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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聚缘散，缘起缘灭。在生命的暮年里，玄阳子清晰地记着，他与他的小徒弟相遇时的情景。这是他一生中最玄妙不过的缘。彼时，他自己漫无目的的在大地上走着，目光浑浊，身体污浊。他那时已先去他一生中的目标，心若死，他那时只求一死，死即大自在。他不是没有想过将他的传承传下去。但这苍茫大地，有谁配得到他的传承。他是此世离道最近的人，在他看来那些神体，道体不过尔尔，心志坚定身有大气运他根本就不在乎。于他而言，此身唯道，此世唯道。
他余生都不会忘记那座山，那棵梅树以及那个小婴儿。那时，他茫然地登上了那座青山，登上山顶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那棵梅树，梅树的花瓣随风飘零。落在青草地上，然后他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晴，他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道。大道无形，在那双眼中却有形。深渊若海彼泽万物，日月行长，道生万物。他看着他，突然间长笑一声，一股霸绝天地的气息从他身上升起，那时正午太阳高悬，但在气息升起的那一刻，却天将夜，最终天下皆夜，天下皆寂。
唐国，承天殿上，摄政的皇后喃喃道：“是你吗？”
昆仑巅上，一抹白衣倾城，明眸中看着这天象，眼中有泪滴下。大草原上金顶帐前，一位苍老的君王怅然地看着天空，眼中满是颓然，最终渭然一叹。天下所有强者及一切有情众生都感到了一种大恐怖。
玄阳子抱起梅树下的这个孩子，看着他，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流淌的岁月长河。颠狂地大笑道：“万古如夜，当有道者出，汝为方夜，哈哈哈！”玄阳子挥一挥衣袖这座大山方圆百里都被大阵笼照，在无人能闯进这里。
岁月如刀，斩天骄。岁月，岁月！山中不知春秋，唯有四季轮回。春，夏，秋，冬，四季轮转。山中多野趣，也多单调。玄阳子十几年来，没有教给方夜任何道
式，术法。只是让他诵读那一屋子的道经。在匆匆流年中，方夜诵读完那一本本的道经。道经善养人，而气自生。在道经的熏陶下，方夜使出任何道术几乎都是随心所欲。但方夜没有沉迷其中，他清晰地记着师傅所说的话：“吾辈所求道，并非术。道乃大自在，大欢喜，亦是大恐怖。术只不过是道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罢了。”方夜合上道经，心中喃喃：“此生唯道。”
山中的生活是单调的。但对于方夜乃说，十几年如一日的修持，让他的心早已平淡如水。但当他看见师傅那一双如苍天一样深远的眸子时，他就明白他离师傅的境界还差的很远很远。玄阳子的头发已经全部变白了。他明白他的大限已经快到了。但他毫不在意。他早就厌倦了红尘，若不是放心不下他的徒儿，他早就得到大自在了。
万物自春而始，至夏而盛，到秋而丰，回冬而绝。大唐国天启四年的冬天终是到了，玄阳子自秋而启到如今已几月未进食了。方夜又一次端来饭菜，放到他最敬爱的老人前。方夜泪眼朦胧地呜咽道：“师父，你就吃一点吧。今天有你最喜欢的叫化鸡，可好吃了。”
玄阳子缓缓睁开他那双眸子，眼中虽浑浊已深，但深处却蓄满了苍茫。玄阳子微笑地看着方夜，心中渭然一叹，轻拍着方夜的额头，叹息道：“莫做小儿姿态，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吾即将得大欢喜，大自在。早在十几年前，我就想得到了，要不是遇见你这个冤家，我早就得大自在，大欢喜了。我强留红尘十几年，就是为了看你长大成人，如今你已长大，我也要离开这纷纷扰扰的红尘了。”
方夜呜咽地说：“我不要长大，我不要长大！”玄阳子听后笑道：“去休去休！老道，我即将得大自在，大欢喜！小子，到时火化后将我的骨灰飘散在天地间，那时候，清风是我，明月是我。世间万物亦是我，哈哈！”说完玄阳子就闭目不言了。
方夜伤心极了，悲伤就像不断涌动的海水，转眼间就淹没整个心田。微风轻抚，云雾缭绕。山后的明月缓缓地从山后升起，轻撒下明亮的清辉。今夜的月亮特别圆，照耀着大地一片清明。方夜悲哀地看着这一切。他明白他最敬爱的师父即将逝去。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当月上中天时，便是师父得大自在时。时光，时光！一瞬不可改，一间不可移。
月，终究还是到了中天。此刻，玄阳子的眼缓缓睁开。睁开眼的那一刹，风停了，云散了，整个世界在这一瞬安静了下来，亦，停止了下来。此刻，只为方夜悲伤地做着见证。玄阳子长笑一声，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沧桑与欢喜。身上泛现出一股横推三千界，战天斗地的霸气。天上紫色的雷霆三千道将墨色的天空划分成了一道道的区域，过了一会儿，所有的紫色雷霆都聚集到玄阳子头顶的天空上，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紫色眸子，正冷冷地看着玄阳子。
玄阳子望着天空中巨大的眸子，嘴角一挑，哈哈大笑起了。“你终究还是输了，苍天亦或是周天子的残识。”玄阳子的身体忽然燃烧起来，发出紫金色的火焰，最终汇成一道紫金色的光柱没入天空上那个巨大的眸子中。方夜泪流满面，跪在地上，目光呆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最终世界渐渐恢复正常，天空中的紫色眸子也逐渐隐去。在最后隐去的那一瞬间，方夜隐隐地听到一声惨叫还有师父那得意之极的声音。不过方夜聚精会神地也只能听到最后三个字：...道者生。
方夜看着师父升天离去的地方，那里只留下一堆紫金色的骨灰。方夜怔怔地看了那些骨灰许多，突然大哭起来。此刻，他终于知道他所敬爱的，亦师亦父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