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汉山

　　要到西京，先要经过汉中，再取道到斜谷入陕西再到长安，从阆中到汉中虽然山路崎岖，但还太平，偶尔遇到虎豹狼虫，他们也不放在心上，带的五斤牛肉一天就吃完了，但山中动物极多，张孝先的飞剑打猎百发百中，因此两人走了五天，穿越大巴山，把野味吃了个足。
　　第六天两人下了山，进入汉中平原，又走了一天，来到汉中城外，汉中曾是蜀汉丞相诸葛亮北伐的前哨大本营，现在是梁州的州治地，张孝先小时候虽父亲到剑州的时候，曾经过此处，当时才五岁，并没有留下任何映象。
　　进入汉中平原后，就看到三五成群的流民，到了汉中城外，流民的数量也越来越多，与蜀中安宁的氛围不同，这里充满了混乱和恐慌，汉中城门口和城墙上站着很多士兵，不允许流民进城，流民们只能滞留在城外，靠官府每日发放的一点粮食度日。
　　张孝先和谢鲲二人看到城外流民众多，到处都是乱纷纷，又怕城中接到蜀中追捕谢鲲的公文，打算在城外找一个客店住下，歇息一晚，明日继续赶路。
　　谁知他们转了许久，看到几家客店都大门紧闭，天色渐晚，才在一处偏僻的地方才看到一个大门敞开的客店，他们走进去，见里面只有几张桌子，空荡荡没有一人。
　　“有人吗？“谢鲲大声叫道。
　　他连叫了几声，店主人从后面跑过来，问道：“客官，吃饭可以，住店可不行，今晚客店被包了。“
　　谢鲲对张孝先说：“走了半天，肚子早饿了，先吃饭，填饱肚子再说。“
　　“我们这儿的麻辣鸡是特色，还有酱肉和凉皮味道也很正宗，二位要不要各来一份？“店主人问。
　　“好，各来一份，再打两碗米饭来。“张孝先知道过了汉中，翻过秦岭就是北方地区，难以吃到米饭，特意不喝酒，叫了米饭。
　　店主人到后面准备好了饭菜端上来，两人吃着，不久，陆陆续续有人走进来，店主人见到他们，把早已准备好的馒头出来放到桌上。
　　张孝先觉得有些奇怪，暗中观察，发现这些人都很强壮，手中都拿着刀或木棍，衣着有些奇怪，不是汉人装束，应该不是本地人。
　　没多久，店内已经坐了将近五十人，人虽多，除了嚼馒头的声音，竟然没有一点声响，张孝先越发觉得奇怪，谢鲲只顾低头吃饭，忽然抬头看到如此多的人坐满了大厅，吃了一惊。
　　没过多久，这些人吃完馒头，依然坐在桌旁，似乎在等待什么人，过了一刻钟左右，从门外走进两个人来。
　　张孝先见这两人都长得很像，都是身材高大，面色黝黑，高鼻阔口，但前面一人年龄稍大，更有英武之气。
　　大堂内坐着的众人看到他们走进来，齐刷刷站起来，向二人拱手叫道：“李大哥、李二哥！“
　　两人向众人拱了拱手，走到里面，面向众人，这时站在后面的二哥看到张孝先和谢鲲两人坐在一旁，叫店主人过来，不耐烦地说道：“你的客店我们已经包了，怎么还放人进来？“
　　店主人忙陪笑说：“他们只是吃饭不住店，吃完就走。“说完走到张孝先桌旁，拱手说道：“还望二位客官海涵，他们包店的时间到了，一共十五文钱。“
　　张孝先向怀中一摸，却只有五文钱，只好打开包裹去拿钱，谁知刚打开包裹，站着的大哥忽然走过来，抓起他包裹内露出的令牌，满脸惊异地看着张孝先问道：“这是你的令牌？“
　　这几日，张孝先风餐露宿，络腮胡子将他的脸遮挡了将近一半，看起来仿佛是三十岁的人，因此没发现他竟然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张孝先见他认识令牌，断定他必然知道邪教，但不知他是邪教内的人，还是邪的敌人，如果他是邪教内的人，那就是敌人，如果他是邪教的敌人，就是朋友。
　　谢鲲不知道令牌的来历，看那个被称为李大哥的人如此看重，不明就里，说：“这是什么牌子？“
　　在电光火石之间，张孝先权衡了两种可能性，为了解邪教的更多信息，决定冒险承认，说道：“不错，是我的。“
　　李大哥抱拳拱手说道：“既然是圣教中人，大家就是一家人，你们有什么需要，这里的兄弟们都义不容辞！敢问二位贵姓，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张孝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想起遇到的老太婆说他儿子跟着的人叫崔猛，便冒名崔猛，还礼说道：“小弟姓崔猛，这位是我的表哥张贵，我们从蜀中来，途径这里，一时找不到客店，打扰李大哥了！“
　　谢鲲虽然不知道张孝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不糊涂，知道他肯定别有用意，也向李大哥行礼。
　　“都是圣教中兄弟，不用客气，我叫我李特，这是我二弟李流，你以后教我们名字就是了，既然二位教兄没找到客店，今晚就在这里歇息一晚。“李特说完让店主人去找一间上房给他们住。
　　张孝先二人谢过李特，跟着店主人到了房内，待店主人出去后，张孝先关上门，长嘘了一口气，谢鲲不解地问：“他们是什么人？“
　　“嘘，小声点！“张孝先止住谢鲲，把他拉到房里面，小声说：“他们和在蜀中我杀死的那几个人是一起的，这个牌子就是那个射伤你眼睛人的，叫崔猛，可能是个有地位的人，我冒名是他，想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教？“
　　谢鲲听了心中惊恐，当初几个人都难以对付，现在他们有这么多人，真是逃出狼窝，又陷入虎穴，但看张孝先镇定的样子，不好表现出害怕。
　　这时响起敲门声，谢鲲去开了门，只见李特和李流两人站在门口，他们走进来，李流关上门，李特向张孝先问道：“崔兄，你在蜀中的情况怎么样？“
　　张孝先知道他问的是在蜀中发展教众的情况，假装叹息了声，沉重地说道：“我在蜀中有教众数百人，只是半月前，遇到一个不明来历的人，发现我们，将教众杀死数十人，我不是他的对手，险些被杀，我和表哥逃出来，到了这里。“
　　“竟然有人能抵抗血魂大法？我正要派人到蜀中去与你们联系，谁知蜀中有如此厉害敌人！““李特露出惊异的表情，沉吟了片刻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子？“
　　“身材不太高，有些胖，有三缕长须。“张孝先按照三师兄的长相给他描述。
　　“他是怎么破了你的血魂大法？“李特追问。
　　“我使法用红光射进他的眼睛，想要控制他，谁知他毫无所动，我反而头痛欲裂，拼尽全力才脱身。“张孝先故意隐瞒了其中的关键。
　　“难道他没有灵魂？“李特自然自语地嘟囔后问道，“你的血魂大法吸取了多少魂灵？“
　　“三十个。“张孝先按照他看到的人头数说。
　　“还是你功力浅薄所致，蜀中本安宁，难以找到幽怨之魂，你能找到吸取三十人的魂灵也不错了，“李特有些兴奋地说道，“如今汉中有十多万流民，怨气冲天，正是修法和发展圣教的好机会，后日我的吸取怨灵满一百人，就不怕你说的那人了。“
　　张孝先和谢鲲听得心惊肉跳，张孝先看到崔猛不过用了三十人练功就已经如此难以对付，李特练满一百人，不知会达到何等法力，自己恐怕难以应对了，而且谢鲲一个普通人，虽然力大，万万难以逃脱，他有些后悔自己太莽撞。
　　“崔兄不必担忧，“李特见张孝先沉默不语，以为他在担心，说道：“等我大法修成，遇到你说的那人也不怕了，不过我有一事，要请崔兄帮忙。“
　　“什么事，我一定竭力相助。“张孝先问。
　　“后日我大法修成之后，准备带领教众攻占汉中城，然后再进军蜀中，希望崔兄能出手相助，如果成功，以后教使知道了，对崔兄也会奖赏的。“
　　张孝先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李特和邪教野心如此之大，不仅要杀害无辜修练邪术，而且还要占领城池土地，如果他们成功，岂非天下生灵就真要陷入水火之中了，那时青虚山也难逃邪教魔手。
　　他心中震惊，但寻思只能见机行事，答道：“圣教大业，我自当鼎力相助！“
　　“好，有了崔兄的帮助，汉中城唾手可得！，回到蜀中，我一定将那人人头取来，为崔兄报仇雪恨“李特大笑道。
　　张孝先装作高兴的样子，拱手说道：“那先过李兄了！“
　　“都是圣教中人，何来谢字，“李特笑着说道，“我后日修法，崔兄若有兴趣，可以一起修习。“
　　张孝先虽然知道李特练法要杀害无辜百姓，却也无可奈何，他想看李特如何练法，了解邪教更多情况，便说：“崔兄法力高强，小弟我倒想跟着请教请教呢。“
　　“好，明日子时，我派人来接你。“李特说完和李流向他们告辞走了。
　　等李特二人走了，谢鲲关上门，对张孝先说；“你疯了，要去和他练什么法？这个妖人恐怕比上次那个厉害多了！如果他识破你的身份怎么办？“
　　“不如虎穴，焉得虎子，“张孝先坚定地看着谢鲲说，“下山之前，师父叮嘱我要以拯救苍生为念，如今邪教滥杀无辜，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那我陪你一起去。“谢鲲被张孝先的大义感动了。
　　“不，我自己一个人去，你后天一早先往西京方向走，我脱身后去追赶你。“张孝先知道他不是他们的对手，不想让他白白送了性命，而且带着他自己行动也不方便。
　　谢鲲自然知道他去了也没用，便没再坚持，两人看已经晚了，便洗漱上床睡了。
　　张孝先躺在床上，想起李特的话，才明白修练血魂大法用的人不是普通的人，只能是充满怨气的人的灵魂才有用，崔猛用老虎给他叼人实际也是一种取巧的方法，蜀中人民生活安宁，体内自然无怨气，崔猛便无法修练，他让老虎将人叼去，被叼的人，必然怨恨无故得祸，自然生出怨气，可以为他所用，只是这样的怨气并不强烈，才导致崔猛修练法力不强。
　　如今汉中城外流民四溢，因为官家腐败，不仅不能抚恤流民，反而抢掠敲诈，自然怨气冲天，从而成为邪教练法最佳机会。
　　此时张孝先才体会到天地宇宙间存在的两种力量，一种是天地精华灵气，一种是人间愤怨邪气，青虚山心神上法正是靠吸取天地精华进行修习，邪教血魂大法则是靠获取人间怨灵修炼邪术，一正一邪，势同水火。
　　如何才能阻止李特修炼，如何阻止他利用流民攻占汉中城？张孝先虽然不担心被李特控制，吸取了神魂，却无把握打败李特，拯救汉中城内百姓。
　　“汉山“张孝先忽然想起师父曾说汉中境内汉山是当初汉高祖发迹之地，是修行的好地方，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汉山就在身边，竟然给忘了，李特的事情一时也没办法，只能随机应变，到后天晚上，还有两天时间，不如先去汉山看看。
　　第二天天刚亮，张孝先便起床，叫醒谢鲲，说他要去汉山，让谢鲲留在这里观察李特的动向。
　　“汉山在哪里？现在你还有心思去游山玩水？“谢鲲问，他也想一起去。
　　“汉山离这里大约三十里路，“张孝先说，“师父曾说这里是周朝和汉朝的兴盛发源地，是修行之人必到之处，我昨晚忽然想起来，既然来了，就去看看。“
　　“喔，你走了，如果邪教的人找你怎么办？“谢鲲担心他一个人在此，难以应付。
　　“你就说我去城里查看地形去了，“张孝先想起谢鲲在阆中为了十几文钱便冲动打死人，嘱咐说，“你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有问题等我回来再说。“
　　谢鲲答应后，张孝先拿着出了房门，看到店内悄无声息，昨天哪些人不知到了哪里，李特和李流也不再店内，他找到店主人，要了两个昨天剩下的馒头吃了，问明去往汉山的路，出了客店。
　　此时还早，很多流民都还在各种藏身地方睡觉，城外显得很安静，他往西南方向的汉山走去，约有一个多时辰后，来到汉山脚下。
　　相对于蜀中的险峻高山，汉山显得有些矮小，也没有青虚山的幽深葱茏，但张孝先踏上山脚下的泥土，立刻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传至身上。
　　与他在青虚山感受到来自于天空雨露的灵秀之气不同，这是一种来自大地的厚重力量，张孝先一步步向山上走去，感受着这种力量越来越强大，来到山顶，是一个巨大的平台，旁边有一块石碑，刻着“大顶寨“三个字，平台中央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能量黑洞，不断地散发出充满力量的精气。
　　张孝先盘腿坐在山顶，尽情地吸纳着大地赋予他的精气，心窍越来越空虚广大，仿佛成为一个宇宙，元神仿佛是一颗熊熊燃烧的恒星，在心窍中自由运转，散发出无穷的能量。
　　他感觉身外的世界已与他融为一体，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等他从心神虚空的境界醒来，发现已经是晚上了，天上千万颗的星星闪烁着。
　　忽然，他听到一步步沉重的脚步声向山顶平台走来，难道有其他的修行者来这里修行？他不知道是友是敌，赶起身紧藏在平台旁的草丛中，探头查看。
　　上山的脚步一步比一步更加沉重，张孝先感觉自己的心随着脚步声颤动，元神竟然不住的摇荡，他赶紧凝神静气，将元神散于百骸，不让自己心神受到脚步的影响。
　　过了好一会，一个人走上平台，在平台中央站住，夜色苍茫，张孝先看不清此人的面容，只见他身材矮小，佝偻着腰，只有四尺多高，仿佛是一个小孩子。
　　张孝先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深夜来这里干什么，只好屏住呼吸，等待观察。
　　那人站在平台上，举起双手，仰起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呼气声，随着呼气声，一颗红色的圆珠子从那人口中吐出，不断往上升，浮在头顶三尺的空中，张孝先感觉身边的能量向珠子聚集，珠子在空中变得越加鲜红。
　　珠子在空中停了有一刻钟，又慢慢掉下去，落入那人的口中，如此吐纳升降，反复了十多次。
　　张孝先看到泛着红色光芒的珠子，知道此人在此吸取天地星辰灵气，炼制灵珠，这样一颗珠子，不知化费了他多少年月。
　　他正想着，忽然见那人将珠子吞在口中，发出惊异的感叹声，转身四处查看，片刻后，迈步向他藏身的方向走过来，难道他发现了自己，他进退两难，只好趴着不动，紧握着剑，看着那人渐渐走近了。
　　“你出来吧！“那人到了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