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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赛克摘下了小学生司机的头盔，不由得惊叹了一声。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他脑海里只浮现出两个字：“美人。”
男孩的面孔，实在是清秀至极，细长乌黑的眼睛，挺拔小巧的鼻子，白皙的皮肤，被汗水沾湿的头发……马赛克本来马上要落下的一巴掌，竟然不由得在空中停住了。
但仔细看去，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和狡猾。这让马赛克心里毛毛的。巴掌再次蓄力，啪的一声扇在男孩细嫩的脸蛋上。
男孩屁都不敢放一个，一个猛虎落地式，把脸埋在泥土里，连忙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再也不敢了！”
马赛克说：“你把头抬起来。好好给我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然后盘着腿坐在男孩面前。
男孩慌慌张张的抬起头，就这么跪着讲起了他的故事。
“我叫司马莲，现在读初一。家里原本很有钱。我有个姐姐，因为政策关系，我从小被放在乡下，读小学的时候才到城里来跟父母一起住。因为个子比较高，长得也还可以，又有钱，挺无法无天的，就是那种，欺男霸女的。”
“欺男霸女……”马赛克揣摩着这个词儿。到底是有多顽劣才会说自己欺男霸女啊。
“我姐是个好学生，跟我关系不是很好，总是很瞧不起我。她看我那眼神，就像看垃圾一样。我妈对我是敢怒不敢言，那时候我总觉得我妈很害怕我。家里面只有我爸会陪我玩，给我讲点人生道理什么的。他听到我在学校捣乱，也不会批评我，反而是很开心的笑，我就以为他支持我这么做。我爸那时候干部当得很大，学校领导反映我的事情，他根本就不把学校的人放在眼里。后来学校和老师也就知道不管我了。我就这么过来了。”
“后来呢？”
“后来，我爸就倒了呗，树倒猢狲散，他倒了，我也倒了，我欺负的那些人就看不上我了。后来也没什么人跟我玩。我就一个人挺无聊的，那时候我小学五年级。”
“你这个人，怎么净用些贬义词来说自己，之前是欺男霸女，现在又是树倒猢狲散。”
司马莲冷笑了一声：“瞧不起自己呗。”
一年以前，国家发生了很大的变故，这个变化，所有老百姓都切身体会到了。在体系里，淘汰掉了很多的时代残渣，很显然，司马莲的父亲，就是被淘汰的其中一个。
“你爸是怎么了？”
“贪污受贿，被抓坐牢了呗，后来不知怎么的家里就变得没钱了，我在同学面前也抬不起头来。那之后我就自暴自弃了——也不能说是从那时候开始，我这个人就没好过，只不过从作威作福变成破罐子破摔……”
“既然喜欢搞破坏，为什么要自寻死路？”
司马莲眼睛里失去了光彩。他思考良久，回答道：“我想和这个世界交流。”
马赛克吃了一惊。眼前这个男孩，显然认真的思考过了他提出的问题。
“可是不管我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这个世界都不曾回应我。我在外面打流，做坏事，和小女生谈恋爱，骗她们钱，忽悠男生们打架，在学校卖烟，用姐姐的丝袜撸管……”
“啊？什么？”马赛克本来只觉得是不良少年的自述，这突如其来的骚，让他难以招架。
“没错，我这个人就是烂透了，但是所有人都像我姐一样，甚至不会为我的举动生气，就是单纯的对我表示嫌恶。好像我本来就是个坏人，天经地义。”
“但是为什么要死呢？而且还做出这么危险的事……”
“不，你是不会懂的！我爸关进去以后，根本没人再理会我了！我一旦闲下来，就孤独得要死，所以我只能不停地找刺激……但是刺激是有限的！总有一天我还是会沦陷到那种孤独里面，与其那样，还不如搞个大新闻，轰轰烈烈的死掉好了。”
马赛克叹了口气。“我应该比你大不了几岁，但是我还是有些话想告诉你。”
“嗯……你说吧。”
“首先，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你这样的人生，是很失败，很没有意义的。”
司马莲笑了：“我也这么觉得。”
“如果你今天只是单纯的去轨道上自杀，你可能已经死了。如果不是遇到我，而是绑架了别人，有可能你们两个人都会死，甚至，列车上的人也都会死。但你今天遇到了我，说明你还不该死在这里。”
星空的颜色更深了一些。
“你跟我说那种孤独，说你没人理睬，简直是太可笑了。你或许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从小到大，一个朋友都不曾拥有过。即便是跟父母，也没办法有推心置腹的交谈。而你呢？不管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是怎么想的，但你也曾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也曾是班里面叱咤风云的人物。你小小年纪，就牵过了那么多女孩的手，那么多次和女孩子接吻，甚至还可以对自己的姐姐发情。而你的父亲，是好人也好，是坏人也好，对你是溺爱或者是纵容也好，但至少也有人关心过你，和你讲过一些他心中的人生道理——这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曾有过！”
“我长得没有你好看，甚至还没有你这个初中生高，但我这样的人，却还可以在这里好好活着，甚至今天还能救你，救那个列车上的人一命，你又有什么理由说自己必须死呢？”
“你的孤独和悲哀根本就是毫无根据的，完全可以克服和理解，但你没有这么做，你只是一味的反弹着世界对你的伤害。你想跟世界交流，难道放浪形骸就不是交流的手段？实际上，你已经跟它交流过了，它也给出了它的答案，不是吗？”
“我不认可你的观点，同时对于你今天做出的荒唐行为十分愤怒。我希望自己不是白白救了你一命，希望你今后能够正常一点思考，正常一点生活，做一个身心健康的人。”马赛克的瞳孔中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辉。司马莲感觉身上暖暖的。
“可是，大哥，我怎么觉得你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么普通啊……你不是有，那啥，超能力什么的……怎么被你说的你好像个屌丝一样，哈哈。”司马莲说。
金色的光辉消散了。马赛克挠挠头：“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再说这个事情。你别问，也别到处乱说。”
“好好好，大哥你说啥都对。”
“我现在要想办法回去，你的摩托车报废了，现在怎么办？”
司马莲看着只剩下半截的摩托，那是他的心爱之物，是他爸出事之前一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本来想和摩托一起死的。
“大哥，你别着急，我给你打个滴滴，哈哈哈。”
马赛克心想，这么荒凉的地方，连公交站也没有，滴滴司机不一定会愿意来。“实在不行，就报警吧。”他说。
马赛克和司马莲从警察局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警察叔叔教育了他们很久。这次事情所幸没有引起人员伤亡，只是损失了一辆摩托，所以也没有处罚他们。
“大哥，咱们也是进过局子的人了。”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司马莲略显兴奋的说。
“这有什么好光荣的。”马赛克心想，小混混不管怎么命令，还是小混混。十点以后他们会锁门，所以今晚应该不能回去了。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找个便宜宾馆睡一觉吧。
“这样，我现在想吃点东西，你要不要一起，我请。”马赛克说。
“好啊。”司马莲欣然接受了。
在饭桌上马赛克给司马莲讲了关于超能力的事情。司马莲听的眼睛发光，一脸崇拜，直呼大哥。看到马赛克喝了茶水，他就过来满上。还一直往马赛克碗里夹菜。
“这都是我请的啊，你这么殷勤干啥！”
司马莲真诚的说：“马赛克，马哥，我这辈子遇到你真的是天大的幸运，我真是发自内心的崇拜你啊！大哥你对我简直就是，再造之恩啊！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没法报答啊！”
“得了啊，你再说我要吐了。”
马赛克低估了司马莲的习性。这孩子看到贵的就想点，毕竟是过惯了有钱生活的。马赛克的腰包被消耗殆尽，甚至从猪精和太妹那里抢来的钱也只剩下两百块。
“不行，这个我今晚要过夜的。”
司马莲一嘴红油，呲溜着美味小龙虾。已经吃好了的马赛克在一旁看着。
“嗯？过夜？你不回家吗？”司马莲说。
“我家在县里面，我现在住我叔叔家，他们晚上关门，我回不去。”
司马莲义愤填膺道：“你妈的，给亲戚寄宿不给钥匙的？”
“我自己没要。”
“为啥啊？”
“反正他们平时都在，我按时回去就可以了。今天特殊情况，没事。”
马赛克不要钥匙，是因为他叔叔家很有钱。他怕以后家里丢了东西，说是他偷的。
司马莲一挑眉：“大哥，今晚来我家住，怎么样。我家房子还蛮大的。”
“你又打的什么主意？”
“来呗，有惊喜。”。
马赛克察觉到一丝不妙。但是青春期的少年，难免有时候会想入非非。“你要是害我，我用超能力把你挂天桥上，听到没有。”
“我哪敢害你啊，你妈的。你信我呗。”司马莲嬉皮笑脸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