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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那个青春在哪里 / 那一天 1

那一天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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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8月的某一天,天气很热,县教育局的周围堆积了不少人。还不到早上九点,吐鲁番的大太阳早就挂在天上,开始明目张胆的照晒周围,像火炉般的天气十分令人难受。柏路边停下来两辆大巴士,虽然门大打开着,却没有一个人想着急上,只有在旁边两位司机师傅边抽烟变打量着周围的老老小小,他们可能是无聊透了,时不时的窃窃私语或者看一眼教育局的大门口,然后哈哈大笑,鬼才知道他们在聊着什么话题。
  ——孩子啊,东西都带齐了吗?没有落下什么吧?——沉默了许久的妈妈终于开口了,不过我不记得从昨天开始她到底重复了这道题多少次,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
  ——都带齐了——我的双手紧紧握住了妈妈瘦小的胳膊,头轻轻黏在了妈妈的肩膀,默默流出来的两行眼泪直接流到我自己的胳膊,我知道妈妈也在哭。
  ——妈妈,要不我就不去吧,在县一中读高中也好,在镇中心读书也可以,我有自信能考上理想中的大学——我抿了抿嘴,满脸泪水,望了望我妈的眼睛,其实妈妈的眼泪摧毁了我最后一道防线,我彻底崩溃了。
  ——不行,你必须得去,你早晚得离开家的,孩子,而且为了争取这个机会,你吃的苦也不少了——妈妈明明是在舍不得我离开,却还要坚持送我走——去吧,孩子,放心的去吧,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死心而耽误你的大好前程。
  妈妈说的句句都是理,为了这一天,为了考上那个传说中的“内地XJ高中班”,自己经历了多少个无眠的日日夜夜,付出了多少的代价,恐怕我也没法衡量这些。我只是希望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换来我妈的一丝微笑,看着妈妈为我们三个孩子正燃烧着的美好时光,还有她得来的不该有的苦难与冤屈,只有我知道心里有多难过。妈妈那么善解人意,为人厚道,从来不有一丝的害人之心,却总是被“坏人”算计或伤害。但是面对生活的种种考验,妈妈从未抱怨过,她只喜欢微微一笑,似乎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只是我不甘心也不忍心妈妈这样受难,希望自己快快长大成人,总有一天为我妈妈出这口气。维护妈妈的孩子般的想法不知从那天起成为了我毕生追求的梦想,也是我拼了命也要不懈奋斗的动力。虽然其中的是是非非与对对错错到现在为止没法说清,但对那个时刻而言,我能为我妈做的只有这些——用更好的自己来取悦我妈,给这个快要支离破碎的家带来一丝希望。但是谈何容易啊,说走就走是不太可能的。
  ——一年一次回家啊,是不是折腾了,若要想孩子了怎么办才好?
  ——就是就是,大哥,长这么大了就这么一个儿子,若不让他去就怕会耽误了他,没办法,只好认他去了,年轻嘛,若不习惯内地的饭菜说不定自己会回来。
  ——不要这么说,妹妹,年轻人嘛就像一匹野马,一辈子都没法勒住他们,趁着他们翅膀也硬了,放任他们自由飞翔吧。
  坐在旁边聊天的一男一女——60多岁的老爷爷和40多岁的阿姨——他们的心情应该跟我妈差不多,听他们口音,应该是彼此认识的,天下父母心连心啊,护儿女心啊,到哪儿都一样。哪个父母不会为自己孩子的前途着想,哪个父母不愿意为自己的孩子牺牲一切,就算是这样,送走孩子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接受的现实。
  长了这么大,离开我妈妈最长的一次就是妈妈去WLMQ党校参加培训的那一个月。那时候我才小学一年级,哥哥住在爷爷家里,因为一些原因我很少看到爸爸在家,庞大的院子,最后孤孤零零的留下我跟我弟。
  ——姐姐,麻麻什么时候回来?——妈妈走了才不过半天,弟弟就开始闹着要妈妈。
  ——你数着数着,数到30天妈妈就回来了——我张开了弟弟的手掌心,然后使他的一根手指弯了一下——你看,今天快过去了,就剩下29天了,宝宝。
  ——但是这么做我的手指不够数了怎么办?——天真的小孩啊,可怜怜巴巴的盯着我的眼睛,明明知道姐姐脾气不怎么好,也怕我骂自己,就不敢多出一声。
  ——等你数完了所有的手指,在张开你的手重新输一遍,重复了三次就可以了,这样手指就够了——弟弟的幼稚的问题很逗啊,我只是勉强忍住想笑的冲动,因为我满脑子也是妈妈,就担心妈妈有没有平安到达,身上的钱够不够花等等,我记得妈妈走的时候身上只带了30元。各种纠缠在一起的问题开始折腾我的脑袋,尤其是妈妈身上不多不少的30元,以前听大人们说过,WLMQ很大很豪华,一天花好几百都不够,更何况妈妈身上的钱都不到一张红纸的一半多。妈妈走之前叮嘱过我要好好照顾年幼的弟弟。我立马意识到自己长大了,我现在就是这个家的《老大》,那一刹那我身上的责任已经完完全全取代了原有的思念。
  那段期间,弟弟每天睁开眼问的第一道题必定是“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我发现他经常偷偷摸摸的数数自己的手指头,为了这个还专门求我教自己数数,好家伙,之前教了它那么多次都没有用,这次却学得好快,还是妈妈的诱惑大。有时候被弟弟烦的甚至会想“小家伙,气死人,好像搞得我没有思念妈妈了”。一天又一天,好不容易过了30天,妈妈回来的那一天我跟弟弟一直顶着大门。有好几次大门被风吹的出了点声音,我们就大喊着:“妈妈回来了”,就往外面跑,还彼此竞争谁先去开门。但是因为路途遥远,等到妈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2点多了,弟弟还小,已经忍不住就呼呼大睡了,我却睁大眼睛,满脑子各种想法,等到了妈妈进门的那一刻。那天我就紧紧抱着妈妈的脖子,不肯放,因为太想念妈妈了。
  幸福总是那么短暂,也许暂时的离别之后的重逢更会令人愉悦把。如果一个人真的能驾驭时间,我愿意把自己的一辈子绑定到那个时候,永远也不离开妈妈的怀抱,哪怕一步之遥。但是现实总归是现实,我还是不得不要离开妈妈,要去3000公里之远的大都市。即将要来临的思念、恐惧、孤寂已经展示了自己的预兆,这一点对我对我妈都是明确的。虽然不知道这条路最后要带我何处,打赌般的这个生活,我就是不甘心这么容易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性,尤其是前面有梦想张开着怀抱等着我的时候,我没法被命运屈服,妈妈更是不希望我那样。
  ——孩子啊,你爸的生意太重要了,没法来送你走了,谅解一下——妈妈应该考虑了半天才替爸爸开口了,真是不容易。
  ——算了吧,不用安慰我了,妈妈,我们也长大了,你也不用自欺欺人,更不用为我们付出代价,我倒是希望你尽快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不要为一个不珍惜你的男人浪费生命——我也算是把囤了好些年的话说出口了——放心,就算是离婚了,我跟弟弟肯定站在你一边,你吃的苦已经足够多了,不想你继续受委屈——我无法说下去了,刚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开始哗啦哗出来了,我知道我这么做肯定伤透了我妈的心。
  ——别这么说,永远不要叫我离婚,孩子,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懂,我们的社会容不下父母离婚的人,你是女孩子,以后要嫁出去的,就算没有考虑你哥你弟,我得为你着想,明白吗?若上天有眼,你爸有一天也会转头回归的——我妈自然而然的说出了这些话,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惋惜自己的美好时光就这样被三个孩子的“终身幸福”牺牲掉?我妈不觉得可惜,我倒是觉得是!我舍不得我妈白白受着不该受的冤屈。我肯求着岁月,对我妈不要太苛刻,不要带走我妈花一般的容貌与精力,更不要毁灭妈妈对活下去的希望。我有暗自祈祷,生活的坎坷不要折磨“知足常乐”,毫无害人之心的善良的妈妈,更不要留下自己的痕迹。因为用一天我以更好地姿势出现在我妈的生活,要亲自安抚岁月留下的疤痕与伤痛。
  ——好吧,那一定要答应我,以后要好好活着,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就算不是为了别人,也要为了我,要好好活下去,笑着活下去。总有一天等我有出息了,就不会让任何人来欺负你——我自己清楚,妈妈是不会答应离婚的,虽然我口头上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其实我也很害怕,我明知这个社会很难接受父母离异的孩子,尤其是爸爸不在的无助的母女……再说对我而言,爸爸是个复杂的人物了……
  ——好的,我的孩子现在就这么有出息了,以后会更好,不过我只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的,孩子,我别无奢求——平时对我格外苛刻的妈妈今天判若两人,她似乎要用尽自己身上所有的温柔与母性来跟我告别,若可以,我妈肯定愿意把世界上所有的温暖都送给我。
  ——孩子,有一句话我必须得跟你说,你知道我们的社会,女孩子还是懂得自重廉耻较好,到了大城市也不要忘记我平时的君君教诲,男孩子说的甜言蜜语更不能信,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若想要我安心过下半辈子,那就记住我说过的话。
  ——好的,妈妈,放心啦,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读好书,上好学,别无杂念,以前是,今天也是,以后更是——我握紧拳头,表示自己的立场很坚定。
  ——好,妈妈相信你,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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