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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其实,并没有杀人凶手吧……就算有,也是油脂先生本人。”
爱丽丝如此说道。
“什么?”
细高个儿先生大声呵斥。
“你给我闭嘴!油脂绝对不可能自杀!”
连细高个儿先生脸上的褶皱都愤怒地跳起来。
“他为什么要自杀?!在这堡垒里,就数他最清闲、活得最滋润!有什么人想要杀了他取代他才是真的!”
没错,从肉虫先生当上发电工头的事情中爱丽丝已经知道,这座堡垒里的岗位有限,但有岗位的人的日子远比普通工人滋润的多。因此,为了往上爬,人们要么像肉虫一样自己创立岗位,要么就得等其他人空出岗位才行。
细高个儿先生这样考虑可说是理所当然。
但是。
“恐怕从一开始您就不认为油脂先生会自杀吧。”
所以细高个儿先生一直揪着“嫌疑犯”不放。
“那回答我的问题,他为什么要自杀!”
爱丽丝沉默片刻,说道:
“无聊。”
“什么?!”
“就是‘无聊’……不,我表达不好,大概就是无聊这个意思,但程是度绝对要比无聊严重得多。”
细高个儿先生倒吸一口气。
他一言不发盯着爱丽丝。
“虽然没有和他见过面,但是想必他很无聊吧,油脂先生。一直生活在这座堡垒之中,没人进得来,他也出不去。没有必须完成的工作,没有必须看管的工人,整天无所事事,唯一的事情就是在采购返程日帮您搬搬行李,其他时间就只能呆在黑漆漆的宿舍里听着婆婆们纺线的声音打瞌睡。而且,堡垒里唯一的收音机也已经坏了很久……”
“尽管您觉得他的生活相当清闲。但是在我看来,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无聊透顶……”
爱丽丝清楚记得,外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翻身都翻不了、爬都爬不动时绝望的表情。如果没有后来邮递员大叔带来的轮椅,恐怕外婆也早就绝食而亡了。
其中的烦闷和痛苦不言而喻。
“这样说来,如果一直如此度日的是您,您会不会也觉得无聊呢?”
“——不。应该说,您是不是也会无聊得想死呢?”
无聊死了。
这是外婆曾经的口头禅。
爱丽丝别过头,躲开细高个儿痛苦的目光。
“你错了。”
细高个儿反驳道。
“油脂可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聊——我,应声虫儿,还有油脂,我们常常喝酒、打牌……甚至在休假时,路易斯也会加入进来……如果说无聊,城堡里的其他人比油脂更无聊!婆婆们只能不停地纺线,路易斯成天和虫子为伍,烟囱时刻被一群疯子包围着,工人只能无聊的三班倒,他们哪个不无聊?为什么他们中间没人想去死?!”
“您说的没错。”
爱丽丝用脚尖搓着地板。
出行前邮递员大叔送给她的新鞋沾满泥尘。
“但是——您知道吗?当我进入医院和发电厂时,当我被婆婆们戏耍时,特别是当我看到柜子里摔伤后背的工人时,我都会觉得,几乎这座堡垒里的每个人都无聊的想死。”
“无聊死了。”
爱丽丝重复外婆的话。
细高个儿几乎要原地跳起来。
“但是!”
他浑身颤抖着:
“但是……就因为这一个原因就要去死?……太荒唐了!”
“无聊的时候,您会做什么呢?”
“什么……意思?”
“就是说,如果您像油脂先生一样无聊的话,除了打牌、喝酒,您还会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呢?
大约是因为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的原因,细高个先生儿一时竟回答不上来。他努力地张了张嘴,在发现自己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之后,只得无奈作罢。
“我猜,油脂先生会在堡垒里探险。”
唉?!
细高个儿先生颇为吃惊:
“别开玩笑了!你怎么知道他会在堡垒里探险?!”
“猜的。”
就像小时候玩的猜谜游戏一样,单纯靠猜的。
但是“猜”这件事本身,并非没有任何依据的胡思乱想。
“不然,他的钥匙哪儿去了呢?”
不等细高个儿先生发出质疑之声,爱丽丝紧接反问回去。
“……”
“这个问题,您考虑过吗?如果油脂先生真的只是呆在宿舍里的话,钥匙绝对不可能找不到。他再怎么粗心也好,再怎么健忘也罢,无论他把钥匙丢在哪儿或者落在哪儿,这个范围都只是在“宿舍”里而已,仔细找的话,就一定能够找得到。”
“此外,您跟我说过,从医疗室回来的工人会被关进箱子里,而艾莉婆婆则说过,箱子只能从外面打开……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医疗室工人回来的时间分别是晚上十一点三十分、下午三点三十分以及早晨的七点三十分。在这三个时间里,油脂先生应该也已早就用完晚餐、午餐和早餐,这样一来,他和用餐的工人也没有任何交集。因此,钥匙也绝对不可能被什么人偷走……”
“有意思。”
堡垒主人从金黄椅子上向前探出身体。看来,他对爱丽丝的说法相当感兴趣。
“那么,你认为钥匙是怎么丢的呢?”
他好奇的问到。
爱丽丝避开细高个儿先生的目光。她看看艾莉婆婆,艾莉婆婆微笑地看着他;她又看看红眼睛,红眼睛左右摇晃着身体,似乎睡着了。
而肉虫则悠哉地看着热闹。
“所以我猜,也许是他去了什么地方。”
“而且是他不该去的地方。在这座堡垒之中,应该有这样的地方吧?门上写着‘禁止入内’的地方。”
就像爱丽丝在军工厂中探险时,见过的那些写着‘禁止入内’
的生锈铁门。而邮递员叔叔一再警告爱丽丝,要和那些房间保持距离。
“会死哦。”
邮递员叔叔这样说过。和神啊,鬼啊,妖怪啊这些吓唬小孩儿的东西没有任何关系。进入那些房间的话,一不小心就会死。
所以爱丽丝从来没有踏入半步。
但是谈到这个话题,如果油脂先生还活着,恐怕他不会像此时的细高个儿先生一样露出惊恐的表情。即便他看到堡垒主人脸上此刻狰狞的横肉恐怕也不会发抖。
毕竟无聊到极致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些吧。
“所以呢?接下来会怎样?”
“我猜,油脂先生一定没有注意到钥匙掉在了哪儿……在本来就不熟悉的地方寻找东西,恐怕很难找得到。”
就像在军工厂探险时,爱丽丝无数次将家门钥或和其它什么东西丢掉后一样。
掉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但是却会留下证据。
她曾经到过某地的证据。
没错吧,一旦被人发现,油脂先生曾经闯入“禁止入内”的房间,后果不言而喻。
“这都是你猜的吧!证据呢?!证据!”
细高个儿先生问到,爱丽丝听得出他声音中的颤抖。
再看看红眼睛先生,依旧百无聊赖地站着,但嘴角却发出可笑的、抽筋式的抖动。
惊恐万分。
如此,爱丽丝才发现,“禁止入内”的房间在这堡垒中不仅是“禁止入内”,更是“禁止提及”吧
那么,那样的房间里究竟有什么呢?
好奇。
“啊……哈哈……”爱丽丝佯作尴尬,“的确是猜的没错……而且我没有证据。”
“但是,无论如何,关于油脂先生是自杀这一点,我有证据。”
“哼。”
堡垒主人的震怒并未消失,但他准许爱丽丝继续说下去。
“那么你就给我说说。你的那些证据。”
爱丽丝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
是看错了吗?在张开嘴吸气的时候,爱丽丝似乎用余光看到红眼睛的喉结在抖动。
“首先,是油脂先生的工作服。衣服胸口的位置并没有被刺破的痕迹,也就是说,刀子是在油脂先生脱掉衣服后才刺进他的身体的……假使有‘凶手’”存在的话,我实在想不出他用什么伎俩可以诱骗油脂先生脱掉衣服,然后再迅速对他行凶……您能想得到吗?”
“……”
片刻沉默后,细高个儿反驳道:
“但是……这也只能证明你和我想不通凶手的伎俩而已!并不能证明没有凶手这个人存在!”
“还有工作服的摆放。”
爱丽丝向前一小步,抬起双手,仿佛其中拎着什么东西似的,伸到细高个儿先生的眼前。
“从小时候开始,邮递员大叔就教我叠衣服——所以我一眼就看出来油脂先生的衣服是怎么叠的。”
爱丽丝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在空气中比划起来。
“将衣扣从上到下扣好,然后拎住肩膀的位置将衣服翻过来,前胸朝下、后背朝上地放在桌子上。接着约么从衣领到肩膀三分之二的位置向内内折叠,拉直袖子,两侧都这样做……”
“喂!”
堡垒主人不耐烦起来。
“我们不是听你教我们叠衣服的!说重点!重点!”
“接下来就是重点……折好袖子后,从衣服下摆的地方,先向上折叠一次,这次只需要折叠约么十公分就好——这样做的好处是,一来可以防止袖子乱跑,二来可以让衣服十分整齐。最后,再从下到上将衣服对折,整理四角。衣服就折好了。”
“油脂先生身边的衣服,采用的就是这种折叠方法。”
“但是,如果是拎住衣服下延将衣服拿起来的话,那么……下摆就会因为重力的原因散开来,叠好的衣服就要重新叠过。”
这是爱丽丝从小到大叠衣服的经验。
她一边挥动着双手,一边想起自己叠衣服时,躺在床上的奶奶为她哼唱的儿歌。
“但是,如果是抓住衣服两侧肩膀的位置拎起衣服,那么这时相当于也把下摆抓在了手里……衣服无论如何也不会散开。”
“您还记得油脂先生实体旁的衣服是如何摆放的吗?”
爱丽丝冲细高个儿先生微笑着。
“不……记得。”
因为朋友死去而产生的愤怒和悲伤,反而成了看破朋友死亡真相的绊脚石吗?在玩纸牌游戏时,这样的情形并不少见——输的次数越多,就越发注意不到牌面和局势变化,进而就会没完没了的一输再输。
这是爱丽丝常有的经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衣领朝后,左胸口袋对着右腿,摆放在油脂先生右手边的。非常工整。”
“那又怎样?”
“也就是说……如果‘凶手’骗油脂先生脱掉衣服再杀掉他、最后才将衣服叠好放在他的身边的话,那么,由于完成最后一步时衣服是倒扣着的,因此为了让它正面朝上并且保持平整,‘凶手’就只能拎住衣服的两肩……”
爱丽丝模仿出‘凶手’手中拎着衣服的样子。只是她并不确定,细高个儿先生是否能看见爱丽丝手中拎着的衣服的样子——正面对着他,背面对着爱丽丝。
“然后先让衣服下的沿落地,再慢慢将整件衣服放在地上——您看,现在衣领的朝向是?”
“朝前。”
“没错。”
“再加上油脂先生与传送台之间的空档相当之窄,放下衬衣后几乎就不留任何缝隙——也就是说,这个空档顶多容纳一个正常人侧身进入。所以‘凶手骗油脂先生脱下衣服,将其刺杀,再将衣服叠好放到油脂先生的身旁’这种事的可能性……”
爱丽丝的目光越过细高个儿先生的大脑袋。
红眼睛的额头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这种事的可能性,为零。”
“但是这并不能证明没有凶手。”
细高个儿做着最后的挣扎。
油脂一定是被人谋杀的!爱丽丝想不到其他摆放衣服的方法,并不等于凶手也想不到。
那不过是她智商的局限性而已。
这个乡野里来的小丫头。
“既然如此,那么,您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有凶手存在的话,他该如何杀害油脂先生,才能让他倒在那个位置呢——传送台旁的墙角。”
“什么……意思?”
“您没注意到吗?发电工人和油脂先生之间体型的差距——虽然我没有见过所有的发电工人。但是从他们睡觉的箱子就看得出来,他们的体型都十分瘦弱,不然不可能钻到那么狭窄的箱子中去。”
说要,爱丽丝强做笑脸,看着艾莉婆婆。
“你猜得很对,小姑娘。”
艾莉婆婆如此说道。
然后爱丽丝继续展开说明。
“在这种体型对比下,由于杀人凶手要先于油脂先生到达门厅,因此,毫无疑问的是,杀人凶手想要杀掉油脂先生就只能‘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
这是邮递员大叔在和爱丽丝玩纸牌游戏时教会她的一个词语。指得是趁对方没有意料到就采取行动。接下来,如果想要使对方‘意料不到’的话——恐怕就只能靠障眼法了吧。
用语言欺骗也好。用视觉屏障也罢。哪怕是靠心理迷惑。只要目的是让对方的认知与事实产生偏差,就统统都算是“障眼法”。
而“杀人凶手”的障眼法就只有……
“凶手首先要找到藏身的地方——在门厅中,能够用来藏身的就只有传送台旁边的空间——您和我刚刚进入门厅时,不也没有发现油脂先生的尸体吗?那正是门厅中唯一一个能够藏身的场所所在。”
但是,空气中气咸的潮湿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爱丽丝曾以为那是堡垒中湿气过重的原因。
“但这样一来,就像玩捉鬼游戏时为了引开抓捕者注意力丢出的小石子一样,凶手必须要弄出些动静来转移油脂先生的注意力,才能‘出其不意’地进攻他。但无论凶手用什么方法、搞出什么动静,他和油脂先生的位置都会是……”
“凶手站在传送台旁,而油脂站在他对面……”
“是啊……您发现了吧。”
没错。
如果凶手站在传送台旁向脂刺出刀子的话,那么,无论是谁,中刀后的反应都会是“往外逃”。如此一来,他就有可能倒在房间中其他的任何一个地方。
或者说,油脂先生可能倒在房间中的任何地方,唯独传送台旁的角落——
不可能。
而油脂绝不是一个工人可以拖得动的。即便拖得动,也会在地板上留下拖拽的痕迹。
细高个儿先生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颓立在原处。
原来油脂是自杀。
原来这一切都是被蠢笨的自己折腾出来的闹剧。
无话可说。
无地自容。
但是,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