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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老和尚突然说：“我的时间真不多啦，任他们自便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说完，闭上了眼睛，从他的身上浮现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和尚，金光一闪，变成一两米长的金色光柱——这是他两米长的心光。倏然从窗户飞向天空。
众人一怔，随即明白，他说‘换个地方说话’是什么意思。
一道道心光长短不一的心光，从门窗飞出，随着老和尚，飞到天空上的一朵白云上。
十八道心光，在白云上散发着光华。
老和尚和黄雀，两人的心光都是金色的，魂珀也都是金色光华的和尚像。
老和尚心光两米。
黄雀心光一米左右。
怪不得他说很多修行人的魂珀都是金色和尚。
清诚仔细看了看老和尚和黄雀魂珀中的样子。
与那天夜里，抢夺紫木简和梅花扣的金色和尚的样了大不相同。
他收回目光，转向另外几人的心光。
比老和尚心光稍短一些的，是一道青色的心光，一米七左右，心光中的魂珀是一个古铜色的小鼎。
傍边一道乳白色的心光，长一米五，心光中的魂珀是一个山形笔架。
再之后是一道青色心光，长一米三，青色心光中，是一个青衫的君子像。
他的傍边，是一道红色的心光，也是一米三左右，红色心光中，是一个红色的蝴蝶扣。
清诚特别多看了君子像和蝴蝶扣一眼，他们与花姨了老师的魂珀类似，但是刚才看他们的样子，并没有见过。不知道他们是否认识花姨和老师。
另外的九道心光，大都在一米左右，心光之中，彩光流转，看不清光华之中的魂珀本像。
他们大概不愿意别人看见他们魂珀的样子。
青修、清诚、小珏三个的心光最短，只有一寸多长。在众人之中，像三个小孩子。
十八道心光散发出各色的光华，照耀在天空的一朵朵白魂上，把白云染成彩色的祥云。
清诚从彩云上向下望去，却看见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市刑警队队长杨飞雄，他在寺门前正和程明说着话。
“他怎么在这里？”清诚心想，暗暗觉得，大概与自己三人有关。
但是没有往下细想。
老和尚开始说话了。
老和尚说话的声音还是很缓慢，但清诚能够听出来，他有一丝急切。
“我知道自己的这条路走不通，就很沮丧，常常觉得啊，人性囚笼，是不可能被打破的，我还在苦熬等待着什么呢？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但是啊，这些年啊，支撑我活着的，除了不甘心，还有一丝很小的希望啊。即然啊，我们的身体从野兽变成人，道德境界从‘恶鬼’进化为‘人性’。那么啊，我们就一定能够从人进化为‘神’，道德境界也一定能够从‘人性’进化为‘神性’。”
“但是现在啊，这一丝希望，已经快被磨尽了。我已经不再相信‘人性’可以进化为‘神性’了。但是啊，你们万万不要放弃这个希望啊。”
“这些年啊，我一直在想，究竟有那一条路，是能够打破‘人性囚笼’，通向‘神性’？想啊，想啊，我啊，想到一个漫长的计划。”
“这个计划啊，我也不知道可不可行。不过呢，逻辑上是通的。我告诉你们这个计划啊，并不是啊，让你们一定要去实行，只是想让你们听一听啊。”
他歇了口气，接着说：“灵魂成长啊，在于道德境界的提高，提高道德境界，在于修行善良。修行善良呢，并不难。难的是啊，我们不知道什么是善良啊。或者说啊，我们不知道今天的善良，在未来，我们道德境界提高之后啊，还算不算善良？这是我们啊，修行到最后，无法承受自己的道德的审判的根本缘由啊。”
“小时候我去果园偷一个苹果，我不觉得是‘恶’啊，甚至看果园的大爷也不觉得是‘恶’啊。我拿放大镜烧蚂蚁，当时，我不觉得是‘恶’，围观的朋友们也不觉得是‘恶’呀。年青的时候，我对人说些轻薄话，我不觉的是‘恶’啊，听众们啊，也不觉的我做了恶事，反而觉得我有趣。这些让我在当时觉得快乐和有趣的事情啊，现在都成了道德审判的罪恶啊。”
“所以啊，我们不缺向善的心，缺的啊，是分辩善恶的智慧啊。”
“然后呢，我又想啊，智慧是什么呢？分辨善恶美丑的智慧啊，从哪儿里来的呢？”
“如果呀，佛家的轮回之说，是事实的话。我们可以认为，我们的智慧啊，是灵魂从前世带来的。今世的修行啊，道德境界的提高啊，只是觉醒了前世的道德境界而矣。”
“但是呀，我不相信轮回转世这个道理啊。我不相信有轮回转世。我们的智慧哪，不是灵魂从前世带来的。”
“那么啊，智慧是谁给予我们的呀？我想啊，应该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啊，人类的整体意识给予我们的啊。”
“知慧这个词啊，不应该是形容个人的，而是形容人类总体意识的。是人类总体意识用来分辨善恶美丑的能力。”
“人类啊，是一个整体。我们呢，害怕失去我们个人的自主，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是呢，这是个事实啊。纵然我们不承认，他依旧影响着我们啊。”
“你们以为啊，‘人性囚笼’是谁施加在我们灵魂上的呢？是‘神’吗？不是啊！是‘人类整体’这个‘意识’啊。”
“人类整体意识啊，是什么呢？就像是一个网，每一个人啊，是这个网上的一个结点。我们啊，以为我们是自由的个体。但其实呢，是被这张网牢牢的牵系着结点。我们修行善良，想要向上进化，想要从人性进化为神性，系缚着我们的，阻挡着我们的，就是这张网啊。”
“我们这一个结点要向上走，但是啊，我们和六十亿个结点是连在一起的。我们一个结点，能拉动六十亿个结点吗？
“拉不动啊！”
“我们把自己看的太伟大了。事实呢，我们很渺小啊。但人类这个整体很伟大啊。我们个人无法打破人性囚笼，无法跨越人神的界线，无法从人性进化为神性。但是，假如由人类这个整体来做呢？
“假如啊，我初生之后，人类整体意识给予我的道德境界啊，就是我现在的道德境界。那么呀，我就不会做那么多罪恶的事了啊。人神的界限啊，是不是可以自然而然的打破呢？”
“现在我们修行人的情况呢，都是在有意无意的避开别人，独自修行自己的道德境界。我觉得啊，我们不应该再独善其身了啊，应该像儒家，积极入世啊，要有开天劈地的气魄啊，为提高人类整体意识的道德境界而努力啊。”
“当然啊，这是个漫长的事业啊，或许要几千年，才能成功。我啊，也只是有这样一个想法，具体怎么做呢，从哪里做起呢，我也没有头绪。我啊，没有时间再想下去了，更没有力量去做啦。我啊，早该死啦。所以舍不得死，就是想啊，把这个想法告诉你们啊。这个想法是一个妄想呢？还是一个可以实现的理想？我也不知道啊。这个想法究竟对不对呢？我也不知道啊。”
“告诉你们呢，只是让你们知道啊，我有这个想法而矣啊，并不是让你们一定去实行啊。只是想啊，你们呢，在以后的修行中啊，用你们的智慧啊，慢慢来确定这个想法是对是错啊？”
“如果真的可行呢，也是一条从‘人性’通向‘神性’的路啊。虽然啊，这条路，太漫长了。”
这时，他身上的金色心光渐渐收敛，随着他的话说完，金色心光全部消失，只剩下他的一个手掌大的和尚像——这是老和尚的魂珀。
老和尚走了。
五
程明听杨飞雄的吩咐，监视保护清诚三人。
杨飞雄说的不清不楚，程明一头雾水。即不知道清诚三人是涉及到了那个案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要保护他们？更不知道是谁会来伤害他们。
但是，即然是杨飞雄吩咐了，他就认真的执行。
程明干了四五年刑警了，从进警队，一直跟着杨飞雄。杨飞雄即是他的领导，又是他的师傅。
程明弄了一辆车，放在无相坊不远处，吃住都在车上。
孔传灯的丧礼办了七天，他在车上看了七天。
他没有发现清诚三人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包括来参加葬礼的亲戚朋友，都是附近的普通百姓。
山城的人，在葬礼的时候，有聚众打牌风俗。
孔传灯的葬礼，连打牌的人都没有。
程明觉得，这真是一群老实本分的不能再本分的群众。
程明无聊的要死，监视了七天。到丧礼结束，本来想撤回去。但是想了想，这几年山城的治安很好，没有发生过刑事案件。回警队看案卷也一样无聊。还不如在这里再呆两天。
没想到，清诚三人办完葬礼，竟然关了无相坊，似乎要出远门。
程明一下子来了精神。
远远的跟着清诚三人，来到白槐寺。
深山古寺啊，人迹罕至啊！这简直是就是侦探小说中标准的犯罪现场啊。
他在寺外监视了三天，又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三天来，操着各地口音，奇奇怪怪的人，竟然又有十五个进了白槐寺。
程明意识到，自己恐怕抓到了一个大案子。
他打电话里给杨队汇报了一下，就装成游客混了进来。
没想到竟然简简单单就混了进去，竟然没有人在意他的身份。
他跟着众人一起混进禅堂，看见众人脸色肃穆，像是在举行一个什么仪式。
然后听老和尚讲了一段经，他似懂非懂。
这时，他意识到，自己恐怕搞错了。这些人聚在这里，不是进行什么犯罪活动，似乎都是来听老和尚讲经的。
但又脑洞大开，怀疑老和尚是不是说的什么隐语。
就试探的问，‘人性囚笼’是什么？
没想到老和尚跟他解释的很详细。
又试探问，即然不能向上打破人性囚笼，进化为神性。为什么不向下打破人性囚笼，成为恶鬼。
另一个和尚回答了他，而且逻辑严谨。
这时，他就确定了，自己搞了一个大乌龙，这只是一个圈子的聚会，虽然这个圈子讨论的问题太哲学。但跟犯罪是扯不上关系的。
他听到敲门声，知道是杨队带着人来接应他了，就忙走了出去，跟杨队解释，这是一个误会。
杨飞雄听程明说是个误会，就准备带队回去。
但又听到程明讲到‘人性囚笼’四个字。
人性囚笼？杨飞雄的老师王教授走的时候，似乎也说过这个意思？
他心中一动，吩咐其他人在外面等着，他跟程明进去看看。
走进禅堂，却看见禅堂里十八个人，都闭目坐在地上，似乎在打坐。
礼貌起见，他站在傍边等着，想等人起身招呼。
没想到等了很久，竟然没一个人睁眼。十八个人都一动不动的闭眼坐着。
心中不由的狐疑起来……又等了一会，这些人依收一动不动。
无意中看见老和尚的脸色，他心中猛然一惊，不会都已经死了吧？
他忙走到清诚近前，蹲下来，轻轻拍了拍清诚的肩头。
清诚缓缓睁开眼睛。
杨飞雄心中松了一口气，暗自觉得自己太紧张了。
正想问清诚在干什么？
清诚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安静，小声说：“老和尚圆寂了。”
杨飞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心想：“原来是在送老和尚，虽然他们的仪式挺怪的。”
这就不好再打搅了，他跟程明悄悄的退了出去。
六
清诚的灵魂回到身体里，跟杨飞雄解释了一句，就又回到彩云上。
老和尚虽然走了，但众人都没有散。
老和尚啊，是修行界的一丝希望。
虽然啊，他活着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对他能够进化出神性，不抱什么希望了。
但是啊，当绝望变成了真的绝望。他们，都有些无法承受了。
老和尚怕他们绝望，给他们看了另外一线希望。
虽然这个希望太遥远，恐怕要努力一千年，人性才能够进化为神性。
但是啊，总算是一丝希望。
悲凉的气息在众人心中往复传递。
青衫君子像，突然笑了笑，用轻松的语气说：“大家啊，可能还不认识我吧，认识一下吧，我叫灵均，来自二里头。”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老和尚总算没有让我们彻底绝望啊。虽然遥远了一些啊，但很逻辑啊。”他目光在众人的心光上转了一圈，接着说：“假如啊，道德分三个境界，恶鬼——人性——神性。我们啊，从恶鬼进化成人性，那么，我们的未来啊，一定是神性。我们啊，用了几千年的时间，从恶鬼进化出人性，再用千年时间，进化为神性。在逻辑上说啊，这是必然的结果啊。所以啊，大家不必绝望啊，即使啊，我们什么也不做，几千年后，人性也会自然进化为神性。我们要做的啊，是努力缩短这个过程啊。即使我们失败了，人性依然会进化为神性，只是时间长一些罢了。所以啊，对于人类来说，进化为神性，是不可能失败的。对于一个不可能失败的进化，我们在这里绝望，是不是太荒谬了啊？”
他停了一下，笑了笑，又说：“我是儒家的学生，儒家已经做了两千年的事，再多做两千年，也是很正常的啊。”
“你也觉得入世比我们独修更好吗？”山形笔架说，他又补充道：“我是太白山，沅芷。”
灵均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确定啊，但我想试一试。”
“你要把觉醒灵魂的办法，传播出去吗？”一个魂珀隐藏在紫色心光中的人说：“我是龙山，淳芒。”
“我要想一想啊。”青衫灵均说。
“我不是阻拦你啊，但是，灵魂觉醒之后的生命长度，只有六十年啊。”紫光淳芒说。
“我再仔细想一想啊。”青衫灵均说。
“或许啊，我们寻找一个办法，把我们啊，与人类这张网，割裂开。不受这张网的系缚呢，是不是就能更容易打破‘人性囚笼’呢？”一个魂珀隐藏在乳白色心光中的人说：“我是芒山苑风。”
“这是一定不可行的啊。”太白山沅芷说：“要割裂开人类这张网，我们需要隔绝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啊，隔绝所有的人，所有的动植物，所有的山水风景。我们不能再知道人类的存在，也不能让人类知道我们的存在——这样啊，与死亡有什么区别呢？而且啊，这件事啊，想一想，我就感到很惭愧啊。”
“其实啊，还有一条路啊。比老和尚说的路，简单一些。”另一个人说，他的心光是青色的，魂珀同样隐藏在青光中：“我是南海瞻明。”
“什么路？”龙山淳芒问。
“我想啊，我们可不可以啊，把所有人的灵魂，熔为一体。人类的意识啊，本来是一个共同体。我们让这个共同体凝聚的更紧密一些，变成真正的‘一体’”南海瞻明回答说。
清诚心中一紧，望向南海瞻明。
“你说的‘一体’，是什么意思呢？”龙山淳芒有些不确定的问。
“就是‘一体’的意思啊。”南海瞻明不愿意更多的解释。
“所有人的思想，变成一个。没有个性和差异。你说的‘一体’是这个意思吗？”青衫灵均问。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南海瞻明说。
青衫灵均摇头说：“我肯定不会这样做的。”
众人都不愿意再讨论这个问题。纷纷摇了摇头，不再接着说下去。。
“那是什么？”小珏从彩云上向下望见白槐寺。
就见一个黑色的像野人一样的怪影，从山林里跃出，冲向杨飞雄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