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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十年心爱始青 / 16 我的赌

16 我的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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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精神病院的那段日子很痛苦。每天吃了药还要偷偷跑到卫生间里用食指戳喉咙,让自己吐出来。那个时候经常做恶梦,梦到自己真的变成了神经病,被他们五花大绑在床上,动弹不得。被他们逼到角落里,用电棒电击。
  
  我挣扎我反抗,我大喊我不是神经病的时候,被他们注射镇定剂然后沉沉睡去。每次醒过来,手触之处,一片濡湿。每到这个时候,我真的好害怕。我害怕自己突然有一天就死了,或者哪一天我真的不堪重负也疯了,或者我被药物控制,痴痴傻傻眼睛空洞智商低下。我才十八岁,让我在这里度过余生,我不甘心。
  
  我每天在被自由活动的时候,会注意哪些地方比较容易逃窜。医生给我检查的时候,会注意哪个医生比较位高权重。只是我观察了半年,也没有找到突破口。我知道我的力量很渺小,可是,只要我不放弃自己就没有人可以放弃我。只是医生,我倒知道一个。他叫高上,听名字就很高尚的样子,也许是个济世圣手的白衣天使。在护士们的谈资中,他似乎是院里的二三把手。只是我能见他的时候并不多。至今为止,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是知道他大概一米八几的个。因为他总是被一群人簇拥着,头和肩膀随着人群移动、游走。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我的害怕与日俱增。昨天我的邻床因为太过狂躁,被几个人电击,不知道是电的太狠还是她就该死了,今天早上就去世了。因为是精神病,来探望精神病人的朋友亲人并不多。我的邻床是个三十多岁的姑娘,死的时候静悄悄的,没有丈夫也没有儿女。医护人员把她拉走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几天前她给我说的话,“我一点都不想在这儿待着,可是我老公不来接我,我儿子不喊我妈妈。我死了,可能对他们是种解脱吧。”说完,她就疯了似的笑。我吓得不敢靠近她,万一她狂躁症上来把我打个半死,那我就更加冤枉了。尽管我很想给她个拥抱,一个紧紧的又温暖的拥抱。但现在,我自私得只想保全自己。我知道,我有些变了。我变得更爱自己,这种变化,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愿,我还有能力去爱人,有能力去爱生活,爱世界。
  
  我看着空空的邻床,不久就会进来一个新的病友了。不知道精神病院是如何判定患者康复的,我每次告诉别人我没病的时候,没有人相信我。因为我没有任何亲属,所以本身就渺茫的出院机会,就更加微乎其微。
  
  后来,我慢慢学会了在精神病院生存。不再说自己没有病,乖乖的配合医生护士的工作。和病友搞好关系的同时,腿脚也勤快地帮护士医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打扫卫生、跑腿儿、和病友玩疯疯傻傻的游戏。把自己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一剪刀剪掉。这一次,不是为了爱情,而是让发病的病友不容易揪到自己的头发。两年来,我似乎适应了这人鬼无分的生活。但偶尔被盯得紧的时候,还是会不得已吃一些激素药片抑制神经。这些药片让我嗜睡、呆滞、臃肿、痴傻、流口水。我告诉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变成真的神经病。
  
  我只好孤注一掷。自从知道了高上是医院高层,这两年来,我一直观察记录,摸索他上班的时间规律,路线轨迹,他的习惯动作。现在,就把他放在老远的拐角,我也能仅凭背影认出他。
  
  我偷偷爬上屋顶,也许会有人在意我的死,也可能没有。如果没有,我就自己悄悄下来,没有人会谴责一个神经病不讲信用,一出闹剧而已。看着楼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为我准备的气垫。之所以选择这个顶楼,是因为,这栋大楼是院里最高面积最大的一栋。高上此刻必定经过这栋大楼,所以他会看到这场戏。顶楼风大又辽阔,说话声音很大也可能听不清,要想对话就必须靠的很近。楼顶也有远远围观的人,他们对我避恐不及。我是神经病,他们也怕我一个不开心就抱着他们一起下去了。我内心暗暗祷告来做心理指导的是高上,那么我们还可以有一段光明正大的私人谈话。
  
  我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我知道高上在遇到突发的精神病时,都会伸以援手,这是我两年仔细观察的结果。最好的结果是他可以为我出诊当我的主治医师,再不济,他上楼顶把我劝下去也可。可能真的是运气太好了,高上竟然到了楼顶和我谈话。
  
  我看着他慢慢向我走来,眼泪突然就出来了。这些年,眼泪越来越少了。回想着我对精神病院的恐惧和过去无数个深夜的辗转反侧,我硬是挤出了为博取他人同情的泪水。现在,他离我只有三步远。
  
  “你愿意听我说说话吗?”我没有听他回答,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我不是精神病。”
  
  “每个病人都不觉得自己有病。”
  
  “但我觉得你会相信,我没有病。”我控制住眼泪不让他们夺眶而出,希望此刻的我看起来楚楚可怜。
  
  我往下看了看,故意装作做好准备跳下去了一样,在边缘游走。我克制住自己因为恐高而袭来的眩晕感,即使胆战心惊却又要装得云淡风轻目空一切。努力让自己的戏逼真一些,让他的同情浓烈一些“你说这个高度会摔死人吗。”
  
  “如果你不巧,摔到气垫以外,必死无疑。”
  
  “我们打一个赌好不好,我赌我比你,更了解你。”
  
  高上无所谓的笑笑,并不感兴趣的样子。我有点慌了,这是我没预料到的反应,但我还是继续说下去。
  
  “你喜欢拿文件夹拍大腿,你的笔总插在左口袋但你并不是左撇子,你喜欢看天空,久了会发呆,偶尔会吃棒棒糖,但总是一个人躲起来吃。还有...”
  
  “看来,你观察我很久了?”这时高上似乎被我勾起了兴趣,又向我走近了一步。
  
  “两年,你觉得久吗?我观察你确实功利性强,所以我不否认我想利用你的权利,送我出院。”
  
  “你是知道的,出院都有程序。一步一步直到康复。”高上看着我,等我接话的架势。
  
  “我相信你知道我没病。我也知道你有不走程序的途径。只要你愿意帮,这个确实是你力所能及的。”
  
  “那我要是不想帮呢?”
  
  “我可以做你的情人,乖的、听话的。你知道我了解你,我知道什么是你喜欢的,什么是你讨厌的。你可以当做养一条会说人话会讨你欢心的狗。”我知道我没有什么资本让他帮我,我有的也就这还算年轻的肉体。而这个肉体,他也不一定感兴趣。
  
  “你也太瞧的起自己了吧。”高上讥讽的看着我,却没有走开。
  
  “没有。只是我被李纯根性侵,明明报了警却来到了精神病院。证明李纯根是一个身居高位的人。他这种男人找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然而他在性侵我以前,对我对我奶奶都很彬彬有礼,奶奶一去世,他就性情大变,也不是没有他早就想上我的可能。可我并不知道我哪里吸引他。”
  
  我是想不通李纯根的。奶奶在时,他经常帮奶奶量血压帮我们家找下水道工人通马桶。有时候还会送过来一些海鲜土特产,大概是别人送他的他也刚好吃不完。李纯根是有老婆孩子的,老婆也很漂亮。因为我爷爷的缘故,所以奶奶和我住的是离休干部家属院。但是后来很多人高升就搬走了。因为那个家属院很老又旧,都是大两室一厅的构造,只不过我们家是一楼多了个院子。所以李纯根是干部也不稀奇。因为他一直平易近人,我以为也就是个科长程度。那时候,我以为他是其貌不扬但心地善良。毕竟他这副伪君子的面孔五六年后才摘下。奶奶刚离世,他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作案工具来我家,他想上我很大可能是蓄谋已久的。我只是想不明白,我究竟哪点让权利大到可以掩盖自己犯罪行为的他这么惦念。
  
  “我帮你出院,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你哪里有魅力。”
  
  高上握着我的手,把我牵过去,顺势抱起了我,走到天台楼梯口的时候,用着不大不小刚好让刚才一直杵在这里远远围观的人群可以听到,“你现在还不是很稳定,要配合治疗,知道吗。”
  
  我刻意保持着病人与医生的距离,故作迷离又呆滞的点点头。我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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