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走进来。
“三叔。”吴钩少有地恭敬。
男人见了吴钩惨状，怒气上脸，问道：“云下学宫怎么你了?”
吴钩勉强笑笑：“还好，好像没打算杀我。”
男人看一眼秦千谷，秦千谷安坐不动，没有要走的意思。男人终于没提过份要求，脸现不忍之色，问道：“你怎么会······”
怎么会大白天在学宫动手杀人?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宜当下问，男人后面的话没有继续下去。
吴钩不答，却问道：“三叔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赛事讲解一结束，葛剑通带着一帮学宫弟子上门问罪，我才知道。”
吴钩问：“周首座怎么说?”
男人想了想，说道：“周首座不相信你会这样做，不肯信。还说······还说学宫是不是比赛输了脸面，见我们弟子落单便下黑手。”
吴钩冷笑，又问：“然后呢?”
“葛剑通大怒，誓言若不能给他一个交待，云下学宫绝不善罢干休。”
吴钩淡然看一眼秦千谷，又问：“其他门派什么反应?”
男人气道：“作壁上观，还能怎样?”
“再后来呢?”
男人答道：“后来学宫围了我们住的院子。就有弟子对周首座说，你向来桀骜不驯，谁知道你会干出什么事来，山门不能因为你的疯狂过早与云下学宫撕破脸······“
男人说话很慢，显然有些内容不宜让秦千谷听到，但他以这种方式说出来，未明说的部分吴钩也懂。
这叔侄俩很有默契。
吴钩很专心地听着三叔说的每一个字，认真问道：“谁说的?”
男人沉默，没有回答。
吴钩冷笑一声，问道：“其他人怎么说?”
“小一辈的人都说，要先想法子救你回去。”
“大人们呢?”
男人又沉默。
吴钩默然片刻，语气柔和一些：“说要救我的，都有谁?”
“宋谦、齐东楼、梁奇峰，还有秀谷。”
吴钩不做声，好像在记这些名字。
秦千谷在一边安静听着，渐渐琢磨出一点味道来，这些对话看似简单，其实内涵丰富。
吴钩很快回复冷酷，又问：“周首座怎么说?”
“周首座······周首座请来学宫的秦长老，说这是忤逆弟子的悖德恶行，如果学宫能赐还吴钩，他保证一定给学宫一个满意答复。学宫一定会满意。”男人说完后面一句，怒气涌上面庞。
秦千谷隔着老远都能听出话里的森寒之意。心里不禁猜测，学宫一定会满意?周养正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千谷听到吴钩磨牙的咯吱声。显然，吴钩明白周首座的意思。
叔侄俩花了片刻，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吴钩好像想通了，忽然轻松了，又问：“还发生什么事没?”
男人摇头，又想起什么，说道：“秀谷抽了卓有才一个大耳光，半边脸都抽肿了。”
吴钩眼中微有笑意，又问：“周首座怎么说?”
“周首座什么都没说。”
秦千谷从头至尾都未发一言，听着叔侄俩说完话，又看着吴钩交待三叔，不要担心，也什么都不要做。
直至吴钩打发三叔回去，秦千谷才笑道：“牙根不咬那么紧，我也能明白你的意思。你这么深的沉府，再气愤也不该有这样激烈的反应才是。你问了三次周首座怎么说，是真的想知道他是什么态度，还是在暗示我，其实就是他派你来的?他说会给学宫一个满意交待，意思是要将你作弃子吗?”
吴钩不作声。
他不作声，秦千谷的推论就只能是推论。
吴钩不想说，秦千谷也没有法子，他也不贪心，今天能听到这么多事，已经远超他的期望。尤其是这些事背后，暗示了七星派人不同的态度，内容比表象更加丰富。
秦千谷本身没有处理吴钩的权力，也不知道齐掌院有什么安排，所以也不打算多费心思，起身告辞。
临走时，秦千谷笑道：“有个比我聪明的朋友总是笑我，说我太聪明所以烦恼多。我也觉得自己心思太重，总是自寻烦恼。今日听了你们对谈，才发现跟七星派的人比起来，我这样的实在算不得什么。唉，走了走了，这么多线头扯到一起，越想越烦恼，我得去找那个更聪明的人帮我捋清楚。”
秦千谷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安心呆着，我不知道齐掌院会怎样处置你，但可以肯定，学宫不会过分为难你。云下学宫和七星派不一样······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不知道，我其实不是学宫弟子。我说的是公道话。”
······
“谁说齐掌院一定不会为难他?”
镜湖边，学宫门口的小楼里，听完秦千谷的讲叙，秀娘戏谑问道。
秦千谷一时语塞。好在探完吴钩出来，天已黑透，大伙儿各自散了，此时楼里只有秀娘和秦千谷，没有别个看到他的窘相。
秀娘见秦千谷犯窘，笑笑说道：“和孩子们呆久了，你也会受影响。你对吴钩的态度和心湖有点像，以为他是好人。人是很难分好坏的，像吴钩那样的人尤其复杂。他为什么会这样做，目的是什么?他没有动手，或许只是因为他比较聪明，知道一旦产生严重后果，他不可能逃脱。”
秦千谷静静听着。
“听你分析，我也觉得很可能是周养正指派他来的。如果是这样，周养正用心就十分险恶。周养正一把年纪，不可能会幼稚到认为大白天在学宫杀人还能逃之夭夭，何况只是一个修为不高的弟子。他不在意吴钩的生死，甚至直接就希望吴钩死掉。吴钩如果拒绝，他正好有理由收拾吴钩，不拒绝更好，得不得手，吴钩都难逃一死。”
秀娘长叹一口气，有点怀疑地问：“你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人心真的这样阴暗吗?”
你若认为不会，又怎么会这样推断?秦千谷很想顶回去，以报方才戏谑之仇，却还是摇头罢了。
秀娘自嘲一笑，又道：“不管周养正是什么样的人，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七星派诸人，态度不一，想吴钩死的也不止一两个。可见七星派内部关系复杂，吴钩也不单纯。我们能想到的，齐掌院当然也能想到，但齐掌院将如何处置，却未必如你所料。”
秀娘收起古筝，将一应茶具装进藤篓，一边说道：“吴钩的手被折断，看上去很惨，其实很容易治好。齐掌院当时可能没想那么多，觉得事情蹊跷，对方又是少年人，出手自然留有余地。但这不表示学宫后面也会处处为吴钩考虑，你若站在齐掌院的立场来看，问题会清晰很多。我觉得吧，齐掌院有三种可能的处理方式。”
秀娘收拾进屋，在灯前坐下。秦千谷像个小孩一样在一边专心听着。
“最简单的做法是啥也不管，直接把吴钩放了。反正他也吃过苦头了，至于回去后会怎样，关我们什么事?吴钩都已经冒死出手，回去后若还不能保住性命，周养正怎么能服众?另外，吴钩若没办法自保，他也活不到今天。”秀娘看着秦千谷，笑问道，“这是你们最想看到的结果，是吧?”
秦千谷憨笑点头，等秀娘继续。
“第二种处理方式复杂一些。七星派图谋不轨已经十分明显，跟学宫短兵相接随时可能发生。上兵伐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学宫一方面对七星派施压，另一方面对吴钩施恩，吴钩本就有心病，又见识了七星派的薄情寡恩，回去之后会生什么风波?吴钩若是个庸才，这样作毫无意义。听你们说起这个吴钩，他应该是个心思很重，而且很有潜力的少年人。如果学宫适时稍加扶持，那会怎样?”秀娘盯着灯花，轻叹道，“敌人骨鲠在喉，不战自溃，书里有太多这样的故事，如果此番在我面前发生，我也不会太意外。你这样震惊，是不是想到了，学宫尚未动作，事情早已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不是吗?”
葛长老去七星派所住小院讨要公道，是不是齐掌院授意的，秦千谷不知道。但自己跑去探看吴钩，绝对跟齐掌院没有任何关系。从吴钩的反应来看，与秀娘的猜测如出一辙。
秦千谷叹道：“只要趋势对了，就算袖手旁观，事情都会顺势发展。大道无形，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吗?”
秀娘没有想到“大道”这种深邃的东西，摸摸灯台，不作回应。
秦千谷问：“秀娘说有三种可能的处理方式，还有一种呢?”
秀娘微顿，反问道：“秦先生以为七贤者上七星派，为什么那般锐意主动?”
秦千谷答道：“因为形势上不占优，更不能示弱，所以以强对强以战止战。”
秀娘点头笑道：“只有略处下风时用这种方法才有效，根本上还是要足够强大才行。”
秀娘又轻声说：“想要预测齐掌院的决策，首先要知道齐掌院是什么样的人。执勤队弟子执勤时，经常偷懒躲起来打马吊，学宫里小孩子也都不怎么怕掌院大人，学宫看起来一派松垮垮模样，但事实上却井然有序。为什么会这样，你有没有想过?”
秦千谷一怔，笑道：“没想过，倒是忽然想起秦大来，他以前总是老齐老齐地叫，近年改叫掌院了，越来越恭敬。”
秀娘也是一笑，继续说道：“掌院大人原来是白岚的翼王，领过大军，跟朱阳红鸾紫雷三个国家都交过手的。七星派这一番动作，很可能他根本没放在眼里。我说的第一种处理方式，便基于此。齐掌院想明白事情关节，懒得理会，直接放人了事。只是······”
秀娘面容肃然，沉声道：“只是，凤凰不鸣群鸦聒噪，却难料那凤凰能容忍多久。七星派咄咄逼人，一再试探，齐掌院不理便罢，若要有所动作，定然会让对手尝到断指之痛。”
秀娘正视秦千谷说道：“第三种方式可能是你最不想看到的，七星派要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