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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个懒腰，问道：“我姐派谁去长房帮着操持三娘子亲事？”采芹道：“是杨嬷嬷和红袖姐姐。”
霍柔风点点头，下个月长房的三娘子定亲，二太太带着小十一过来，也是打的这个名头。
见采芹还站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霍柔风皱眉，问道：“还有什么事？”
采芹道：“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
霍柔风扬扬眉毛：“小爷这里没有该不该说，只有一定要说。”
采芹立刻站直身子，道：“奴婢的娘今天给奴婢带话过来，说是有人在弄堂里打听九爷的事。”
采芹是霍家二房的家生子，她口的弄堂在柳西巷后面，这里住的都是二房的家生子。
“打听我的事？我的什么事？”霍柔风好地问道。
“其实也不全是打听九爷的事，那人是个货郎，说左嬷嬷是他的亲戚，找了王二家的打听，王二家的嘴素来没有把门的，这原是她爱说的，可是左嬷嬷的事她半点不知道，刚好我娘经过，告诉那货郎，说奴婢是您身边的大丫头，奴婢的娘或许知道左嬷嬷的事。我娘自然也是不知道，回到家里觉得不对劲，给奴婢递话过来了。”采芹说道。
左嬷嬷是霍柔风的乳娘，早在六七年前离开了霍家，以前她在霍家时也很少和府里的人打交道，因而她虽然在府里地位超然，可能和她说话的并不多。
霍柔风对采芹道：“给你半日假，你回去打听打听，那个货郎是什么模样，以前可曾来过。”
长房想要给二房过继儿子，最大的绊脚石是她这个养子了，她虽然是抱来的，可也是了族谱的，来打听左嬷嬷的事，莫非是长房干的？
傍晚时分，采芹匆匆忙忙赶回来了，霍柔风没在自己院子里，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正在院子里踢毽子，见到采芹连忙笑着告诉她：“大娘子留了九爷用饭，姐姐到大娘子院里去找吧。”
采芹十七岁了，她伺候霍柔风八年了，自是不会像这两个小丫头一样不知轻重，什么事能让大娘子知道，什么事不能让大娘子知道，她心里有杆秤。
她回到自己屋里，掩了房门，用钥匙打开床头的箱子，拿出一件缝了一半的小衣，这不是她的，这是做给霍柔风的。
霍柔风的衣裳都是由霍家自己的绣坊里最有名的老师傅缝制的，但是贴身小衣却是采芹来做。
采芹一边飞针走线，一边在心里叹息，她已经十八岁了，即使没有放出府，也不能一直待在九爷身边了。九爷身边服侍的人虽然很多，可是知道九爷是女儿身的，现在也只有她一个了。
这件事她和谁都没有说过，连自己的老子娘也没有说。
以前九爷还小，她只要看紧了行，可是现在九爷一天一天大了，再过一两年，怕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真到了那个时候可怎么办呢？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采芹连忙把手里的针线重又放回箱子，整整衣裳，问道：“谁啊？”
“采芹姐，我是采荷，跟您说个事儿。”门外响起一个轻脆的声音。
采荷话音未落，采芹把屋里打开了，笑着说道：“我刚回来，正换衣裳，你快进来吧，什么事这么急？”
采荷是霍柔风身边的二等丫鬟，十六岁了，也是家生子。
“昨儿个九爷不是说想听咱们念整本的群英传吗？今天一大早我让宝田去买，可是等到下午了，也没见宝田回来，我到外院里守着，刚才宝田才两手空空地回来，我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也没把书买回来，您猜他怎么说？”采荷连珠炮似的说道。
采芹微微蹙眉，问道：“不是买书吗？还能怎么样？”
采荷道：“宝田说整本的群英传只有撷堂才有，他把撷堂在杭州城里所有的分号全都跑遍了，那群英传明明是摆在铺子里的，可是却不肯卖给他，要么说这书印错了，先不卖了，要么说掌柜的要自留。这些年来，给九爷采办东西的差事都是宝田干的，他初时还以为是巧合，可是这么多家分号都是这样说，他又不是傻的，自是知道这撷堂有猫腻，可这事断然不能告诉九爷，采芹姐，您说这是不是和咱家的生意有关系？”
采芹眉头深锁，撷堂是刻书卖书的，做的是读书人的生意，和永丰号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几年来，宝田拿着给九爷采买的差事，杭州城里开铺子的，大多都认识他，也是说，撷堂不是不想做他的生意，而是不想做九爷的生意，或者是不想做永丰号的生意。
她正想多问几句，外面传来请安声，是霍九回来了。
采芹连忙叮嘱采荷：“九爷若是问起，说没有买到，已经和书铺打了招呼，明天再让人去看看。”
采荷答应着出去，采芹换一副轻松愉悦的神情，信步去见霍柔风。
霍柔风穿着件杏子黄的衫子，乌黑的头发用两个碧玉环绾成一对小抓髻，衬得一张小脸肤光胜雪，眉目如画。
采芹轻声轻脚地进了屋，使个眼色，屋里的丫鬟小厮全都退了出去，采芹这才轻声说道：“九爷，奴婢问清楚了，那个货郎个月来过两回，但那时也只是和买货的大姑娘小媳妇说笑几句，言谈举止也甚是规矩，并没有说别的，想来那时是来摸底的。”
“那货郎说自己是萧山人，都叫他张二哥，我娘说那人眉清目秀，没有寻常货郎的油滑，看着像是读过书的，有点像大户人家当差的。”
“大户人家当差的？”霍柔风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
采芹点点头，脑子里忽然闪过刚才采荷对她说的话，她道：“像咱家的宝田他们，到了外头也能被人看出来，大户人家当过差的，自是和寻常货郎不一样，一言一行都有规矩，是想改也改不过来。”
霍柔风点点头，对采芹说道：“告诉你娘，若是那个货郎再来，想法子把人拖住，再让人来府里送信。”
采芹应声退出去，走到门口又想起撷堂的事，想了想，还是决定明天再试试。
次日，采芹打发自己那个只有十岁的弟弟，到了撷堂便买回了整本的群英传，显然正如她猜测的那样，撷堂不是不想卖书，而是不想卖给九爷。
她没有耽搁，把这件事告诉了霍柔风，问道：“九爷，您和撷堂打过交道吗？”
撷堂？
霍柔风摸摸脑袋，她想起来了，她在撷堂撕了一本破书。
是因为这件事，撷堂在杭州的所有分号全都不做她的生意？
这撷堂什么路数的，有这样做生意的吗？
而与此同时，霍大娘子霍柔云正听着一个大掌柜抱怨：“咱家和漕帮早打好招呼，下月初十咱们发船，可今天一大早，漕帮的三当家过来说让咱们晚几天，说是鲁家要发船，都赶在一起了，他们一时安排不过来。”
霍柔云眉头微动，问道：“鲁家？是彭城伯府有姻亲的那个鲁家？”
大掌柜点头：“是那个鲁家，说是这批货是彭城伯府三爷的。”
彭城伯府是王皇后的娘家，皇帝对王皇后青眼有加，三个月前，彭城伯府改为世袭罔替，这还是立朝以来外戚的头一份，没想到连人在江湖的漕帮也要给他们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