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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还是要去看一看的……”
青岩堡三楼的书房里，传出这样的低语声。简、珍和维拉坐在书房里，听诺亚讲他的理由。
理由很简单，知己知彼而已。知道有这么强力的敌人在离自己几天路程之外，诺亚没办法安睡。现在手里的武力不强——除了几把“诺亚肥蛇”左轮手枪和为数不多的子弹之外，就只有几个侍卫骑士。这两天城堡里又来了两位铁手佣兵团的佣兵，但是这也远远不够。听简的说法，那些异族可是在短短时间里就剿灭了一百多人的。
“可是我们……”简说了一半就停下来了，似乎意识到把诺亚变成“我们”有点不妥。她看了看珍和维拉，见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才接着说下去。“……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做什么……”
“最少可以把它们挡在外面。”诺亚说，“最近工坊里做了一些东西，也该到了拿出来实验一下的时候了。那种东西……我也不知道在地下爆炸会不会安全，不过也只能试试看了。”
“爆炸？”简是见过采石场用黑火药爆破的，“那种轰隆隆的东西？”
“这种不太一样。会声音更大一些……其实应该是威力更大一些。”诺亚挠挠鼻子，觉得不大好解释。“明天我们去看看吧。”
珍和维拉没有说什么。这两位魔女从到了地面上，似乎眼睛和鼻子就不大够用。现在她们的注意力被诺亚书房里的众多东西吸引，诺亚觉得她们能听自己说话，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自从制造雷酸汞时被炸得双耳暂时失聪后，诺亚对炸药一类的东西就有点抵触。虽然开了制造硝化甘油和硝化纤维的生产线，但是还没有实验过这两类炸药混合在一起的效果。但是现在也到了不得不拿出来的时候了——除了可以给采石场使用之外，还需要开始调整配比，拿来给枪械做发射药了。
对敌人危险的东西，对自己也往往危险。第二天早上在去炸药厂的时候，诺亚一直在默念着这句话，情绪不怎么高涨。
平心而论，现在炸药厂已经安全不少了。每一个制造单元之间隔着石墙，上方有架空的房梁和房顶，方便爆炸的威力从顶部这些空隙中释放出去。每个制造单元门口有一堵石墙，操作人员在石墙后操作，远离反应器。只是在需要把反应完毕的炸药装进罐子、送到储藏库时会有些危险，但是只要小心些，问题不大。在任何可能导致脱手滑开的地方都做了预防措施，炸药储藏库也分了好几个地点，每个地点只存放一小部分炸药。在这方面，诺亚花了很多心思。
所以带几位魔女来参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有点奇怪的场面。年轻人们躲在石墙后面，操作着一些连杆和把手，把甘油小心地滴进浓硝酸和浓硫酸的混合液里，再以机械手加以搅拌。直到溶液上浮起薄薄一层甘油时，才说明反应完成。
另一边的制造单元，则是在制造硝化纤维。棉花洗净、用氢氧化钠脱脂后，浸入浓硝酸和浓硫酸的混合液中，缓慢搅动等待反应完全，然后捞出洗净晾干。诺亚则在一个单独的制造单元里混合了硝化纤维和硝化甘油，最后造出来的东西像是油乎乎的小砖块。
“就是这个。”诺亚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小块炸药，用一张纸包起来；又取了一个预备做手榴弹用的雷酸汞小雷管，接上很长的一截导火索。“这就是我要给你们看的力量。”
简好奇地看着那块炸药。珍还是在看着其他的制造单元，冰蓝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表情。维拉小心地摸了摸那块炸药，又看看自己手指上沾的油脂，似乎是想舔舔看，但是又放弃了。
“这东西我自己也能做，但是安妮做出来质量最好。你看，我说的‘魔女参加工业生产’就是这个意思。魔女的力量不只在于战斗，她们还能增强其他人的能力。”
诺亚没有管珍和维拉有没有听懂。只要这样灌输下去，慢慢总是会理解的。要把这些以战斗为生活方式的魔女转变成工业生产力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现在还有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行人走到采石场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采石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大小石块中间，伸展晃悠着胳膊，坐在石头上、地上聊着天，等待着送饭的马车。诺亚找到了负责的采石工匠，问有没有已经打好的炮眼。
“有的大人。”工匠回答，眼睛瞟着诺亚身后的几个魔女。“打算午饭后就炸开的。”
“我来试试新的炸药。”诺亚晃了晃那块炸药，“这种炸药的威力更大，我想先看看效果。”
“那可太好了大人。”工匠脸上并没有表现出相称的“太好了”表情，“现在石头的产量有点低。”
诺亚看了看那座已经被炸掉一半的石山。采石面光秃秃地露着，看起来像是大地上的一块癞痢头。听说因为总是放炮炸山，附近的动物们都跑光了。没办法啊……现在饭都吃不饱，谈环境保护还是早了些。
“看看这种炸药能不能帮你们把产量提高点。”诺亚让工匠带他去打好的炮眼，把炸药塞了进去，又插上雷管。“不过这种东西很危险，要是可以用的话，以后要多做些安全培训。”
工匠裂开嘴笑了起来。“您之前给我们的那种炸药，我们已经用得很熟了。这种新炸药我们也会好好使用的。”
不注意安全，迟早吃大亏。诺亚暗自摇摇头，打算用事实来证明一下。“平时你们退开多远？”
工匠远远地指了一下，“大概那块石头那里。”
“这次要多退开一倍。”
“是……是吗？大人？”
“对。”诺亚没有再啰嗦，把雷管插进炸药，把长长的导火索一点点放开。“快去吧。”
工匠有点不情愿地点点头，回去召集起工人来，按诺亚说的退后了两倍距离。诺亚估计有一百米左右，觉得这么远的距离应该是够了。
他又接了一段导火索，退到那群工人身边，让魔女们藏在一块房子大的石头后面。这样应该差不多了，诺亚想。
“点火。”
采石工匠点点头，拿出火种来点燃了导火索。呲呲燃烧着，一路火光向着石山冲了过去，诺亚在大石头后露出一只眼睛，紧张地计算着时间。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轰！”
脚下的大地似乎震颤了一下。那座石山的脚下腾起大团灰尘，上半截似乎猛地飞起来了一瞬，接着又落下。诺亚把头缩到大石头后，背紧紧贴着石头，觉得心脏跳得很快。
先吹来的是风，接着才是声音。风里夹杂着大小石头，撞得到处都轰隆作响。声音像是有实有质的实体撞过来，诺亚觉得背后的大石头都猛地摇晃了一下，似乎要向他压过来。一块石头从他头顶落下砸在他的脚边，有人头那么大。
看来还是低估了硝化炸药的威力啊。在风里带着的沙尘呼呼吹过的时候，诺亚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等到风终于平息，诺亚先看到的是采石工匠睁大的惊恐的眼睛。“大大大人……”工匠腿在抖，声音也在抖，“那那那……”
“快去看看有没有人受伤。”诺亚吩咐了一声，从藏身处走出来。“有没有被石头砸伤的、耳膜震破的。都集中起来。”
远处的灰尘还没有落下，看起来黄乎乎的一片。那里的地貌似乎有了些变化；但是到底是什么变化，诺亚也说不清楚。
身边的三个魔女都吓呆了。简还算好一点；她毕竟之前听过看过采石场的声势，可珍和维拉就完全不同。珍本来苍白的肤色变得几乎透明，眼睛大大地睁着；维拉用手捂住了嘴，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
“这就是我说的力量。”诺亚笑道，“有这种力量，我们可以把洞穴封住，把那些异族和我们之间都用石头封起来。要是他们想要挖通这些，可能得花几十年……”
他还没有说完，采石工匠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了。“大人，有有有人受伤了，被石头砸到了头……”
诺亚急忙赶了过去。那人的伤势看来挺严重，半边脸血肉模糊，看起来像是被一大块石头刮了一下，差点把整张脸都撕了下来。一侧眼球已经不见了，血流了一身。几个采石工默默围着那人，安静地看着那个人躺在地上抽搐。
看起来没救了。诺亚看了一眼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就算能止住血，接下来的感染也会要了他的命。躲了这么远还是被砸到了啊……
诺亚还没想好该怎么办，维拉先走了过去。黑发的魔女把手放在那人正在涌出血的脸上，引起周围人的一片惊呼。
接着，就看到在维拉的手周围，血肉翻涌起来，像是迅速生长的藤蔓。一个白色的圆点迅速变大，变成了一颗完好的眼球。血肉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地方，安静了下来；皮肤从周围蔓延过去，那人的脸上很快恢复如初。
维拉站起来，轻轻呼出一口气。周围的人惊呆了，过了一会儿，有人退后了一步，有人握紧了手里的铁锤和凿子。
“前几天，有天使降临青岩堡。你们都知道了。”诺亚急中生智，往前走了一步，大声喊了出来。“天使把治愈的能力，赋予了——这位维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