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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办公室中安静的片刻。
“你们还有什么事吗？”尹史问。
“嗯，我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学习甲骨文。”青修请求道。
“这很好啊。”尹史笑道：“我给你安排个工作人员的身份吧。”
“你们两个人呢？”他转头问清诚和小珏。
“我想去看一看后土鼎。”清诚说，犹豫了一下，又解释道：“有件事需要去拜访饕餮。”
“拜访饕餮？什么事啊？”尹史脸上有些变色，他并不知道饕餮的真实情况，只以为恶饕餮是非常非常危险的存在，一旦逃出后土鼎，将会给人类带来大灾难。
清诚知道，善恶饕餮的争斗，其实是在做戏，为了让尹史在争斗中，可以和他们达成心态上的平等地位，而不是畏惧或者崇敬。
但是，这些秘密，他答应过饕餮，不能告别其他人，所以，犹豫了一下，对尹史抱歉的说：“我答应过善饕餮，不能说的。”
尹史没有再追问，笑了笑，说：“幸好你现在来了，再晚几天，就见不到后土鼎了。”
“为什么？”清诚诧异的问。
“国家决定把后土鼎运到故宫博物馆保存，这两天就起运。”
“为什么？”清诚问，随即有些明白的说：“是因为青铜馆被盗的缘故吗？”
“不是。”尹史摇了摇头说：“早就定下来了，故宫和我们一直在争后土鼎的保管权，人力物力和财力，这里都远远比不上故宫，所以，我们争不过故宫，也在情理之中。”
四
一片黑暗之中。
“饕餮！”清诚喊了一声。
四只巨眼睁开，像另颗明亮的星辰，照亮这片星空。
“那个小东西又来了？”恶饕餮嘿笑着说。
一片白光，托着清诚的灵魂，飞到与四颗眼睛平行的位置。
“嘿，小东西，又来这里干什么？”恶饕餮轻眺着说。
“我来送你们的孩子回来。”清诚回答说。
“哈！啥？”恶饕餮迷茫的说：“‘孩子’是什么意思，我懂。但‘我们的孩子’是什么意思？”
清诚没有再解释，把小饕餮从心湖中取出来，给他们看。
纯白色的饕餮灵魂，像是纯白色的云团捏成的小牛犊。
“这是……”恶饕餮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真的有我们的……”善饕餮惊讶的对恶饕餮说：“确切的说是你的精神印迹。但是……真是一个奇迹呀！”善饕餮赞叹道。
小饕餮黑珍珠一样圆润的眼睛，在圆圆的眼眶中转着圈。他此时还是一个洁白无染的灵魂，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
“他是怎么蕴生出来的？”恶饕餮感到无法理解的问。
清诚也不清楚，他把恶饕餮的一团精神镇压在清湖底，前天突然发现，精神变成了一个纯白的灵魂。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精神变成灵魂，很奇怪吗？”
恶饕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善饕餮想了想，慢慢解释道：“精神啊，只是灵魂的种子发芽成长的营养。但是啊，只有精神的话，只能感染你的灵魂，改变你的思想，是无法产生一个独立的灵魂的，能产生灵魂的的灵魂种子呀，是由灵气构成的。”
他停了一下，方才着说：“所以说，我们的精神啊，只是给了这个小饕餮灵魂的种子成长的营养，但产生小饕餮的灵魂种子的灵气是哪里来的呢？”
“灵气？什么是灵气啊？我们的灵魂的灵气来自哪里呢？”
“人类的灵气呀，来源于父母的给予。”
“父母的给予？怎么给予？”清诚问。
“怎么说呢？”善饕餮想了想，说：“灵气，大概就是至纯至真的爱意。父母赋于孩子的爱意较多，孩子就充满灵性。父母赋于孩子的灵气少，孩子就呆滞迟钝。”
“你们的灵魂呢？”清诚心想，你们也有父母吗？
“我们灵魂的灵气？”善饕餮笑了笑说：“是人类赋予的呀。那个时候啊，人类给予我们至纯至真的爱意啊，虽然没有给予他们自己的孩子多，但是，不要忘了啊，给予我们灵气的人，不是一双父母，而是人类整个群体。所以啊，我们的灵魂才能这么庞大。”
这时，清诚大概已经清楚怎么回事了。在他的心田世界里，隐在白雾中的神女曾经告诉他，清湖原本是情湖，湖水是落花与水生几千年的爱意凝结而成的。
那湖水就是至纯至真的爱意啊，加上饕餮的一缕精神，蕴生出来了小饕餮的灵魂。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看见清诚从沉思中清醒过不，脸上似有明悟之色。
恶饕餮随即就问：“你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吗？”
清诚点了点头，想解释一下，即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善饕餮以为他不方便说，便说道：“算了吧，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他看向正充满好望着这个世界的小饕餮，说：“他不方便生活在这里啊，他的灵魂想要成长，还是须要去人间经历种种事情啊。你把他带回去吧。”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他呀。”清诚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照顾不好他。”这个责任，他觉得自己担不起来。
善饕餮笑了笑，说：“没打算让你照顾，我们也不放心让你照顾。你把他给尹史，就说善饕餮请他收一个弟子，不必解释太多，他会答应的。”
清诚准备带着小饕餮离开了，但犹犹豫豫的没有立即走。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呀？”
清诚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你们知道古门吗？”
听到这个问题，善饕餮沉默了，过了片刻，才说：“其实，人间的修道人所做的事，我们都知道。但是啊，我们不会干涉的啊。”
“即使他们做的事是错的，即使他们所做的事会导致人类的灾难，你们也不干涉吗？”清诚问。
善饕餮点了点头，很认真，很肯定说：“除非是从星空之外而来的，人类无法承受的灾难，我们会去阻止。星空之内的灾难啊，是人类自己的事情，我们不会干涉。”
“那你认为他们所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呢？”清诚又问道。
善恶饕餮都沉默下去，不肯回答。
见他们连自己的看法都不肯透露一分一毫，清诚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好吧，那我走了。”
“嗯，再见！”善饕餮说。
五
殷墟地宫，尹史的办公室里。
小珏陪青修去了甲骨文馆，尹史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写字。
听见敲门声，抬头看见清诚进来，正要说话，突然看见一头小牛犊似的白色灵魂，围着清诚身边轻盈的飞舞。
“这是？”尹史以为自己眼花了，眨了眨眼问。
“饕餮的孩子。”清诚解释道：“善饕餮请你收他做弟子。”
“饕餮的孩子？”尹史的脑子有点宕机，一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过了片刻，他摇了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清出去，那些问题太复杂，他想不明白，所以现在只要确认一点，这个小饕餮是善还是恶？他问：“是善饕餮让我收他做弟子？”
清诚点了点头，说：“是善饕餮的嘱咐。”
他放下心来，问：“有名字吗？”
清诚摇了摇头。
尹史端详了小饕餮片刻，说：“像一朵白团团的云朵，云无心以出岫，嗯，就叫云兮吧。”
六
一个星期之后，后土鼎离开殷墟。尹史带着素兮跟后土鼎一起云了故宫。
他希望青修三人跟他一起去故宫。
三人拒绝了。
他很惭愧的说：“山城是古门的试点。我知道你们不同意古门现在做的事情。但希望你们不要去阻止他们啊。你们还是孩子，不要做螳臂挡车的事啊。你们也都是好孩子，要爱惜自己的生命啊。如果遇见危险了……”他殷殷切切的说：“一定要来故宫找我啊。”
四千个甲骨文字的灵魂，青修请进了青木简中之后。
三人也离开殷墟，回到山城。
深夜，月光下的无相坊一片静谧。
清诚在梦里听见院子里有人叫他的名字。
“小珏、青修、清诚……”
轻轻的，一遍一遍的呼唤着。
清诚的灵魂走出房间，看见青修和小珏的灵魂站在院子里，面露疑惑。
“谁在叫我们？”清诚问。
青修和小珏摇了摇头。
月光像水银一般在花树间流动，夜色像轻纱笼罩在院中，虽然朦胧，但也清晰。
院子里没有人。
“这里……”
声音从葡萄树下的黑暗中传来。
三个走进葡萄树下的阴影，这才看见，葡萄树下的石桌傍，坐着一个虚弱的灵魂，他的身影，像是被风吹乱的烟，断续，隐现，残缺。
他的脸，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三个看了良久，小珏突然问：“你是文叔叔？”
是文安命！
听小珏叫出来，青修和清诚才认出这个似乎要涣散的灵魂，竟然是文安命。
“你怎么了？”小珏担心的问。
“小心古门……”他的话像风中的残语，断断续续。
“小心古门什么？”青修
“古门，魂珀，食粮……”隐隐续续的三个词，文安命努力的在脸上，凝结出一个微笑，随即，像烟一样，涣散在风里。
这似乎是一个梦。
清诚睁开眼睛，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
这不只是一个梦，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清诚知道，这是他灵魂的真实经历。
文安命出事了！
他冲出房间，就看见青修和小珏也同时冲到院子里。
葡萄树下，一片黄叶，落在石桌上。
“文叔叔的电话打不通。”小珏焦急的说。
“去他家，他的家是哪儿？你知道吗？”青修冷静的问。
“西山别墅。”
七
文安命死了！
自杀！
触目惊心的这两个字，如此频繁的出现在青修三人的生命里，似乎是要让他们习惯这两个字，并且把这两个字当成平平淡淡的事情。
八
省立大学，哲学院，厚德楼。
淳芒在对他的学生们讲哲学课。
青修三人悄悄的进来，在教室后面坐下。
淳芒今天的状态似乎有些奇怪。
不像以前讲课时的沉静，而更有激情，情绪更饱满！
“对于你们，哲学课的目的是什么？”
“从小啊，父母希望你们成为幸福的人，总告诉你们应该怎么做！必须怎么做！老师希望你们成为有用的人，所以啊，总告诉你们应该怎么做，必须怎么做！社会希望你们成为不伤害别人的人，所以啊，法律、道德告诉你们应该怎么做，必须怎么做！”他的声调越来越高。
“哲学课的目地是什么？”他高声喝问，清亮的声音震动着明亮的玻璃窗，学生似乎被他的气势震摄，都放低了呼吸声，教室里一时宁静的可闻落针声。
“是你们现在要想了想了！你们希望自己做什么样的人？你们希望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你们觉得自己应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总而言之！”
他的目光认真而殷切的在学生的脸上巡视着：“你们应该，也必须要觉醒自己的历史使命感，和对这个世界的责任感！不能再须要别人告诉你，你才知道需要做作什么！不能再混混噩噩的活着！”
他讲完这段话，看了看表，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
他走到窗前，从六楼望下去，下面的梨树林已经结了果实。
对面的楼上，普经有一个漂亮的姑娘，跳了下去。
他还记得雪白的裙子在落满白色梨花的地上，开出一朵鲜红的花朵。
他回头望了望自己的学生，最后目光落在青修三人的脸上，在三脸上停顿了一会儿，很温和的对他们笑了笑。
然后转头望向窗外，突然跃身从窗口跳了下去。
九
“对于修行人，斗争失败，只能自杀。因为修行人的争斗，两个人的道德观之间的争斗，败了的人，是因为自己的道德观崩溃了，他们是被自己的愧疚杀死的。”
这是在电话中，尹史对青修三人的解释，并且再一次要求三人离开平原省，去故宫。
三个再一次拒绝了。
在这一天，青修三个才突然惊觉。并不是没有修行人阻止古门现在做的事。。
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反对古门的修行人和古门已经进行了一场场激烈的争斗。
文安命、淳芒，都在失败后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