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晨起

　　张若不由叹了一口气，走到朱璧英床前，看他大张着嘴，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的口水直流香甜无比，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有些莫名的羡慕。
　　“没心没肺可真好”张若暗想。
　　想到这，他忙摇了摇头，暗道惭愧，拍拍自己的脸，振奋精神。
　　“张若啊张若，你可不能这样想的”
　　俯下身来，伸手推了推朱璧英的肩膀，喊道“朱大少，朱大少，快起床快起床，都什么时辰了，太阳都要照到屁股了”
　　朱璧英不耐道地把他的手打到一边，含糊不清道“干嘛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一边玩去”随即轱辘一转，背对着他却是不愿理睬。
　　张若也不生气，依旧不停地摇来摇去“起床起床，时间到了”。
　　朱璧英被他缠地没有办法，只得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眼睛也不整，边打哈欠，边道“阿若，你干嘛啊”
　　张若把他的被子扯到一边，说道“朱璧英，你还记得夫子让我监督你的学业么，你看看你的样子”
　　说完，又叹了口气“再过不久就是结业试了，到时候，你考试不过，难道还想再学半年？”
　　紫霄宫青衣弟子真正开始学习道法其实是在三年课业完结之后，其间，他们不仅要搬山枯海，强健体魄，还要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其涉猎之广，遍及医学药理，经脉穴窍，道学典故，阴阳学说甚至地方风物，造化自然等等等等，可以说是十分辛苦。在这之后，甚至还有一场考试，分书试和体试两项，任何一项不及格者，就必须留在毓秀馆中再读半年以观后效。
　　朱璧英对这结业试考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不过一普通青葱少年，窗外春色正好，正是嗜睡的年纪，而他性子又一向有些懒散，虽明知此时应行勤于功课，磨炼体魄，但难免还是免不了有些懒惰赖床，但自古以来，知道道理却无法如道理般行人做事的，说起来又何止一个朱璧英呢。
　　但好在他到底还有些向道之心，再加上他一向自认为三人之长，实在不愿在兄弟面前失了面子，当下强打精神，一边没好气地嘟囔着，一边迷迷糊糊地拾捡起衣服。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你没看到我正要穿衣服的么。”
　　张若站在旁边看着朱璧英胡乱地在身上套着衣服，听了他的话。心中有些好笑，但对这些，他早已习以为常，却也不生气，只是道。
　　“那你快点，我和老三可马上就要走了，到时候课业不及格，被夫子训斥的时候，可别说我没督促于你才是”
　　说罢不再理会于他，当先紧了紧衣带，收拾了一番屋内的摆设，便也走出门去。
　　......
　　山中一向清冷，寒气依然徘徊不去，雾色浓郁，犹如乳白色的轻纱，拥拢在高木石垣间，寒月高悬，如梦似幻，几如梦中仙境，不似人间该有。张若刚走出门，映着一轮明月，正见晏余站在小院子里，一招一式正在慢慢演练拳术，见此情景，他心中更是感叹，若是朱璧英能有老三的一半勤勉，又怎会沦落到每次课试都被夫子训斥的境地。
　　他暗自苦笑一声，振奋起精神，遥遥招呼道，“老三，你这套拳术可是打的越发娴熟了”
　　晏余正打的聚精会神，此时乍被张若的声音打断，倒是吓了一跳，忙停了下来，有些手足无措。
　　“哪里哪里，我还、还差地远呢，还差地远呢”
　　纵然看不清他的脸色，张若也能想象此时他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遂继续笑道。
　　“好啦好啦，你也别总是这么认真嘛，搞得我好像欺负小姑娘的市井地痞一般，要是被旁人见了，还不定能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呢”
　　晏余受到他的调笑，心中莫名地慌乱，但他本就不是什么精于言辞的机灵人物，此时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傻乎乎地一人摸着脑袋，嗯嗯嗯个不停，不住笑着。
　　张若见状，也是有些无语，他这个师弟一向寡言少语，沉默呆板但心性纯良，刻苦努力，他一向有些敬佩的，但此时看他模样，真有几分像遭受恶霸调戏的害羞的小娘子，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哈哈笑了起来，晏余不明所以，但见师兄高兴，想必也是有什么好事，便也是不由地笑了起来，就这样，在这微微昏暗的清冷山中，寂寞冷的月色之下，两个青涩少年不明缘由，无所忧愁，无所顾忌，只是这般开怀地笑着。
　　.....
　　“老二、老三这是遇到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正当两人笑地开心时候，只听吱呀一声，便见木门被一人推开，朱璧英扯着衣服，一摇三晃地从门内出来，一边打这哈欠，一边用他的破锣嗓子喊着。
　　张若也是无奈，只觉得难得的好心情都被这个混蛋给破坏了，遂没好气地道。
　　“好事？哪来的什么好事，倒是朱少爷终于出来了，确是让我们好等”
　　朱璧英脸比城墙厚，这点小小讽刺又哪里被他放到眼里，当下没皮没脸地道。
　　“等？什么等？我们兄弟又何曾需要计较这些。”
　　张若只觉的眼前这人一如往常的不要脸，再加上这一耽搁确实时间有些紧迫，便不再理他，招呼晏余一声。
　　“老三，走走走，都什么时辰了，演武场却不知道还有没有地方。”
　　当下理也不理他，便趁着月色向院外走去。
　　晏余夹在两人中间，不觉有些尴尬，正值脱身之际，又哪里会犹豫，当下便向朱璧英告罪一声，忙跟上前来。
　　朱璧英没好气地横了二人背影一眼，自觉有些没有面子，又低声抱怨两声，但还是忙追上前去嚷嚷道。
　　“你们走那么快干什么，这月黑风高的，哎哎哎，你们倒是等等我啊，没看到我还生着病么？”。
　　.....
　　一路上，张若一脚步不停，大步走在前面，他路极是熟悉，沿着小路左拐右拐，入竹林见数座石鐘斜立其内，相隔不远，参差影立，不多一会儿，隐隐听到人声穿过层层遮掩的竹林透了过来，又走一会，更见一广场，石砖铺就，占地颇广，眼看足有数亩，入口左侧，树着一块二人多高的青石碑，借着月色，隐约可见上书二字，字迹银钩铁画，气势雄劲，正是：“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