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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种想法慢慢发酵，在地底旅行的几天还算是轻松惬意的。
当然，这并不是说走得很容易。事实上，地底道路坎坷不平，几乎找不到一处能像地上道路的地方。石壁凸凸凹凹，地面也凸凸凹凹，不少地方都需要爬行、蹲下、侧身、攀爬、跳跃，让诺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多种不同的肌肉。
第一天是最难熬的，接下来是第二天。第三天也好不到哪里去，诺亚觉得自己像是一台锈了的机器，每个关节和每块肌肉都在抗议，一动就发出吱吱嘎嘎让人牙酸的声音。不过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他的幻觉，他自己也不大清楚。
相比之下，地底居民就灵活许多。一人多高的石壁轻轻一跃就上去，无论是攀爬还是跳跃都寂静无声。诺亚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可能就是长期在地下生活养成的直觉。和地底人相比，他这个地上人就像是笨拙的僵尸。
他这种行动方式显然拖慢了所有人的脚步。简和珍没有说什么，但是从她们气定神闲的表情上，诺亚还是默默地觉得她们在鄙视自己。即使是杨的表现也比他强了不少，虽然比不上地底人的灵活，但是毕竟走起来不是那么费劲。
幸好一路上的风景不错，让他能在这种尴尬中稍微得到些安慰。石壁上镶嵌着各式各样的矿物，种类繁多到让诺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各种晶体争奇斗艳，在蜡烛的光照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诺亚觉得似乎不应该这么密集这么繁多才对。要是地底人有冶炼技术，这些矿石能造出多少不同的东西啊……
这可真是守着金饭碗要饭的典型了，诺亚想。看这些像是红玫瑰的菱锰矿，棱角分明的水晶，方方正正的萤石，像玻璃般的绿柱石，像刺猬似的辉锑矿，到处都是。分分类采掘一下，能卖出不少价钱。这些还是能认出来的。有一次杨还找到了一小块天然金块，像是婴儿拳头般大小，沉甸甸地坠手。至于硫磺粉、硫磺块和各种各样的钟乳石、石笋更是不必提。
暴露在外面的，不只是矿物，还有些生物化石。诺亚轻轻松松就找到了许多，主要是鱼类和各种螺。不过这部分即使是陆俊成记忆里也不多，所以诺亚也认不出来都是什么。但是这种分布让诺亚迷惑不解：明明有些矿物应该是在火成岩里，这些生物化石明明应该是在沉积岩里，但是为什么会混到一块来呢？还有那些钟乳石和石笋，这是喀斯特地貌才应该有的东西，怎么也来横插一脚？似乎是把各种东西都混起来了一样。
这一定有个合理的解释，但是诺亚不知道，也一时无法探究。他差不多被各种东西的反光迷住了眼；觉得自己的眼睛怎么都不够用。身上的酸痛似乎也不算什么事了，他甚至觉得脚步也轻松起来。这可能是脑中分泌的内啡肽的作用吧，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这种飘飘然的状态中，诺亚度过了不知道几天。直到简提醒异族的洞穴快要到了的时候，诺亚才收敛了一些。不过即使如此，他的背包里也装了不少各种晶体、化石和矿石，还让别人帮他也背了不少。地底居民对他到处挖石头的行为已经见惯不惯了，认为这是他这个大家族族长的怪癖——地底居民还搞不清楚地面上人类社会的组织方式，一直把他当利蒙郡两千多人的族长。这样规模的家族族长自然是很了不起的任务，地底居民也因此一直对诺亚毕恭毕敬，他也就没有再解释什么。
在快到异族洞穴的时候，简让诺亚在最后等待。她说诺亚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太大，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见。诺亚也只好承认这一点，没有给简添乱，只是让她和珍两人去前方侦察，自己摊开了毯子坐在地上东看西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一直等到诺亚睡了一觉，简和珍才回来，说没有看到异族的踪迹，附近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队伍这才动了起来，又走了大概几个小时才走到。
一迈进洞穴，诺亚马上就觉得自己要瞎了。这个洞穴比之前一路上见过的都要大，地上、岩壁上满满当当地长着发光蘑菇，把洞穴里照得像是白天般明亮。因为太远太暗而看不到的洞顶向下垂着彩色的钟乳石，地上石笋林立，有些已经和钟乳石连在了一起。在石笋中间有一条地下河流过，看起来大概有一个成年人身高那么宽。
大洞穴连接着三个更小一些的洞穴，简说那以前是家族的仓库。现在那边黑糊糊看不清楚，不过简说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诺亚没怎么注意简在说什么，他的注意力已经被洞穴里地势低一些的地方吸引住了。
那些地方现在像是一些小小的湖泊，泛着蓝幽幽的光芒，像是掉进了许多星星，在水里依然闪光。在这些浅浅的湖泊里，是诺亚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蛋。
诺亚在陆俊成的记忆里搜索了一下，才发现这些蛋的大小也没那么夸张，大概和鸵鸟蛋差不多大。都是白色的，形状也不是卵型，而像是标准的球形。一个个巨卵泡在蓝色的浅湖里，也都像是被染上了一层蓝色的光芒。不过估计应该是白色的，诺亚想。
一个个放在这里，倒有点像是鱼子酱……诺亚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产下了这么多卵，为什么又放在这里不管。他大概数了一下，应该有一百多个，分布在七八个浅浅的蓝色小湖泊里。
他想去拿出一个来仔细看看，又怕那浅蓝色的液体有毒。刚想请简做一双雨靴和手套，珍就先出手了。白金色头发的魔女伸出手，地面上就出现了一道冰桥，刚好跨过一个浅浅的湖泊。珍走了上去，指尖涌出冰来，包住了一个圆形的卵，拎了过来。
原来珍的能力是造冰。在夏天倒是很实用，诺亚想。不知道温度能低到多少……
珍把那颗大卵递到诺亚面前，也打断了诺亚的胡思乱想。他伸手接过，对着光看了看，没有看到里面有什么动静。结构倒是和鸡蛋差不多，能看见有一端有个小小的气室，别的就看不出来了。
“能帮我造个台子吗？”诺亚问珍，“我想把它切开看看。”
珍点点头，一个冰台马上就出现在诺亚面前，慢慢长高。直到长到和诺亚胸口差不多高的时候才停下，上面还出现了一个凹槽，刚好把这颗蛋放在里面。
看来珍的能力也能塑形，这倒是和简的能力有点相似。诺亚点点头，把那颗蛋放在凹槽里，拔出匕首，开始切割蛋壳。
蛋壳不怎么硬，感觉像是厚牛皮。诺亚很快就在蛋壳上切开一个口子，揭起来，里面也是像鸡蛋那样有一层坚韧的薄膜。诺亚伸手按了按，里面软软的像是液体。
看来好像没有孵出来。诺亚用匕首刺破那层薄膜，验证了这个猜想。里面还是粘稠的液体，看起来和普通的蛋清蛋白没有什么区别。他把这颗蛋倒空，里面一点孵化的迹象都没有。没有未成形的生物，没有胚胎，只有蛋黄和蛋清。
所以或者是温度不够，或者是这种蛋的孵化时间很长。诺亚想了想，否定了第一种猜想。毕竟那些异族把卵产在这里，肯定不是为了美化风景的。这里既然是产卵区，自然有足够的条件来孵卵。也许地底的生物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低温，只是需要等待更长时间……
诺亚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可以和他讨论这个话题。所有人都在警戒周围，只有他自己对着个空蛋壳发呆。这一发现让他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大家担惊受怕。不过现在要看的也差不多看完了，接下来就该做出那个决定了。
炸，还是不炸？
要是不炸的话，显然会有些危险。但是要是炸掉的话，损失掉的矿石和宝石也不是可以轻松带过的。这一路诺亚估计了一下，只是把这些宝石挖出来，就能让利蒙郡宽宽松松度过三年。诺亚眨着眼睛望着那个蛋壳，那个蛋壳上挖出来的洞也像是只眼睛般盯着他。
诺亚左思右想，最后咬了咬牙。有命赚没命花总是不行的，再说以后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好的地下矿产。有习惯在地底生活的居民们，再找到这样的矿产，应该不是件太难的事情。现在人命最重要，断绝了地底异族的攻击途径才是正事。
炸！
只要下了决心，剩下的就是小事了。诺亚让每个人都带一颗蛋回去，在地面上看看能不能孵出来些什么，然后把其他的全数毁掉。珍抬起手指，指尖嗖嗖地飞出冰柱，一个个贯穿了那些白色的大卵，简直像是用冲锋枪在打靶，看得诺亚张大了嘴忘了合上。
怪不得说珍是家族里最强大的战士呢……这是游戏里的冰系法师啊。
在珍的冰柱冲锋枪下，那些大卵都被戳了个对穿。诺亚和杨开始在各个洞口设置炸药，期间当然用了简制造的粘性材料。导火索远远地拉出去，一直到所有导火索都用完才算。诺亚估计，大概已经拉出了五百米左右。希望这个距离够吧。
诺亚点燃了导火索。
导火索嘶嘶燃烧着远去，诺亚蜷起身体躲在一处岔口后面，张大了嘴捂紧耳朵，尽量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第一次诚心诚意地祈祷起来。
然后他才想起，自己不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