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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原生家庭 / 第89节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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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个年轻人敢呆在家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除了那傻瓜,那些四五十岁的单身汉,谁能忍受了乡邻的白眼?钢铁之剑取我等性命尚可大呼:“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乡人的口舌之剑,那比最锋利的刀剑还要锋利十倍,肆意杀戮而丝毫不受法律约束。
  元宵节一过,热闹的农村一天比一天安静。小伙们一个一个去了外地,有的去了广东,有的去了江苏,有的去了内蒙,有的去了新疆,而我,还在踌躇。
  从十七岁外出打工到现在,我得到了什么?我又失去了什么?
  我把青春与容颜献给了工厂,换来了三尺床榻和一日三餐,我把理想与抱负献给了无知,换来了别人的认可与安宁。等若干年后我死去,把身体献给大地,换得一片荒草萋萋。
  我终究没能做一次自己。
  钱何时能挣够?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是一个连大人物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爸爸经常对我说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咱得去外边打工,就算一分钱也攒不下,也莫呆在家,让别人笑话。”
  我懂,短短一句话,道出了多少身不由已,多少无可奈何。
  牢骚归牢骚,工作还得赶紧找。小表哥和我同岁,他媳妇已经在正月初四的时候去了南京的某个物流公司。这几天我们一直商量着也去南京。我告诉他,只要管吃管住,工资保险,活联系好了通知我声就行。
  正月十五这天,小表哥打电话让我去他家商量一下具体事家宜。初春,天气多变,昨天还把人冻得瑟瑟发抖,今天的太阳却把人晒得头皮直疼,我走过被水冲得凹凸不平的水泥路,急匆匆地赶往一他家,去商量外出打工的事宜。
  “就这一两天,咱们出发吧!”小表哥笑着对我说。
  “联系好了吗?还去那个厂?”我问。
  “咱们本地的这个中介现在不要人,我联系的是南京的中介。”他说。
  
  “这可靠吗?”我有点不放心。
  “绝对可靠!我问她了,管吃管住!”小表哥看着我,好像要告诉我:你可以放一百个心。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那些朋友都买下车了,我还没有车,我要赶紧挣钱买一辆。”他说。
  他的回答让我无言以对,自由与饱暖,取舍取舍,终得取舍。
  我大姑开始絮絮叨叨,张家长,李家短,我虽然很烦听到这些,但出于礼貌也只能微笑地听着。
  “……没有好活你们就去官庄的那个机械厂,虽然每天只有一百块钱,不过那可是天天吃得合适啊,我心疼我儿啊……我听说娜娜他弟在那当学徒工呢……”
  娜娜!这个名子我好几年没听过了,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枝蔫了的牡丹花,呆呆地坐在她妈妈的腿上……转而又想起了她和我在一起的那七天……这些事情都好像遥远得不曾发生过。
  “他弟弟怎么去那里了?”我心神不宁地问。
  日期:2019-02-1313:23:49
  “傻姑娘!傻姑娘!跟了官庄的那个四十多岁的大胖子,把自己一辈子毁了,听说那个大胖子跟公家有什么关系呢!”我大姑说。
  
  “哎呀!那个胖子啊,坐下来就是一堆,我估计总能称个三四百斤,他跟安监局里有点关系,是那个机械厂里的法人代表。”小表哥说着,露到了鄙视的笑。
  “那也好啊,娜娜跟了那人至少有钱,也没什么不好的,跟谁不是跟。”我极力表现得毫不在意。
  呆了一会儿,我感觉心仿佛不在肚子里,便告辞回家了。
  我抬头看天,天是蓝的,白云一朵朵好不悠闲,路边已经长出嫩芽的树,随微风轻轻摇动,乡村的一砖一瓦是多少地可爱!可这可爱的砖瓦下又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它不言,我不语,岁月悠悠,沧桑了多少爱恨情仇!
  
  在摆脱贫困的道路上,我与娜娜所走的路不太一样,这几年我和父亲外出打工,还了债,还买了新房子。娜娜也给家里家里盖了房子,还买了车,只是,我和爸爸卖的是力气,而她,卖的却自己的尊严。我们像锐角的两条边,同一个起点出发,越往前走,离的越远。
  黄土埋葬了多少鲜花,岁月又掩盖了多少伤痛,看似平静的河水,下面却是暗流涌动。纵使世人已伤痕累累,也不愿反抗,就似那田间的黄牛,新伤旧伤,依然劳作。
  时至今日,没有人知道我与娜娜之间的秘密。往事如风,虽已过去十年,和娜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却历历在目。
  去了南京,才发生原来不管吃住,我感觉这样不行,根本攒不下钱,于是要回家,表哥表嫂留了我一阵,看我还是坚持,便说:“来都来了,逛一逛南京城再回去吧!”
  我也没怎么逛南京城,直接坐上车回家了。
  回到家,我在县城的工地上当了三个月小工,楼房一盖好,又没活了。
  没事的时候,我就去找还在家的哥们聊天,想着赶紧把曾经疏远的关系再熟络熟络。
  “啥时候回来的?可有阵子没见你了!”他问我。
  
  “今年还没出去!在县城里当小工呢!”
  我怕丢人,就没说我去了趟南京结果活没干成,净给火车膏油了。
  “咋不去矿上了,那多挣钱!”
  我调侃地说:“怕死呗,哈哈……今年矿上效益不好,我爸前两天才回来,矿上要放半月假。”
  山南海北地聊了一阵,突然他不经意地说:“咱村那个叫什么娜娜的才死了,你知道不?”
  “什么?啥时候的事?”我大吃一惊。
  “昨天死的,明天埋呢,你一天呆家里也不出门,啥也不知道。”他笑着说。
  
  “不可能,你瞎说吧?去家她家盖房子,不是还是她拿的钱吗?”我还是不敢相信。
  “听说是得的什么急病,死了都没办葬礼,连坟堆都没起,怕人知道埋在哪里然后被偷了,她家里人还指望给她配个阴婚,弄点钱呢!”
  朋友像说一件再平常不过事,而我,却早已失魂落魄,再也无心聊天,我说:“下午还有事,先回家了,改天再聊。”
  日期:2019-02-1412:35:31
  进了巷子,我远远地看到娜娜家的大门边上赫然挂着白幡。
  娜娜果然死了。
  
  我回到家,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回忆起我们以前的点点滴,我竟然发现,除了在县城打工时,借住在她那的几天的记忆,我对她的记忆便是道听途说了。她这几年在干什么,都遇到了些什么人,发生了些什么事,我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我忽然止不住哭了起来,泪水像开了闸一样涌了出来。我心里不停地这样想:“娜娜是坏人,却被好人害死了。”
  “我应该见她最后一面,我应该去送送她。”我对自己说。
  我洗了把脸,反复照了照镜子,等到终于看不出来刚刚哭过,我才出了门,向她家走去。
  一见门,我便看到院子里孤零零地放着一具红彤彤的棺材。我以为院子里有很多人呢,但却一个人都没有,于是我走进了屋里。
  娜娜家的老瓦房已经拆了,去年新盖的平房墙壁上还有好多白色的水痕。我心里想:“这是娜娜给弟弟盖好娶媳妇的,可怜的娜娜,她却再也看不到弟弟的婚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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