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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靖东走出丽晶酒店的侧门,周遭的行人们纷纷侧目瞥向这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军人,又纷纷低下头各走各的路。初秋的北京已不然仲夏时分的炎热,凉意已经细若游丝地漫上了走在大街上的行人们。
掸了掸拍自己的肩章,金黄色的两杠两星在夜色中十分醒目。他特意穿上自己崭新的军服,只为在这片生活了十八年土地上重游一夜,去完成在离开北京前的最后一个任务。
他轻轻抬起头看了看灯市口周围的夜景,又是五年过去了,不知为何这个东城区的老街坊还是那个味道,紧紧松松,慢慢快快。夜归的上班族穿着廉价风衣匆匆地走着,想在夜深前赶回家中,看看还没睡过去的孩子。年轻的女高中生们踩着高跟鞋浓妆艳抹,挽着自己的不知道哪里认识的男朋友娇笑着走向地铁站,准备赶着末班车去后海逍遥一夜。
尹靖东皱了皱眉,自顾自地向前缓缓走着,说是慢慢走,钢板底的军靴踏在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还是在夜晚有些突兀。
走出酒店门前的石板路,踏在幽黑色的沥青上,看着眼前那栋烂尾了整整十年的楼,有些斑驳的西洋顶隐约透露出曾经的琳琅,一丝淡淡散去的华丽披着无限灰哀。
他缓缓走出小路,在银街三三两两的行人中有些突兀地走着,史家胡同,内务部街这些曾经的记忆与眼前的街景慢慢重叠,让中校感到一些恍惚。
渐渐的,他走到了一家水果店旁,抬头看了看招牌,抬腿走了进去。
“老板,两个椰子,打孔,堂吃。”尹靖东拉过一个板凳,自己坐了下来,抬头招呼道。
中年男人听到叫唤头也不抬,转身从冰柜上拿下两个冰镇海南椰,不一会儿,老板拿着两个椰子走出来,拿出电钻钻了两个孔,本要吆喝尹靖东过来拿,但一抬眼却看见一个身着军装的军官坐在自己的店门口。
愣了一下,店老板端着椰子走到门口,轻轻抬腿拉过来一方矮桌,将椰子放在上面向尹靖东点头致意,又转身坐回了自己的店台上。
尹靖东拉过一个椰子,轻轻吸了一口,润香的椰汁顺着喉管流入胃中,让尹靖东感受到一种自己曾经十分熟悉的味道。
军人仰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股椰香翩然飘起。
尹靖东什么也没说,静静地坐着…
不一会儿,只见马路对面,一道身影慢慢走了过来。
尹靖东抬眼瞧了一眼,抬手打了个招呼,自顾自地继续喝椰子。
老人迈上行人路,一身有些宽松的07式将官礼服,肩章上三颗金黄色的五角星和胸前的八一勋章交相辉映,步态缓慢却又坚定不移。
老人来到水果店门前,自己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五年没见了。”老人缓缓开口,有些吃力的拿起另一个椰子。
尹靖东见状,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椰子,伸出手帮他把椰子下的杂碎擦去,让老人拿着方便些。
“你退役了都?”一边削着椰子皮,中校头也不抬的问。
“你去美国第二年退的,老了。”尹靖东将光滑的椰子递给老人,后者接了过来,笑了笑。
沉默。
一老一少各自喝着各自的椰子,不说话。
良久,尹靖东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东西,转过头看着老人:“八年前你在这家店里劝我加入国防部,我照做了,但你没说过会是这样。”
军人的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而不是在抱怨。
老人又缓缓吸了一口椰汁,没有说话。
“我从雪豹出来了,没死。”尹靖东继续说着。
“所以你是去了一切。”老人开口了,语气冰冷地像是在用刀剐着他。
“失去了一切?我父母以为我死了,我他妈的要等着我最好的兄弟抢了我的女人,现在又要送我去新疆?!你他妈说我失去了什么?”尹靖东爆发了,猛地站起来掀翻了桌子,瞪视着对方怒吼道。
“这是你的选择。”老人端着椰汁不紧不慢地喝着。
尹靖东的内心仿佛要爆炸一般,但是却没有进一步侵犯老人,而是重新坐回椅子上,摘下军帽,撑着脑袋。
老人放下椰子,缓缓开口:“你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受这个代价。你从披上军装走进国防部那时起就选了这条路。”
尹靖东低着头,没有说话。
“大家都这样,没什么区别,总要有人挡在前面,每一代都是这样。”老人探过半个身子,轻轻拍了拍尹靖东。
“国家最后会记住我们么?”尹靖东抬起头看着宁静的街道,轻轻问道。
“不会。”老人开口,语气苍凉地仿佛参透了七十多年的悲哀,“但一切是值得的,就像现在,这是我的选择。”
陆军中校叹了口气,轻轻站了起来,转身向老人深鞠一躬。
“以后不会再相见了,祝你在新疆一切顺利。”老人抬起头,眼中的混沌瞬间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敏锐的精明,着重的目光注视着尹靖东,十分恳切。
尹靖东目光复杂的又看了一眼老人,脚跟一靠,猛地敬了一个军礼。
“再见,上将阁下。”尹靖东慢慢说道,掏出了怀中的氯化物,轻轻倒在了椰子里。
“最后一个忠告,好好当兵,别像我一样掺和政治。”老人微笑地看着他,端起青绿色的椰子,一饮而尽。
尹靖东放下一张粉红色的人民币在桌子上,转身独自地向前走着,眼神坚毅地能刺开钢铁,在他的背后,苍老的身影向后仰去,缓缓地倒下…
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陆军上将房峰辉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