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活下去

　　礼卷启智篇
　　第十九章活下去
　　即时。
　　众孩童在张振的带领下，来到了城西郊区的一处小村落。
　　张振与郝哲的家坐落于村落东南角，这里各家直接都是用篱笆分隔，所以他们远远的便可看到郝哲家院内堵着数位穿着麻衣孝冠的人，人群旁还杵着糙棺木一座。
　　众人靠近郝哲家，几人发现郝哲也跪在其中，披麻戴孝，怕不是已经出事了。
　　“你个臭小子，居然敢逃课？”
　　一妇女直直的向众人走来，揪着张振的耳朵说道:
　　“怎么？你难不成又闯了什么祸，被黎先生逐出来了？”
　　张振急忙解释道:
　　“娘，不是，不是那样的，这都是我同学，他们是担心郝哲家的事，所以我带他们回家看看。”
　　张振娘亲这才注意到众孩童全都衣着万安私塾服饰，一脸如此，小声道:
　　“孩子们，都到我们家坐坐吧。”
　　众人齐刷刷拱手道谢，然后挤进了张振家院内，隔着一道篱笆观望着郝哲家。
　　郝哲家院内中央放着新磨好的棺材，一旁跪着一女一子，棺材围着数人，有人安慰，有人言不公。
　　“呜呜呜~”
　　“相公你死的冤枉啊~”
　　“唉~可惜了六子这老好人一个。”
　　。。。。。。
　　杨不悔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场面，他再熟悉不过了。上一世，他面对原告方有的可能比郝哲家还惨，却也动摇不了他被金钱诱惑的心。
　　“婶婶，这是怎么回事？”
　　飞然像一旁的张振娘亲问道，几个孩子也都凑到张振娘亲身旁，听着事情的由来经过。
　　张振娘亲叹了口气，说道:
　　“唉~前几日，六子受了伤回到家，第二天便被衙门捕快带走了，说是他与一桩命案有关系，有杀人的嫌疑，你们或许不清楚，但我们乡间邻里的都知道，六子不可能杀人的，他是那么忠厚乐观，脾气温和的不像样，怎么可能杀人呢？
　　几日里衙门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可就在今日早上，衙门捕快把这口棺材送到郝哲家，说是六子在牢里畏罪自杀了，六子一家老小都靠他养活，他根本不可能抛弃她们不管……”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周围并无他人，压低声音接着说道:
　　“大家私下里都知道，肯定是樊都尉那个义子干的~”
　　“西区衙管樊向杰樊都尉么？”
　　年纪最大的许涛听过这个人。
　　“他的义子又是什么人？”
　　“一个纨绔子弟，整天无所事事，胡作非为，在我们城西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土霸王。”
　　一旁张振解释道。
　　杨不悔大概推断出是什么情况了，无非是简单的犯罪顶包，封口杀人，也就是个仗着后台为虎作伥的官二代。
　　“我们……要不要去安慰一下郝哲？”
　　小胖陈阳提出建议，得到大家都同意，几个人前后走出张振家院，却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众人等。
　　张振母亲看一眼来人，暗道一声坏了，然后小声招呼着几人回到院内。
　　“孩子们快进来，那就是樊都尉的义子赵昊，小心别被他盯上。”
　　当众人全都进院，她匆匆将院门关上。
　　杨不悔从篱笆缝隙看向那所谓的官二代，心中不禁嘲讽。
　　赵昊？赵日天？这名字起的倒也是蛮有水平。
　　话说赵昊迈着懒散的步伐，停在了郝哲家院外，他看了这院子一周篱笆一眼，皱了皱眉，撇着嘴角说道:
　　“拆了拆了。”
　　话罢，随之前来的那些下人应声推倒了郝哲家院围的竹篱笆，院内除了跪着的郝哲与他母亲，其余的人全都一股脑的在篱笆倒下时跑离这里，三两成窝，在不远处看热闹。
　　待灰尘散尽，赵昊踩着篱笆进了院子，而郝哲被他母亲抱在怀里，郝哲母亲眼角还残留着泪痕，眼睛死死的盯着赵昊。
　　赵昊围着棺材转了一圈，摇了摇头，咂嘴道:
　　“啧啧，郝兄弟也太傻了，他为我而杀人入狱，我肯定会救他出来啊，这就是何苦呢？傻啊~傻啊~”
　　他走到郝哲母亲身前，俯下身，迎上郝哲母亲那怨恨的目光，面露不解:
　　“嫂嫂这眼神是为何？我这番可是真心话，我啊~是真的很喜欢郝兄弟他为人，这不，听说他在牢里自杀，我心里过意不去，亲自前来上门悼念。”
　　“还有这棺材，可是我几天前就命下人前去订做，昨天刚做完，今天就用上了，尺寸不大不小，郝兄弟躺进去刚刚好。我这番良苦用心，也是能感动天地吧！唉~”
　　郝哲母亲咬着嘴唇，她的眼神慢慢坚定，低下头在郝哲额头亲了一口，伏在郝哲耳边说:
　　“哲儿，娘对不起你，以后的日子，你一个人要坚强活下去。”
　　郝哲抬起头看着母亲，他不敢相信耳边听到的言语。
　　“娘，你要做什么？娘？”
　　郝哲母亲对儿子露出牵强的笑容，猛的将郝哲推开，她用尽全身力气冲向赵昊，二人撞在一起。
　　赵昊被这突如其来袭击，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感觉腹部被利刃刺入，然后一阵剧痛从那里传出。
　　当他手下反应过来时，赵昊已经被郝哲母亲压在地上，那个疯女人手里持着一把匕首，而匕首正插在赵昊腹部。
　　“痛啊！”
　　赵昊大喊了一声，他抬膝撞在郝哲母亲身上，想顶开她，却发现那疯女人眼白泛着血丝，死死的抓住匕首，任由他用多大力也不松手。
　　“快救我啊！”
　　他的手下这才跑过来，几个人把郝哲母亲拉离赵昊身上。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郝哲母亲疯狂喊着，手脚却被赵昊那些手下死死的擒住，动弹不得。
　　赵昊从来没受过这种伤痛，只有他打人杀人，可从来没人打过他。
　　“痛啊~我要死了吗？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的腹部血流不止，之前都是看着别人流血，可现在，那都是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他的手下架着他，说道:
　　“少爷，少爷你不会死的，我们这就带你去找郎中，你坚持一下。”
　　说着，四个人抬着赵昊就往城区跑去。
　　赵昊咬着牙根，他侧头看了一眼被手下擒住的那个疯女人，命令道:
　　“把……把她也带走！”
　　“娘~娘！娘！”
　　郝哲拉着母亲的手想把她留下，可他怎能是成年人的对手，那下人一脚把他踢开，拖着郝哲母亲追着赵昊而去。
　　“娘！！！”
　　事情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那些本是前来悼念郝六的人也匆匆离开了，他们也怕被赵昊盯上。
　　待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郝哲的哭喊声回荡在这片空间。
　　几个孩子默默的走出张振家院子，走到郝哲身旁，把郝哲围了起来，而杨不悔则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郝哲，你别哭了，我……”
　　许涛想安慰郝哲，却不知怎么去劝说。
　　“郝……郝哲……”
　　几个孩子也没有这样的经历，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合适的安慰词。
　　张振母亲从郝哲家里走了出来，郝哲的奶奶躺在家中床铺，早已没有了气息。
　　“唉~”
　　她叹了口气，几日时间，一家四口只剩下母子二人，而他母亲被赵昊那种人带走，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如果是天灾，我们便认了。可这是人祸，谁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我相信这世间自有公道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个赵昊一定会有他应有的报应的。”
　　许涛想了半天，说出了他这几年在私塾学到的所有词句。
　　郝哲看了他一眼，颤抖说道:
　　“公道么？如果有公道在，那赵昊死千百回也不足惜。可是？这么久了，他还活着的好好的，公道在哪？在哪？”
　　父亲先是被污蔑，后被杀害，奶奶得知消息直接哭死离去，母亲现在也被赵昊带走后果难料，郝哲现在真的很绝望，绝望的失去了活着的勇气。
　　杨不悔全程将这些看在眼里，案件看多了，本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却不知为何，当他看着郝哲绝望的眼神，看着一旁崭新的糙木棺材，看着郝哲母亲被赵昊手下撕扯留下的衣布，他突然发现自己掩埋在心底角落里的某个记忆被引发了。
　　。。。。。。
　　“……我不在了……你自己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不要……我不要……我还没长大，我还想你能陪着我……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走……”
　　。。。。。。
　　我当初是为了什么走上律师那条路的呢？
　　杨不悔问自己，却在脑海中找不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他挤进人堆，走到郝哲面前，用那带着稚气的语气开口道:
　　“活下去吧，活下去，作为代价，你的仇，我帮你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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