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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皇历九百三十八年，九月初九，阴天，晋级考接近尾声，挑战赛战事正酣。
秦千谷去找李心湖时，白秀正在二楼窗前，对湖呆坐，手抚筝弦却无心弹奏。
“秀娘，心湖去学宫了？”秦千谷问。
“心湖早早就出去了。这孩子最近总是神不守舍的，跟我说话也少，早上出门时，我在后面喊都没喊应。秦先生，麻烦你帮我看着点儿······”白秀无心抚琴，原来是担心孩子。
秦千谷答应退出，心里想着，秀娘真是奇怪，明明不再年轻，却奇异地让人见之舒心，不从俗流，好像是桃李落尽之后，半山上开得正好的一株梨花，于季节上迟了点，却有别样的美丽。
秦千谷胡思乱想，又思及最近真是奇怪，李心湖总不见人，小胖子也难得露面。只有孟心月倒偶有碰到，总是跟在柳枝影后面。
这三个小鬼不走在一起，反而让人不习惯了，最近好像只有两天前的晋级考见到他们在一块。
想到晋级考，秦千谷又想起两天前，李心湖闷声不吭气就晋级到天品下级。虽然等级比之冷炎和文剑奇尚有差距，光辉程度却尤有过之。观众哗然喝彩，可李心湖出来的时候，脸上却是一副平静乃至于木然的表情，让冷炎、米丑、皮祥等人都大觉没劲。
秦千谷还记得，皮祥一脸热心地问李心湖：“三鬼说你要参加挑战赛，是不是真的？想好挑战谁了没？别多想了，选三鬼吧。把他从天品上级打下来，看他还敢不敢整日把眼珠子放头顶上。”
“嗯？”李心湖一副没睡清醒的样子，完全没明白皮祥说什么，冲众人点点头，勉强算是露了一下笑脸。
罗心野也很奇怪，总是离着众人几步远，话也很少，完全不是平常的样子。
秦千谷想着，已经进到学宫深处。
“不管怎样，一会儿死胖子考完，一定跟他聊聊。看看这小子最近耍的什么宝？嗯，李心湖也是，看样子像《心鉴身中》修炼得有点过头了。可也不尽然，好像还憋着什么？是不是跟挑战赛有关？”秦千谷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
来到闻道台，很顺利就找到冷炎等人。一群人正围着罗心野。
见到罗心野，秦千谷吓了一跳。怎么变这样了？
小胖子好像瘦了一圈，却偏偏浑身浮肿，皮肤红通通的，仿佛体内烧着一把火，皮都像要烧化了。头发也焦了，像是刚被火烤过。
“咋滴了这事？胖子，让人给煮了？”担忧归担忧，依旧不正经，“来，让二爷看看！”
胖子瞪大眼睛，龇牙咧嘴恶狠狠地凶苏二爷一眼，挣开秦千谷抓他的手。
秦千谷一触及胖子，立马被烫了一下。不理会胖子凶巴巴的威胁，凑近细看。胖子两眼冒火，咧嘴时候露出还在渗血的牙龈。
秦千谷疑问地扫过其他小伙伴。
众人同样迷惑，唯有孟心月两眼含泪，忧心地站在胖子身后。
风三鬼耸耸肩：“鬼知道是什么情况，这两天都没见他，吃错东西了吧？别担心，看这狠劲儿，没啥事。还别说，死胖子这副样子，比原先逗爱多了。当狗养着，还能看门。”
看样子是没什么大事了。秦千谷又凑上去，担忧地检查罗心野的眼睛。
罗心野眼里布满血丝，睁得很大，散乱无焦，感觉他内里正在痛苦挣扎。
好在神识不乱，台上叫到罗心野的名字，小胖子立马就有反应。
罗心野四下张望，不见心湖，也不知他是开心还是失望。秦千谷胡乱安慰他道：“放心去吧，李心湖那家伙肯定被什么耽搁了，等会去东塔试炼场，他铁定在。”
死胖子再无话，埋头挤到台上去了。
罗心野上台，回头望大家。观众弟子立马有人认出小胖子。
“哈哈，是这小鬼啊。”
“就是考了三四年还是人品中级那个！”
罗心野不理嘲讽，转身消失在量元天杵背后。
少顷，量元天杵泛起淡淡辉光。在阴霾的天气下，辉光渐渐变亮，渐渐上升。
“三环了！”皮祥惊喜地喊出来，“咦，四······五······，还在上升？”
冷炎皱起眉头：“可能是别人，还没轮到死胖子······”
“这是谁，七环了，天品下级了。”皮祥望得两眼放光。
“不急，还在上升······”米丑粗着嗓门说。
“哈，八环了，又要多出个天品上级的来?”冷炎见异心喜，看这顺利上升的冲势，看样子突破九环没什么问题了。
可那光环却在升到八环，堪堪要冲上九环的时候，跳了几跳，偃旗息鼓了。
八环，天品中级。
正当冷炎、皮祥、米丑等好奇将会是哪位学长从后台出来时，一副烟熏火燎样子的罗心野慢腾腾地从后台转出来。
“胖子？······”
皮祥、冷炎、米丑，包括秦千谷，都惊呼出声，下巴掉了一地。
连孟心月都惊呼出声。罗心野被心月的声音吸引，通红的双眼转到这边，慢腾腾走下来。
因为胖子那副尊容，台下观众竞相避让。胖子近到身前，秦千谷只觉一股热气扑面，胖子焦枯的头发正在冒烟，众人惊愕。
秦千谷赶紧俯身检查。
罗心野四下张望，不见李心湖，又见众人担忧，咧嘴吼吼一笑，满嘴牙缝里尽是血丝，恐怖至极。
“放心······比昨天好多了！”可能牵动痛处，罗心野说出这么含糊的一句，又痛苦地咧了咧嘴。
秦千谷看他神识还算清楚，又如此说，应该真没大事。不过看他样子，显然相当难受。
“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幅样子？”说着想去揪小胖子的肥脸，又想起他正痛苦着，硬生生收住。问道：“你怎么忽然变这么厉害了？”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罗心野却没给他们答案，他纠结着眉头，看上去很辛苦。如此，众人也就不好逼问什么。
闻道台下的一众弟子，见到晋级天品中级的学长竟是这么个十来岁的小娃娃，轰然叫好之声不绝。
很快，罗心野在学宫的知名度起了作用，认出小胖子的，记得他往期战绩的，此时才忽然回过味来。闻道台下顿时炸了锅，都往这边望来聚拢。
秦千谷不管围拢人群，只担心问道：“你内火交煎，脏腑俱损？是不是吃了什么效果猛恶的东西？”
罗心野不做声。
秦千谷抓住罗心野的手腕，内息探入，却被猛地弹开，惊道：“好霸道的道元！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一股猛烈的道元损伤你的脏腑和经脉，一边损毁还一边修复······”
如果是这样，那胖子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难怪胖子是这样一副死样子！可胖子还说比昨天好很多了······
胖子不说话，秦千谷稍稍冷静，担忧之情也收敛许多。以晋级时候胖子的表现来看，发生的事情对胖子的好处是很明显的，可联想到胖子承受的痛楚，还是让秦二爷心里揪紧。
只有慢慢耗了，耗到损毁和修复将体内狂暴的道元消弭。痛是痛了点，好处也多些。
“你······”冷炎开口想问，却被胖子打断。
“心湖哥哥的挑战赛快要开始了。”
胖子不愿意说，众人看他一副熟了七八成的狼狈样子，也不忍心烦他。在惊喜和疑惑中，众人簇拥着胖子，破开围拢的人潮，往学宫东边赶去。
试炼场在东塔脚下。一群人赶到时，挑战赛已经开始，广阔的试炼场中四个高台上的挑战赛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台下观众如云，试炼场西北方，依山体而建的观礼台上，东洲各大门派的嘉宾正淡定地喝茶谈笑观战。
众人四个高台寻遍，不见李心湖，询问监管挑战的教谕，说还没收到李心湖的号牌。
还没开始就好，心湖计划这许久，肯定不会错过今天的赛事。
终于，众人在试炼场的边角寻到李心湖。众人围上来时，李心湖正闭目静坐。听到声响，也只是睁了一下眼又闭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啊哈，原来你小子躲在这里啊！你不知道，今天死胖子······”皮祥欢呼一声，冲到李心湖身前，就要将之前的大惊喜告诉李心湖。
不想李心湖突兀地迸出一句：“不要说话。”
语气平淡，却很认真。
皮祥愣了，其他人也发觉不对头。
秦千谷皱起眉头，搞不明白今天怎么尽整这些玄的。
“心湖哥哥······”孟心月担心哥哥，上前轻唤一声。李心湖不理。
小丫头刚担忧心野未完，又担心起心湖来。走到哥哥身前，再唤一声，心湖还是不理。
小丫头心里委屈，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
李心湖听到抽鼻子的声音，睁开眼，勉强笑笑，声音柔和很多：“现在我不能说话。”
众人即便不明白，也知道事情蹊跷，于是都不做声。
罗心野来的时候就站得远，此时远远盯着李心湖，神情复杂。
秦千谷盯着李心湖，心里已经大致明白。
将众人拉到一旁，轻声告诫：“让心湖安静呆着，他现在分着心呢。”
冷炎几个也知道《心鉴身中》，此时听秦千谷点拨，知道李心湖的表现与之有关，都配合地站远，给李心湖腾出场地，也防止别人忽然闯来。
秦千谷眼光扫视周围，把无意间走近的学员挡开。冷炎、皮祥、米丑三人嘀咕李心湖天赋真好，这么快《心鉴身中》这样怪异的法门都摸出道道来了。久候之下，注意力转移到场上的挑战赛中。
罗心野和孟心月开始全副心思都放在李心湖身上，李心湖久久没有动静，他们也转而观看起挑战来。
作为对修行有成的奖励，学宫会为晋级天品中级的弟子发放一枚培元玄丹，以助弟子突破天品。为了激励弟子们修行，允许初晋天品的弟子挑战高级弟子。挑战失败，少不了要挨顿揍。若是挑战成功，那么被挑战者在晋级天品中级时所得的玄丹就要归挑战者所有。
而输掉玄丹的一方，学宫会迟半年再补发，以免弟子间结怨。
如此，挑战者的积极性高昂，被挑战者不甘心就输也绝不肯放水，天品之上修为也已初窥门径，比斗起来自然精彩非常，以至于每年都有别派遣弟子观战学习。
冷炎三人观战点评，谈笑间不觉已经正午。散场休息，观众星散。见李心湖没有要起动的意思，冷炎领着米丑和皮祥去弄来饭食。
李心湖木讷讷吃饭，仿佛神游。罗心野状况好转些许，吃相凶残。
饭毕，几人谈笑，李心湖依旧一旁静坐。
“诶，心湖要再不拿牌，就没时间排场了。”皮祥提醒道。
米丑笑道：“看心湖这架势，难道想跳两级叫板天品上级。三鬼，要是心湖拿你的牌，你记得别把他打死了，打半死就行。要不你用火行道法把他烤成死胖子这个样子也成······”
冷炎皱起眉头，望向秦千谷，正迎上秦千谷望来的目光。
二人心领神会。
冷炎心语是：“小鱼真要越两级挑战？”
秦千谷则是：“看样子真是这样。”
下午的竞技如火如荼，李心湖依旧昏昏然如睡，直到场上监察教谕宣布，挑战赛最后时限到了，请新晋挑战者到观礼台前摘号牌，他才忽然醒了三分。
望着李心湖慢腾腾走向观礼台的背影，众人多少能猜到将发生什么？
观礼台前置有一个朱红木架，架上仍吊着十几个号牌，都是新晋的天品中级和上级学员。能留到这个时候，要么是挑战者看不上，要么是挑战者不敢上。
冷炎属于让人不敢上的那一类。春试晋升的天品中级，得学宫奖励的玄丹之助，如今已经晋入天品上级。玄丹被吃，自有学宫补发，但挑战他需要越两级，谁都不愿白挨一顿揍。
当李心湖在木架前面站定，冷炎轻哼一声，笑言：“大家放心，这小子要敢摘我的牌，我保证不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