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猴族往事

　　剑气恣意横冲，仅仅是电光火石的抬手间，便已然有两百道凝练厚实的剑气迸发而出，只听见“轰隆”一声那方圆百里之外的一座高峰瞬间被削平。而后一缕青丝被秋月心握在手中。
　　“便以此发为证，我秋月心与侯青峰的合作关系就此成立。”秋月心平静地说道。
　　“呼——”崇祯放下了双臂，始觉自己刚才竟然惊吓过度，以至整个后背都沾满了冷汗，甚至冷汗滴落，连鞋袜都黏在了一起。
　　“少主，你可知龙脉？”崇祯迅速地调节气息，问道。
　　秋月心有些沾沾自喜，毕竟刚才那一剑，自己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这位天下第一聪明人的恐惧。适才听见“龙脉”，又认真了起来。
　　一切的一切，可不正是源于诸位妖王手中的龙脉吗？
　　秋月心点了点头，在这方面，他不过初步了解，远远及不上猴族这八万年的沉积，故而他将话语权又全数转让给猴王。
　　“其实在这阳面，有大小龙脉无数，皆是由当时一统阳面的嬴政前辈的真气凝聚而成，而妖皇手中的那一尊，本质上应当是龙脉之首。”猴王取出一块玉石碎片，显然就是阴面那尊龙脉的其中一小部分，“但龙脉之首的崩毁，并不会影响其余的龙脉，换言之，强行摧毁龙脉之首并不会对阳面造成任何影响。”
　　“而一旦这尊龙脉崩坏，阴阳两面也就恢复了原本的秩序，而我猴族也就不会被当年那该死的誓言所束缚。”
　　“此事说来轻松，但没有任何的可行性。且不论我们能否找出那尊龙脉，单是我父王与九位妖王，便不是你我二人可以应付的。”秋月心虽知在对龙脉的了解上，只可说是略懂皮毛，甚至可以算是一个门外汉，本不该插嘴。但须知，两人交谈，便是在一唱一和之间诞生维持的。
　　“没错。”崇祯抬头望向满夜星空，“那尊龙脉的位置，我通过观星卜测倒也可以算出它的精确位置，但狐妖皇与九位妖王的确是相当棘手。因此这本就不是我最初的计划。”
　　“既然无法从内部毁坏它，不妨就从外部。”
　　“从外部？”秋月心眼前一亮，“你是说，从阳面入手，间接地毁坏龙脉？”
　　崇祯点了点头：“五年前阴面就发来诏令，再给大明三十年寿命。我确信，诸位妖王已是向龙脉打入了自身的真气，调动了阳面的气运，我们只需提前或延后大明的亡国日期，不止这尊龙脉能毁坏，狐妖皇以及九位妖王也会受到极大的创伤。”
　　“这怎么可能？龙脉不是已然决定了阳面王朝的生死吗？”秋月心问道。
　　崇祯哈哈一笑道：“看来少主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若是一尊龙脉之首便能决定一个王朝的命运，那嬴政前辈又何必浪费真气铸造那么多龙脉？”
　　秋月心无言以答，崇祯继续说道：“事实上，龙脉是一个整体。与其说阴面的龙脉之首会影响阳面，倒不如说它只是提供了一种选择，而最终的决定权，依旧在于阳面的万物生灵。只不过它提供的那项选择比较符合本王朝的气数罢了……”
　　“撇开这点不谈，我且问少主，若是单单一尊龙脉之首便可以决定王朝的存亡，我们猴族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又为什么要一代接一代地扰乱朝纲？”
　　秋月心闻言无语。据他了解，猴族前往阳面，实则是为了保证龙脉的灵气不外泄。但想来也并不严谨，既然只要有一块碎片留在阳面就可保全龙脉，为何还要让整个猴族留在阳面呢？猴族也是中界的一个高等妖族，当初也绝对是万妖殿的一方战力，万妖殿为何要放弃整个猴族？
　　这一点，是秋月心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他不明白狐妖皇为什么会为了一尊龙脉放弃强大的猴族，即便不向另外四界扩张势力，用以自守抵御其他四界的侵略，留下猴族却也是有益无害……无论从哪方面思考，都不应该将猴族抛弃在阳面。
　　“虽然不知道碎片在阳面就可以保全龙脉这种荒唐的说法是从何而来的，不过也可能是确有其事吧，因为每一代猴王都携身随带着这块碎玉。”崇祯又取出那块晶莹碎玉，说道，“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若是没有我们猴族，没有一个王朝会轻易地瓦解。即便是龙脉之首存在，也可能会有几个月的偏差。因为我先前就说了，龙脉不止一尊。”
　　“而一旦出现偏差，这就会导致龙脉灵气外泄，长此以往，这尊龙脉也就成了一块普通的玉石。妖皇需要一个部族来协定时期，而又不能透露给外人，这目标自然选在知情的几大高等部族中，我们猴族便首当其中，甚至许下了束缚我族万年的誓言。所以这才是我们猴族留在阳面的真正原因啊！”
　　“原来如此。”不了解内情的秋月心根本不会想到猴族竟然是扮演着这样重要的角色，“我能否知道，那个誓言？”
　　“誓言？”崇祯咬了咬牙，“一旦王朝灭亡的时间与龙脉出现偏差，便是一遭天劫，全族灰飞烟灭。”
　　“全族灰飞烟灭？”秋月心再好的定力也不由得感到腿肚子一阵发软。也就是说，这八万年来，猴族上下无一不是活在灰飞烟灭的胆战心惊之中，历代猴王更是要精确计算，才能做到没有一丝偏差。而猴族到如今还存在，这意味着什么？
　　历代猴王都成功了。这对一头妖来说，或许还可能，但对于一个种族的妖来说，可以说是一个神迹了。秋月心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抬头，担心下一刻就有一道天劫浩荡，将侯青峰轰成至渣。
　　这样的经历，只有猴族忍受了下来，唯有猴族。
　　“可是，若是提前让大明灭亡，猴族不就要承受毁灭全族的天劫吗？”秋月心忽然发觉到崇祯话中的矛盾。
　　“若是偏差几个月，只是让龙脉丧失些许灵气，但若是偏差五年、十年、二十年，又如何呢？一朝让龙脉毁成一块普通的玉石，才是我真正的打算。”崇祯说道，眼神中划过一丝狠厉，旋即伸出一根手指，“若是能让大明在十五年内灭亡，换言之便是一六四四年之前土崩瓦解，那尊龙脉就有很大可能会被毁灭。这一点，我计算过……”
　　“不过也仅仅是可能，仅仅是计算。毕竟从来没有人实践操作过……”
　　“有多大把握？”秋月心不知该说什么，也只好更深程度地问了一句。
　　“龙脉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可以丧失的灵气都不同，一六四四年，是毁灭龙脉的最好时。但，也不能完全保证。”崇祯苦笑道。试想一个处事滴水不漏，但求有把握才会去做事的人有一天也会执着于“可能”这个字眼，委实是讽刺得很。
　　这可能是一场亡命之赌。
　　“我知道了。”秋月心微微一笑，直至今日，他才真正认识了猴族这个活在阴阳两面的夹缝中的可怜的部族，“我要怎么做？”
　　“我观察过大明的气运。”崇祯看向天空中的紫魁、紫霄二星，“如今大明的气运在于东林、南阉、北阁、西军，也就是东林党、阉党、内阁、镇西军。我为这四方势力努力了几十年，如今，东林党灰飞烟灭，阉党一朝崩陷，内阁摇摇欲坠，已然与大明气运脱节。唯有这镇西军，棘手无比，因为他们的气运如日中天，最少最少还有二十五年的生机，而这就恰巧与龙脉所定下的时间相仿。一旦失败，就要再等待百年的轮回，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故而，我希望少主能前去击溃镇西军，而可以利用的，就是以百万计的农民大军。唯有镇西军覆灭了，大明才会土崩瓦解。而这一切，需要在十五年内完成。”
　　“我的真身离不开皇宫，需得清理其余三股势力的残党；分身又不能离开真身太长时间，而且难以服众。这便是我找上少主的原因。”
　　秋月心深吸一口气，问道：“还有其余的方法吗？武力镇压镇西军，太过艰难……而且过于残酷。”
　　若是自己可以出手，这所谓镇西军不过是一帮草台班子。然而在此地，秋月心时时刻刻受到天道的制约，若是对阳面土著动用真气手段，极有可能遭到雷劫的反噬。
　　再一说，秋月心始终想到百姓的生命，猴王手上已是沾染了太多的鲜血，他不敢用鲜血去达成自己的目标。
　　“任何一个王朝的更替都要经历血与火。所以没有。”崇祯斩钉截铁说道，切断了秋月心另寻他法的道路，“这十万的镇西军，便是我送给少主的大礼。”
　　大礼？这活脱脱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啊！
　　秋月心沉吟片刻，说道：“好，予我几个月时间磨合农民军队。”崇祯点了点头，说道：“如何行动便是少主的想法了……”。
　　见目的达到，崇祯也不敢多留，正欲离去，却被秋月心阻止：“我还有几个问题。”
　　崇祯站住脚步，嘴角一扬。对秋月心而言，那所谓合作之言他应当能猜到大概。因此，接下来的问题，才是秋月心今日站在此处与自己夜谈最关注的、最想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