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天下为何

　　凌云阁位于聂国王宫的西北角，是整个聂国王宫中最高的地方。这里远离中间高大的建筑，视野开阔。凌云阁的最高层处，聂不惑换下朝服，身着青色便装，手扶在露台的栏栅上目视着远方。身后的傅芳莱在不近不远处静静的站着。半响过后，聂不惑示意傅芳莱上前和他并排而站。
　　“你看这九曲城之外，你看到了什么？”聂不惑目不转睛的看着远方，深沉的声音传来。
　　“是君上的江山。”傅芳莱略一思索回答到。
　　“你抬头往更远的地方看看，你看到了什么？”
　　“是天下。”
　　闻言，聂不惑哈哈大笑。“目所能及的是江山，目所不能及的是天下。”突然话锋一转：“每逢天下风云将起之时，你们这样的纵横之士便纷纷入世。诸侯们对你们这样的人又恨又怕。纵横之士视天下苍生为草芥，一切都是自己棋盘上的棋子。凭一己之力左右着天下的局势，翻云覆雨。”
　　“但是孤不畏，诸侯畏惧的原因在孤看来只是胆小和懦弱。孤名为‘不惑’，这天下孤亦是不惑。血色残阳，太阳即将西沉，铁甲和鲜血为旧时代唱响悲歌。楚天子气数已尽，现在不过是残躯将死，回光返照罢了。孤才是开启新时代的人。”
　　天色已至傍晚，太阳慢慢往西面沉下。站在凌云阁的最高层视野一览无遗。天边的浮云慢慢遮住了太阳的光芒，在普通人眼中，这应该是一道美丽的晚霞。
　　但是在傅芳莱看来。天边就像是火焰燃烧着云朵，太阳执着的想要将挡住自己的浮云燃烧殆尽，释放自己最后的光芒。，日落西沉是天之秩序，就连太阳都无可奈何。血色染红了天空，旧时代的终结必将伴随着鲜血的燃烧，经过漫漫长夜，迎接着新时代的诞生。
　　“你认为天下为何？”聂不惑意味深长的缓缓开口到。
　　闻言，傅芳莱微微一笑。“如君上所言，这天下在我看来确实如棋一般。棋盘之局有纵横之列，有黑白之棋，方而为局。而如今的天下，诸侯分立，楚之万里天下有名字的诸侯数不胜数。唯有一天子二十四诸侯能参与这场天下游戏，而二十四诸侯中的十五诸侯不过是大国博弈的饵食而已。天子偏以一隅，气数将尽。九诸侯中的幽国空有睥睨天下的实力，却做着天子重临天下的空梦。荆、炎两国仗着兵器之利，鼠目寸光，毫无作为。申、鄣、雍三国，国君年迈，只会跟风逐流耳，不足为患。晋国地处中原天子故地，国君有心却无力，内乱不止。如内乱不息，只会成为这场天下游戏的牺牲品。丰国国君年幼，国之重权掌握在其长姐手中，女子治国。唯自保耳。聂国是唯一能够执掌这场天下棋局的地方，君上是唯一能够执掌这场天下棋局之人。”
　　“听你这么一说，看来这场棋局在你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傅芳莱的话让聂不惑颇为赞赏。在聂国能人志士不少，但是明白他心中抱负的不多。
　　“你觉得孤君临天下的机会有几成。”聂不惑转过身来。
　　“五成！”
　　傅芳莱离开之后，聂不惑依旧站在凌云阁最高层的露台上。虽然傅芳莱口气不小，但是聂不惑愿意赌一把，已经没有时间再让他去慢慢考察傅芳莱的能力了。作为君王的直觉告诉他，傅芳莱将是他完成大业的重要助力，他不怕狂妄之人，只要那个人有足够狂妄的资本，聂不惑就有自信驾驭他。旧时代的天幕即将降下，新时代马上就要开始了。
　　傅芳莱离开时，身后跟着一队身着精致铠甲的护卫，这是聂不惑安排的。其中两人分别手持着两个盒子，盒子里装着官印和官服。其中还有一块可以随时进出聂国王宫的令牌。不但这些，傅芳莱还得到了聂不惑交予的第一个任务，这将是他名扬天下的第一战。
　　傅芳莱刚到聂国王宫的正门，门外一个面色着急的小姑娘急忙哭哭啼啼的向他跑来并且一把抱住他大哭起来。
　　“呜呜呜……先生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杀头了。”
　　听到可儿的话，傅芳莱顿时无语。
　　“臭丫头，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不过这次我的头没杀成，反而有大餐吃了，哈哈哈哈哈哈。”傅芳莱给可儿擦了擦眼泪，哈哈大笑起来。
　　九曲城内一家装饰豪华的酒楼里，傅芳莱看着大块朵颐的可儿。这丫头跟随他以来完全感觉不到身为女孩的矜持，本来姣好的面容却被大吃大喝的动作把美感全部破坏了。看着可儿开心的吃着，一句话都不说。不过也是，以前跟随傅芳莱的时候每天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吃了上一顿发愁下一顿的，只要遇到能吃的时候就尽量吃饱，渐渐的形成了一个生活习惯。吃着吃着，可儿突然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先生，我是不是饿多了饿出幻觉了啊。我怎么感觉不真实啊，我们怎么会突然那么有钱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啊。”
　　闻言，傅芳莱也是一愣，突然有些心酸。确实，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吃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一个要执子天下棋局的人怎么会在乎饭食好坏。但是可儿不一样，可儿只是一个平凡人，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只要能活下去，吃得饱穿的暖就是最大的幸福。有时候傅芳莱也在想，当初救下这丫头之后依旧把她带在身边是不是一种错误。或许交给一个大户人家过着平平静静的生活对于可儿来说才是最好的吧。
　　自古纵横之士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睥睨天下，对待秩序和规则的蔑视；对待天下苍生的漠视；心怀自己的理想抱负，其他的一切在他们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棋子罢了。原来傅芳莱也跟他们一样，但是自从有了这个丫头伴随在身边之后，他感觉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暖。追逐理想的路上是孤独的，因为傅芳莱的理想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所以没有谁能够成为他能够诉说的对象，而他也不屑和别人诉说。但是可儿不一样，跟着丫头更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但是只要她在身边，傅芳莱就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看到傅芳莱没有回话，可儿擦了擦眼泪，继续大吃起来。嘴里塞着东西嘟囔着：“不管了，就算一切都是假的我也要吃饱。”
　　看着这丫头单纯的样子，傅芳莱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虽然他今天一直保持的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聊得不是天下大事，而是生活中的琐事一样。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就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从见到聂不惑的第一眼开始，他的心情已经激动得无法言表。在梦想变得触手可及的时候，内心强如他这样的人也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
　　不过从聂王宫离开的时候，傅芳莱得到了聂不惑赐予的权利和财富。也得到了聂不惑交给的第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对于他来说早就已经胸有成竹。而且聂不惑赐予的权利是一出大手笔，这也让傅芳莱对聂不惑的心思越来越猜不透。虽然意料之中聂不惑会考验自己，并且有可能重用自己。但是从聂不惑给予的看来，他已经很急迫了。如果不是说一眼就看出了傅芳莱的纵横之才，那就是留给他行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傅芳莱虽然指点天下如聊家事一般，但是始终是从民间和一些表面情况获得的信息。看来有一些东西已经悄悄开始运作，并且他不知道。时代的新旧更替总会伴随着鲜血和枯骨，不过那些对于傅芳莱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所谓的规则和秩序不过是棋盘上的纵横之线，所谓的天下苍生不过是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而自己则是这天下棋局的下棋之人，对于这些棋子的死活，傅芳莱毫不在乎。并且这第一战，傅芳莱并不打算玩什么谋略艺术，而是用鲜血和枯骨打消聂不过心理对他的所有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