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胜利

　　是的，溃败。全军溃败！哪怕是站在鄢水边上，陈石也能清楚地瞧见，那远方如潮水般逃向这片鄢水之地的敌兵，清楚瞧见他们脸上的惊恐，以及，追赶在他们身后的，威武雄壮的援军。『真是丢脸啊……』陈石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羞愧之色。在几日前，由于已成功阻挡了几次王誊军的渡河之战，哪怕是他，也不由地开始认为，那位殿下不重用他，将会是导致鄢地陷落、国土被敌军攻占的最大根源。可结果，那位殿下一鼓作气几乎要全歼这六万先锋！陈石并不想拿援军作为借口，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获得了支援，充其量也只是会将这支军队用在防守鄢地上，而不会做出这种诱敌深入、伏击敌军的反守为攻的决定。他终于意识到，这便是他与那位殿下最大的区别：他满脑子都在考虑如何守住鄢地，而那位殿下，考虑的却是全歼进犯的敌军。一个『死守』，一个『主动出击』，高下立判！“咳！……陈武尉，这个时候失神可不好。”身旁，传来一句不咸不淡的提醒。陈石转头望了一眼那人，自嘲地笑了笑。他认得这些人，那是那位殿下身边的宗卫，张骜、李蒙、方朔等人，正是因为这些人以王子殿下的名义传讯，他这才带着麾下的军队沿鄢水而下，断敌军的归路。『罢了……眼下，先尽到本分吧！』深吸一口气，陈石调整了一下心情，专心应付眼前的战事。肩负着断敌人归路的重任，说实话陈石与他麾下近五千鄢陵兵的压力很大，毕竟那些从鄢地逃回来的王誊军败军，这些若想活着回到鄢水南岸，就只有靠他目前所死守的三座浮桥渡过。除非这些人为了活命的一线可能，不顾一切地跳入鄢水。正因为如此，眼下陈石与他的近五千鄢陵兵，可谓是这些敌人企图活命的生死大敌，瞧瞧那些人疯狂的势头就能明白，前赴后继，简直就跟扑火的飞蛾似的。在这种情况下死守住三座浮桥，难度的确很大。他们近五千鄢地兵，此刻就像是汪洋里的一叶小舟，面对着数以三四万的敌人，形势岌岌可危，仿佛随时就会被掀翻。幸运的是，王誊军的溃败，给予了陈石与他麾下近五千鄢地兵强大的信心，毕竟是痛打落水狗嘛，哪怕局势再危险，他们心中仍然充斥着必胜的信心。眼下他们所考虑的，可不是什么如何击败敌人的问题，而是如何配合后方的援军，将这六万先锋一口气吃掉，打出一场足以振奋人心的大捷，胜仗！当然了，至于那些在他们成功抢占浮桥时强行逃到南岸的敌人，陈石等人就鞭长莫及了。不过他们也并不在意，毕竟逃走区区数百名敌人，这对于整个战局而言无关紧要。不可否认，敌人为了活命，的确很疯狂，但陈石与他那近五千鄢地兵就像是三颗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三座浮桥边上。若在平时，鄢水北岸多达三四万的王誊军败卒不费多少工夫便能将这股兵力吃掉，可眼下，由于身后方援军的逼近，那些士兵哪里还有与陈石军纠缠的心思。见浮桥已失，为了活命而愈加疯狂的士兵们纷纷跳下了鄢水，企图游淌到对岸。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相当壮观的景象，只见那鄢水北岸密密麻麻的士兵，争先恐后地跳入鄢水，从鸟瞰角度看，水面上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而就在这时，鄢水上游忽然涌下一股湍急的水势，竟将水中的那些士兵冲入了下游。『赶上了么？』陈石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上游的方向。掘坝放水，这并不是唐昊焱给予的指示，而是陈石自己的判断。毕竟唐昊焱并不觉得仅仅两三日的蓄水，能给王誊军带来怎样的杀伤力。当然，主要是他不认为陈石能在一日内筑起水坝，毕竟那时候陈石对于到上游筑坝一事可是非常抵触的，因此，他就也没有将这个水坝考虑在内，纯粹只是将“筑坝”之事当成诱使王誊军渡河进攻的诱饵罢了。恐怕唐昊焱也没有想到，陈石在一日之内就完成了筑坝之事。其实仔细想想，这也不奇怪，毕竟当时陈适主观判断唐昊焱将他调离鄢地，必定会使鄢地陷落，因此，他希望尽早建造水坝，随时准备支援鄢地。至于为何一定要筑坝，那是因为陈石觉得他前一阵子拒不交出兵权的做法使那位王子殿下对他产生了偏见，因此，只有了完成了那位殿下所分派的任务后，他才能伺机再做点别的什么。不过显然陈石也没想到，他在三日前憋着火气含愤与麾下士卒筑造的水坝，这会儿在堵截敌人时却起到了不错的效果。这真可谓是世事难料。由于鄢水上游开坝放水，致使这片水域的水位大幅度上升，水势也比之前湍急了许多，虽然远远不如汛期时的鄢水，但却足以吓住那些企图从鄢水游淌渡河的士兵。『怎么办？怎么办？』一时间，几乎所有的王誊兵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前有阻挡、后有追兵，眼下的他们简直就是腹背受敌的绝境，而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身后敌人丝毫不肯怜悯、可怜他们，驱使着那两百辆堪称堡垒般的恐怖战车，排成一条直线，企图将他们全部驱赶下鄢水。啊――”“啊啊啊――”数以千计的王誊军由于同泽的推攘，不幸地被挤入鄢水，惊恐地叫着，被冲到下游，生死不知。眼瞅着这一幕，离河岸最近的士兵们恐惧地往后挤，可在他们身后，两百辆战车一面徐徐推进，一面由上方车厢内的弩兵发射弩矢，一片片地射杀离他们最近的楚兵。尽管鄢地北岸的士兵仍有三万之众，可一脸惊恐拥挤在一块的他们，简直就是三万头待宰的牲口，毫无斗志可言。等待着他们的命运，除了被射杀，就是被战车队逼入鄢水。这一幕，即便是大将军百里武，心中亦有些不忍。但不忍归不忍，他下达的将令可不会更改。毕竟收纳俘虏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就算他们俘虏了这些士兵，敌国日后也不可能用赎买的方式将这些士卒赎回，敌国只会赎回军中的将领，以及可能贵族。至于这些普通的士兵，他们有的是人口，根本不会在乎。兵没了，重新再招募就是了，毕竟敌国疆域可是百里武本国的四倍！何必花大量的物资去赎回一群打了败仗的士卒呢？换而言之，就算他们收纳了这群士兵，也注定得不到什么回报，反而还要搭上供给俘虏的口粮，还要安置他们，派人专门看守着他们。放他们回去是不可能的，毕竟放回俘虏等于是变相地帮助了敌人，可留着也没什么用，既然如此，还不如索性全杀了，一了百了。想到这里，百里武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残酷的命令：将那三万溃兵，全部驱赶下鄢水！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阻止了百里武一双虎目眯了眯，忽然笑着说道：“殿下莫不是要为了这些人，动用金令么？……据某猜测，殿下手中可只剩下一枚陛下御赐的金令了。”“呵。”唐昊焱撇了撇嘴：“不好意思，最后一枚，本王也早就用掉了。”『唔？』百里武闻言不由地愣住了，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唐昊焱，而后者也平淡地望着他。对视了片刻，百里武轻笑一声，拨马徐徐向旁边挪了挪位置。这是一个意味着妥协退让的讯息。见此，唐昊焱驾驭着战马向前踱了几步，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传令全军，降着不杀！”附近的兵将听到这个声音，这才开始喊话劝降。“放下武器，降者不杀！”“放下武器，降者不杀！”“放下武器，降者不杀！”听到敌人的劝降，那三万余挤在一块的王誊军绝处逢生，有不少人竟失声痛哭起来。『那眼神的威迫……丝毫不像是一个年仅十四的稚子啊。』百里武默默在旁观察地这位殿下，他首次感觉，天子为这位皇子所取的『王号』，恰如其分。肃者，不怒而威！而后，周围的一切突然消失，唐昊焱见此并没有惊奇，而是看了周围的几人，这些天在与这些人的相处中，唐昊焱也得到了一些收获，对此唐昊焱深吐了一口气。而后周围顿时光芒大亮，唐昊焱也不得不眯了眯眼睛，光芒退去后，只剩下现在场上的唐昊焱，和瘫坐在地上的王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