。
　　清晨的阳光透过淡淡的云雾，轻抚过老人的面庞。
　　金沙般的神光自老人的体内氤氲而起，只不过片刻之间，老人的身影就已经电流星散了，如星河般的神光与日光交相辉映，熠熠生辉。
　　蓝清儿与妹妹双膝大跪，以头抢地，泪而不流，悲而不怆，三行大礼，高诵：“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山下的族人同样纷纷面朝巫山，跪地行礼而高诵。
　　山下竹舍，错落有致，其形虽然大致相仿，但细微之处却略有不同。其中一处，简洁清朗，一老妪席地而坐，额发披散，三枚玉璧轻抛而出，玉璧落地而碎，老妪面色虽凝，但是依旧尚显从容。
　　“传讯其余诸族，吾族巫吏大人神魂已去，择其外女蓝清儿为继，吾族将闭阵山隐，以消其灾”，老妪低声喝道，门外一青衣小童轻声应是，右手微弹，十余枚青竹所制的竹简应声而出，瞬而远逝。
　　老妪说完就已拿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绿简，以手掐诀，喝到：“闭”。
　　远处青山绿水，雾气缭绕，翠竹昂然，虽无明显变化，但其中萧然之气自益其中。
　　且说这以竹简传讯的手段自是神术妙法中的一种，千万里传讯，其间手段不知凡几，但是其余均不及此法，只是因为所制竹简所需的洞虚竹其属性尤为独特，稍加调制，便可携讯远至千里，故此中手段甚是得到神仙中人的喜爱，且此竹只在苗疆此地略有产出，这恐怕也就是苗疆巫蛊存在千年，不断被挤压，仍能传承不断的缘由了。
　　隐龙谷，乃是鬼谷一派的所在之地，在苗疆之东北不过八千余里，就在苗疆的竹简送出之后，盏茶的功夫便已出现在一玄衣少年手中，少年快步而行，身形飘忽不定。
　　谷中天地颇为奇雄，别有洞天，峰峦叠嶂，云雾朦朦，林木葱郁，水瀑飞泻，溪水涓涓。
　　其中有一小瀑，高度仅十余丈，瀑下有一水潭，水潭不过百丈大小，其自与活水相连，谭边有小亭一座，亭边有古柳三颗，其柳枝轻抚水面，波纹荡漾。
　　亭中有一人，以面貌而看，不过而立之年，其真实年岁不可得知。负手而立，感知到身后的少年疾步而来，转身而立，说道：“何事如此之急”。
　　玄衣少年刚一站定，听到师尊的问话，立刻便回道：“南疆传讯，巫吏大人已逝，清儿师妹已成新任巫吏，南疆将闭门山隐”。
　　“奥，原来如此，此事我将上禀门主，且安心退下吧”苏文臻说罢便腾云而起，直奔主峰洞天峰而去，期间依次传音与各位山主，前往洞天峰议事。
　　洞天峰，峰顶之处有一巨殿，此殿外观玄黑，通体黑石建造而成，内有黑石桌案九面，其一居于正中，靠墙而列，其余俩俩为对，分列左右，殿前虹光凝现，八峰之主不断闻讯而来，而同为门主的洞天峰峰主，已端坐在正中石案之后，若有所思。
　　其余八脉，分别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为名，各自座位以天地玄黄在左，宇宙洪荒在右依次而坐。
　　门主王一庭左手叩桌，“咚咚”两下，清声说道：“苗疆巫吏已逝，闭门山隐，诸位师弟有何看法”。
　　“苗疆巫蛊一脉与我鬼谷一派本就是秦晋之好，些许桎梏，不足为虑，吾愿亲往，悼过往，续前缘，再结秦晋”，玄峰峰主方子德朗声而道。
　　洪峰峰主嗤笑一声：“再结秦晋之好？难道你又有好儿子了不成？二十年前若不是你执意如此，巫吏之女何以身死？苗疆今日又如何会以一幼儿执掌大权”。
　　方子德正欲反驳，王一庭轻咳一声，环视左右，“其余诸位师弟有何看法，不妨说来听听”。
　　“吾等惟门主是从”，其余六峰峰主纷纷表态。
　　王一庭沉凝半刻，说道：“十二古族自古同气连理，鬼谷与苗疆又互为邻里，本应再结秦晋，然巫吏新逝，冒然而去，甚是不妥，且苗疆已经暂且封山，冒昧打扰，于礼不符”。
　　“传一讯简，以表吾等对其哀悼之情感同身受即可”。
　　黄峰峰主苏文臻起身回到：“谨遵门主喻令”，宗门事宜，八峰轮值，每十二年一换，此时恰是黄峰当值。
　　议事结束后，洞天峰后山，王一庭与方子德对坐，方子德刚刚入座，便迫不及待的要开口。
　　王一庭伸手止住了他，说道：“我知道师弟所为何来，但苗疆与我等其余诸族本就隔阂甚深，加之蓝闻语身死鬼谷，虽非吾等亲害，但处事难免有失公允，如今蓝闻语之女新继巫吏之位，祖母新丧，恐怕任何举动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巫吏新继大统，难免人心不符，此时不正是进一步削弱苗疆的最佳时机吗？”方子德反驳道。
　　“子德真觉得仅靠我鬼谷一派便能对苗疆进行削弱吗？今日苗疆今非昔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