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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菲涅亚在营地上与骑士长查理面对面交谈，但卡恩的冷汗不止地从脸上掉下来。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是心脏在与骨头碰撞。
他躲在粗壮的树干后，不可能有人看得见他，但卡恩始终感到强烈的不安。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几天前当他产生这种感觉时，地震就发生了。
卡恩不禁颤抖。
“查理叔叔，快杀了她！”那个与菲涅亚的哥哥同名的男孩大叫道，卡恩看向他，但自己感受到的威胁仿佛并不源于那里。
背后只有虫的叫声，但卡恩还是猛地转过身去。
前面很暗，除了近处的橡树，只有一片漆黑。
但卡恩死死盯着黑暗之中，他感觉让他不安的东西就在树林里。他先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但不知怎么，他鬼使神差地迈出脚步，慢慢朝黑暗中走去。
很快，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脚下的路不能称之为路，树根铺满了地面，他踩在树根上，不知道要走向哪里。
“你为什么要看着我···”卡恩低声自言自语，“正如我现在这样看向你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话音刚落，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格拉坦···出现了。”
“什么啊？”卡恩的不安一下子全部消失了，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听得到这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却不明白她的意思。
卡恩下意识地后退，而面前的身影又开口道：“少年，你现在别无选择了——唯有跟着我。我是潘妮，作为交换，你有必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少年。”
这时，那人影的身上发出了淡淡的白光，卡恩才看到这是一个穿着传统修女斗篷的女人，她正和蔼地微笑着，等着自己的回答。
卡恩警惕地看着她，突然想起，潘妮就是之前听到布莱恩与贝拉兄妹提及到的那个凶狠修女。
“我叫卡恩。”卡恩只好先说道，而潘妮马上点了点头，说道：“好，卡恩，跟我来。”
卡恩觉得这很唐突，于是没有听从她，修女一皱眉，说：“卡恩，我不想解释任何东西，你得知道这世道就是这样，当你的实力不如别人时，你就得乖乖听话——甚至，就算你乖乖听话，有时也逃不过灭亡的命运。”
“你······”卡恩把话咽了回去，他想反驳，但衡量了现在这样的状况，他觉得对方说得也很有道理。
“我明白了。”他只好说道。
“嗯···”潘妮满意地点头，转身慢步前进，卡恩只好默默跟着她。
不久后，修女将他带出了树林。没有树叶的遮挡，星光洒到了前面的地上。那似乎是一块不大不小的墓地，死气沉沉，墓碑林立。墓地旁边有一座木屋，应该是修女的住所。
“来。”潘妮突然抬起手，竟有一块干净的全麦面包不知从哪里飘到了她的手上，她将面包递给卡恩，卡恩识相地接过来。
虽然很奇怪，但卡恩还是在这墓地边上一声不吭地吃起了晚餐。
“很好，你该为你不是一个话多的小子而庆幸。”潘妮说道，“起码现在你没让我讨厌，嗯，很不错。”
卡恩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疑惑地将剩下的面包塞进嘴里。
“吃完了？”潘妮说道，“那么，接下来，作为你的晚餐的交换，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卡恩瞪大了眼睛，差点没把嘴里的面包咽得下去。原来这不是馈赠，而是有代价的晚饭。
“你好像已经做好准备了。”潘妮接着说，“卡恩，你不用担心，这件事由你来做是最合适的，虽然我一直也在让人来做，可他们都不曾让我满意。”
“我···究竟需要做什么？”卡恩问道。
“别着急，”潘妮说，“看吧，这里埋葬着女神全部的最后的信徒们，但是，我不希望我依旧将长眠于此，我不想让这个墓地里再多一座墓碑。”
“这些都是修女和牧师的坟墓吗？”卡恩说道，他看到大概有十块墓碑在这里，但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他们的宿命便是永久地沉睡于此。”潘妮说道。
看着这些墓碑，卡恩有些惆怅，所谓宿命，就是那从未见过的诸神啊。
“我听说，”卡恩说道，“你们不能离开这座岛，因为迟迟等不到神的旨意···”
“你又懂什么？”修女瞪了他一眼，看起来有些生气，卡恩只好闭嘴。
过了一会，潘妮才开口道：“神国都已灭亡百年，谁还记得起过去呢？过去的人是虔诚的，他们崇拜诸神，尊敬诸神，即使那样，神国也灭亡了，你觉得到了现在，我还会真的相信智慧女神存在吗？”
卡恩一愣，潘妮接着说道：“起码埋在这土地之下的诸位没有一个相信。我们不是不能离开，而是不敢离开。世道就是这样啊，毕泽尔成为历史，我们这些本该属于历史的人怎么敢出现呢？”
卡恩无法理解，他觉得这些人是给自己包袱，却难以解脱了。
“我找了一个女孩接替我的位置，可她实在太让我不满意，竟敢偷偷跑出来，真是太不听话。”她讲着，“他们没有办法，作为那个时代的人的后代，也无法融入现在了。我只好告诉他们终有一天，女神会拯救他们，当然，他们等不到那一天，就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
“那个叫贝拉的孩子。”卡恩说道。
“哦？”潘妮吃了一惊，“你见到她了？”
“你···唉。”卡恩摇了摇头，还是忍住了，“这对她太残酷。”
“世道就是这样，她是毕泽尔人的孩子，就自然会成为智慧女神的子民。若她是个男孩，还能学一学剑术，可在这岛上，一个女孩能学的也只有祈祷了···贝拉，她本来还有别的路可走，不过，卡恩，现在该你代替她了。”修女说道。
听到这话，卡恩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要让我做什么？”
“对于你来说，这是一件容易至极的事。”潘妮说道，“那就是让克罗曼·亚布恩与华撒尔·坎缪尔特在毕泽兰永远消失。”
“克罗曼·亚布恩？”卡恩皱起眉头，“他是如今亚布恩帝国皇帝，你要我杀他？”
“不仅如此，还有坎缪尔特皇帝，你也要杀掉他。”
“你在开什么玩笑。”卡恩不解地说，“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就是故意不想让我完成，但这样拐弯抹角有什么意义。”
“我只需要你杀掉他们，你以为我在骗你？这两个人所拥有的，本来该属于谁？你心知肚明，我们这些人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见到他们的死亡。”潘妮说，“我也说了，这对于你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卡恩表情很难看：“修女，你也明知我没有什么力量，我做不到让身体发光，又不可以让东西浮起来，也不会魔法···”
“你能学会。”潘妮修女打断他道。
卡恩愣住了。
“我？”
“我发现了你和那个人是相同的，你们拥有同样的力量。一百年前，那个人违背誓约，没有来拯救神国，如今，你得代替他，让这个世界恢复秩序。”
卡恩脑子很乱，但好像潘妮知道一些关于他那种无法理解的能力的事，于是，他连忙问：“修女，你说的那个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说我有和他同样的力量？”
“哼哼，”潘妮奇怪地笑了，“那个人，他是一个违背誓言的圣骑士，一个堕入地狱的背叛者。还有多少人记得他呢，他叫做斯贝尔。”
斯贝尔，菲涅亚也说过，他杀死恶魔，堕入地狱···卡恩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竟然又是这个人，不过这样看来，他怀疑自己与他该是有些关系的。父亲怎么会有一本斯贝尔的传记，而潘妮修女又说他们有相同的力量，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若你是一个新魔法师，那你就该对这个名字很熟悉了。”潘妮说道，“不过，我的打算就是让你成为新魔法师，如果是你，要看懂斯贝尔留下来的东西该是很轻松的，毕竟你有和他一样的力量。”
“修女，能不能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力量？”卡恩急切地问。
“那是属于你的力量，你自己当然比我清楚。”潘妮说道，“够了，你说得也够多了，现在，你该发誓了——对智慧女神也好，或太阳神也罢，总之，你得发誓，你在学习新魔法后就去杀掉华撒尔·坎缪尔特和克罗曼·亚布恩。”
卡恩咬牙，迟迟不开口。
见状，潘妮说道：“卡恩，你别无选择。你是唯一有可能看懂斯贝尔所留之物的人，现在，你的决定将决定毕泽尔神国的未来。”
卡恩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我只是一个平民，我也没有姓氏，没有家族···修女，我实在无法替你的神国做任何决定。”
潘妮不悦地看向他。
“我很讨厌你这样一直找借口，你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来到这座毫无价值的小岛上。”潘妮说着，伸出了右手，“你可别以为你能凭借你自己来威胁我，卡恩，你不愿意，那我只好强迫你愿意了。”
修女手一挥，手掌便从斗篷宽大的袖口伸了出来，她的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戒指上镶嵌的十字形晶石正散发着淡蓝色的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