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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老顾站在讲桌前，极其认真地说出了这句经久不衰的开场白，话音刚落，教室里为数不多的人哄堂大笑，这句话老顾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年，多少遍，又得到了多少笑声作为回应，但每次，老顾总是固执地这么说着。
整间教室里，只有两个人没有笑，一个是坐在窗边的顾子辰，他的眼神至始至终都是空洞，另外一个就是苏星墨，此刻的他正忙着睡觉呢，根本没听到老顾在说什么。
“同学们，你们对我们生活的地球了解多少呢？这个世界太久远了，它已经存在了46亿年，那我们已知的历史有多少呢？中国，地球上传承最古老的已知文明，五千年，听上去很久远吧？可是与这个世界相比呢？沧海一粟。在这漫长的时间长河中，诞生了多少我们人类所不知道的存在，没人能够说得清。我们常说，时间会给我们答案，但是时间，也会掩埋很多真相啊。”
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老顾并没有因为眼前没有一个人理会，而停下话音。相反，一种叫做陶醉的表情，却弥漫在老顾的脸上。
“顾教授，您这课到底是历史课，还是神学课啊？”
在老顾的课堂上，从来不缺乏这样的起哄，但老顾似乎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发问的学生一眼。
“我教的当然是历史，但我觉得，我们不能太局限。人，一旦陷入到一个小胡同里，就会很容易忽略了胡同以外的世界。历史，是帮助人类了解这个世界的一个途径，既然我们要了解的，是世界，那么要考究的，就应该是世界的历史，而不是人类的历史。”
老顾停下了话音，罕见的露出笑容。
“我说过了，这个世界很久远，人类也只是地球上的一个物种而已，难道只有我们已知的才算是历史吗？我希望各位同学能有开阔的眼界，不要被所有的‘已知’，束缚了自己的眼界。”
老顾笑容变得苦涩，不知道是在说给教室内的学生听，还是在说给别的什么。老顾的眼中变得悲伤，转眼看着台下睡着的苏星墨，愣了一下神，脸色重新舒缓开来，变得透着欣慰。
出了顾子辰的眼神始终注视在老顾的脸上，其他学生纷纷意兴阑珊，转头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老顾目光盯着苏星墨，喉咙慢慢蠕动，从嘴里传出一串简短的奇怪音符，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吟诵。听到老顾的声音，台下有人抬头看了老顾一眼，摇头叹息，有人笑意更浓，其他人则视若无睹。
顾子辰一成不变的眼神跳动了一下，眼中仿佛有了些神采，他转过头，默默地注视着熟睡的苏星墨。与此同时，熟睡的苏星墨脑中仿佛有一根弦被触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耳边炸开了。他的全身肌肉紧绷着，浑身抽搐了一下。老顾与顾子辰眼中同时露出一阵兴奋。
虚无的空间突然被照亮，脚下的冰面晶莹透亮，苏星墨站在原地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数道风刃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嘶吼着从远处袭来，风刃逐渐凝聚到一起，在苏星墨眼前汇成一道风墙。
在墙的另一端，一道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苏星墨看不清对面的人，但是他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对面的人在微笑。
苏星墨怔怔地看着风墙对面的身影，眼中满是迷惘，不知道他呆了多久，直到苏星墨感觉到脸颊上的寒冷，才慢慢回过神，泪水从他的眼眶划出，顺着脸颊溜到冰面，苏星墨伸手向脸上抹去，泪水湿润了他的手指。
苏星墨眼里满是疑问，他此刻并不感觉到悲伤，但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漫出，而且越来越多。
“我一直在这里。”
一个声音在苏星墨耳边响起，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啊？”苏星墨心烦意乱，脸上不断地抽搐着，疯了似的冲着风墙大吼着。
“我一直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风墙愈来愈模糊，慢慢在苏星墨眼前消散，风墙后的身影随着风墙一点一点消散，只有那个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响起。
“别走，别走。”苏星墨冲着消失的风墙跑去，胸口就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就快要让他透不过气来。苏星墨一拳打向风墙，风墙化作一道清风，拂过苏星墨额前的头发，彻底消散在他的耳畔。
窒息感更加明显，苏星墨痛苦地倒在冰面上蜷作一团，他的呼吸愈发困难，缺氧让他的脑袋发昏，苏星墨的意识逐渐迷离，嘴巴里还在呢喃着“别走”。
“砰。”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突然发疯一拳打翻了前方椅子的苏星墨，眼中满是惊恐。
苏星墨站起身，双手杵在桌面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慢慢睁开双眼，眼睛看着桌面陷入呆滞，豆大的水滴从他的额头低落，在桌面上溅起一个小水花，他伸手往眼眶抹了一下，跟梦中一样，他的脸上满是泪水。
苏星墨茫然地伸手捂在胸前心脏的位置，不是错觉，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疼突然疼了起来，一种叫做悲伤的情绪在他心中弥漫，仿佛在他的心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那一刻被唤醒了。
讲台上的老顾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突然惊醒的苏星墨，一抹金色从眼瞳中一闪而过。
“苏星墨同学，即使是下课了，也不用这么激动吧？”老顾开了个玩笑，所有同学莞尔一笑。
苏星墨抬起头看向四周，身边的同学纷纷整理东西，陆续走出教室，顾子辰站起身走到门边，照旧站在那里等着老顾收拾东西。
“是个梦吗。”苏星墨抹掉脸上的泪水，长舒一口气。
“又是这样，妈蛋，吓死你爹了。”苏星墨一咧嘴，他感觉自己不止是“人类绝缘远离体”，还是天赋异禀的“噩梦吸引者”，从小到大，在苏星墨的人生中，从来不缺乏噩梦，各种稀奇古怪的梦，总是把熟睡中的苏星墨惊醒，这也导致他患有严重的失眠，常常顶着一对巨大的黑眼圈，或许黑眼圈也是他不招喜的原因之一吧。
苏星墨甩甩头，拿起一旁的背包冲着门走去。
“人之所以悲伤，是因为心中有着牵挂，很难或者再也找不回来的牵挂。”老顾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东西，在苏星墨走过讲台的时候轻轻开口，没头没脑地说着。
“啊？”苏星墨停下脚步，脸色奇怪的看着老顾，“什么鬼？”
“你很悲伤，苏星墨，你从来都是悲伤的。”老顾停下手里的活计，笃定地看着苏星墨的双眼。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星墨下意识地躲避着老顾的眼神，慌张地看向一边的顾子辰，“喂，那白痴，快看看你爷爷，他是不是又犯病了？”
顾子辰看了苏星墨一眼，转头看向一边，并没有搭苏星墨的话。
老顾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没有再搭理苏星墨，带着顾子辰向教室外走去。
“想知道你的悲伤是什么吗？周末到我家来吧，我给你想知道的答案，我等你。”老顾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神经病。”苏星墨嗤之以鼻，与答案相比，他更愿意相信这些话都是老顾的疯话。
苏星墨快步走出教室，从老顾相反的方向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