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角度

　　十三岁的比亚，抚摸着十五岁艾薇的头发，揽入怀中紧紧相拥，画面定格如一幅灰暗色调油画，笔笔清冽、绘满凉凉悲伤。
　　一席破榻、一碗残羹、一盏烛火，温暖了他三年世界。
　　命运不是能够把每个人联系在一起，对他而言，艾薇如同家人。
　　生命如此渺小短暂，以至于一个小插曲，便走向大不同，遗憾常有，长路漫漫。
　　“艾薇！”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昂扬而出，恰如冬日惊雷震慑群山，泪水滴滴滑落，他将面贴着艾薇，任悲伤逆流成河。
　　至此、他的心如深海寒冰，衍生出阴暗角落。
　　伴随情绪，比亚体内元素旋涡发生异常，本应顺位旋转的元素涡流此刻逆流而转，元素之力结构重新编排，骤然变异突破到初华三段，元素技能觉醒：
　　生命枯萎！
　　下雨了，久旱逢甘露，雨水淅沥沥滋润着赫尔德玛万物，一些枯草般的植株，以肉眼可见速度活过来，焕然一新的立在比亚周围，散发蓬勃生机。
　　有一朵漂亮极了。
　　比亚运转元素之力一碰，花儿像受到惊吓，叶片毫无预兆脱落、凋零，茎部发黑快速腐败，漂亮的骨朵迅速收紧，最后如人头掉落砸在地上。
　　骇人听闻，贝拉姆斯生命元素有记载以来，技能都是正极觉醒，大多是辅助增益功效，如加速生长、坚韧、体能强化、强力回复等，最高级生命元素技能无非是‘号令’，能够驱使一些低等魔兽参与作战，没有直接攻击能力。
　　‘蕴体’以上强者从没出现过这类元素掌握者，所以生命元素被称为元素周期表最废元素，比亚觉醒的‘生命枯萎’逆行变异，负极觉醒直接产生伤害，无疑改写了历史，只是还无人知晓。
　　比亚呆站着，如旅万年时光，他在考虑世界的定义，以及自己的定义，未来该走向那里？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带给世界一点点的改变，只希望与他同样宿命的人，绝不重蹈覆辙。
　　可现实很残酷，比亚摇了摇头，他没钱没势，自己就像漂浮在大海中的浮舟，不知何时也会沉没。
　　山的最高处，多出一处不起眼的小鼓包，寒酸的木牌上，歪歪斜斜刻着两行墓志铭：
　　“艾薇，终年十五，生于光明，死于罪恶-贝拉姆斯新历1132年！”
　　雨水冲刷净比亚身上脏污，他不再流泪，低埋着的头抬起，他的眼他的发，再不复昔日神采，湛蓝的瞳渲染上一丝忧郁，带着萧瑟心情喃喃低语：“艾薇，我会努力的活着”。
　　‘逃逸克星’手环死死扣在右手腕上，缔结过阵法契约，强行拆除就会爆炸。
　　未按照规定，点名，参加义务劳动，一天后，遥控装置启动也会触发手环穿刺效果。
　　杀了士兵皮特，放跑光头佬，比亚回不去了，注定成为逃逸的流民，他做好最坏打算疾步下山，准备与命运赌博。
　　虽然比亚元素技能逆向觉醒，可生命元素本源力量是保留的，经过一整晚超限修复，勉强维持到不影响行动程度，代价是榨干体内营养精血，成为皮包骨的骷髅，眼眶深陷，活活像具干尸。
　　天际线泛起鱼肚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游走于棚户区街头巷尾，寻找编号为二十七的矿工棚区。
　　大门就是简单几块布条，四面透风，里面躺着七零八落的矿工，呼噜声此起披伏，高强度的劳作让他们睡得格外香甜，外面哗啦啦的雨声，覆盖住轻微异响。
　　天公作美！
　　比亚扫视一番，劲直向角落走去，初识艾薇，那几个意图不轨将他毒打的矿工，他记得一清二楚，带头作恶的就住这。
　　“过去的本已过去，现在人死债消，是时候把债消一消了。”
　　生命枯萎技能发动，绿芒缠绕匕首，一圈黑色符咒气体涓涓流窜，比亚果断一刀入喉，用手死死捂住面前男子鼻唇，防止他发出太大声响。
　　男子是蛇族黑曼巴分支，初华二段毒元素掌握者，睡梦中要害猛遭一击，感受到创口数条黑线沿着经络，向大脑心脏推进，类似毒素侵袭，天赋技能‘抗毒血清’发动。
　　顿时，血清凝结出千军万马奔向黑线，两军相交，黑线如鱼得水般吞噬防御卫士，愈加粗壮，继续摧枯拉朽般前进，顺带将途径器官一一衰竭。
　　蛇族男子闷哼一声，黑线抵达目的地，额头处开出一朵黑色佛莲，随即两脚无力拉直，死前都保持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再怎么说他种族天赋发动，多厉害的毒元素都能僵持一会儿，不至于丧命。
　　可惜了，比亚技能‘生命枯萎’，并不是毒素，本源为诅咒，被杀伤者除非立即削骨剔肉，不然段位相差不大，必死无疑，这一刀直接封喉，元素之力高出一段，挣扎多余。
　　比亚收刀回看，一旁躺着个人族大叔，目露怯意，单手捂嘴，躺着直哆嗦，嘴里断续断续道：“亡灵啊...亡灵！”
　　比亚感知他没有敌意，元素之力还在初始段位，食指贴唇作出“嘘”手势，摇摇头，转身离开。
　　比亚筋疲力尽，摇晃的身姿在风雨中摇摇欲坠，还有光头佬没杀，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终被理智压制，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去复仇，说不定他已经藏起来，而自己随时也会被抓捕，只能再做打算。
　　如果非要在赫尔德玛挑出个正义人士，比亚只会想到和蔼的工头，他不拘小节，耐心对待每一个人，月末总是买上些丰盛食物，分发给矿场未成年孩子。
　　至少道个别，工头应该能理解他所作所为，如果光头佬能得到相应惩罚，那就拿命换吧，比亚这么想着。
　　城池内与棚户区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世界，极具艺术风格的建筑布满大街小巷，白日吆喝行商，夜晚灯红酒绿，来来往往种族络绎不绝，城池的定义就是让有钱人越有钱，穷人永远生活在外围挣扎，元素之力代表阶级，阶级决定地位，什么身份享受什么待遇。
　　快到上工时间，工头住在城中，比亚的身份进不去，如今身背命案更是不敢现身，只能藏在隔离关卡远处，悻悻等待着工头经过。
　　“哎嘛！啥玩意?你是？...哦...比亚，怎么瘦成这样？小家伙，你怎么在这？”工头刚踏出城门，就看到一具行走的骷髅向他跑来，受到一点惊吓。
　　“我不能在这呆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我想在赫尔徳玛只有您能帮助我了！”比亚一脸坦诚道。
　　工头看了看比亚，声音一如既往沙哑而和蔼，说：“嗯，别急，待会慢慢说，恰好我今天不待在矿场，正准备去巡视一圈就回来，要不要去我家里坐坐，我给你担保通行，你肯定饿了！”
　　“谢谢工头爷爷。”比亚感动得无以复加，一瞬间如释重负，一把抱住老工头，连声道谢。
　　工头带着比亚走过关卡，出示代表身份的铭牌，游过几条街区，顺手买了些热气腾腾的食物，回到家中。
　　独栋小院，素雅别致，入门处篆刻着房屋编号，编号前印着商会家徽，一颗紫色菱形切割晶石闪闪发光，代表子星邦德四大晶石巨头之一‘凯南家族’，显然，老工头作为家族在赫尔德玛矿区，唯一负责人，活得很滋润。
　　事实上，比亚也是他从洗礼仪式，缴纳税金带回来的，地方执政者外包矿场开采权给利益家族，负责维持秩序，拿到承包权的利益家族，除了加工倒卖赚取利润，还要分一定比例出来上交国库。
　　一进一出全凭手写纸画，这可是个肥差！
　　老工头给自己倒上一小杯朗姆酒，细细品了起来，指了指满桌菜肴，对比亚说：“吃吧，这些都是你的。”
　　今天他有些反常，翘起了二郎腿，扶了扶镜框，每酌一小口酒都要深呼一口气，像是哀叹，单看吐纳间扬起的嘴角，又觉得有什么喜事溢于心间。
　　比亚方才十三，那有眼力劲儿看得懂这番多愁善感，元素之力消耗太多，体能虚弱需要补充能量，没多想，一个劲低着头大快朵颐，随着能量摄入，皮肤弹性正如海绵吸水般恢复。
　　风卷残云间，他没有发现，他吃的越快，老人的笑容变化也就越快。
　　微笑转为悲痛。
　　良久，吃饱喝足的比亚声情并茂，向老工头叙述起他的遭遇。
　　工头不置可否，只是沉默着，偶尔点点头。
　　“我虽卑微，一跪父母，二跪恩人，谢谢您工头爷爷，我无以回报，只能以这样方式表达敬意。”比亚‘噗通’跪在地上，诚心实意叩了三个响头。
　　视角从地面移至老工头和蔼的脸，或是太用力缘故，脑袋有些发晕，可渐渐僵硬麻木的双腿告诉自己，没有那么简单。
　　他抬起头看着老工头，表情惊讶，道：“工头爷爷，这是为什么？”
　　“我在菜肴里下了药！”
　　老工头手抹了抹花白的头发，一手拿着‘逃逸克星’手环遥控装置，眼角湿润了，说话都变得哽咽，带着哭腔道：“你知道皮特的全名是什么吗？”
　　比亚捂着脑袋，意识萎靡，摇摇头。
　　“他和我一样，都姓凯南，而我是他的父亲，本以为抓你还要费些周折，感谢神，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
　　工头扯出胸前的丝巾擦了擦脸，继续道：“我承认他性格骄奢淫逸，也是个十足的废物，但作为一个父亲，我无法接受他的逝去。”
　　“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活在这样的背景下，我同情你的遭遇，却无法和你站在一个角度，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