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门洞

　　从周老师那里请了假，雷管返回机械加工厂，他到的时候光子还没回来。他面对着大门一直回忆昨晚的细节，他把那两张名单重新拿出来比对。之前的比对有些粗略，他要重新细致的比对一下。
　　他比对的越细致越感到惊奇，两张纸的轮廓没有任何差异，包括从笔记本撕下来时造成的茬口都一样。纸上的格线也严丝合缝，名单上的笔迹也对的丝毫不差，他把两张纸分别拿在左右手中，闭上眼睛细细摩挲，手指轻轻的折了一下。这一下，他发现了其中的玄妙！
　　两张纸的硬度和光滑程度有细微的差别，他拿出从学校带来的笔记本，那张纸就是从这本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经过比对，他发现今天早上拿到的那张纸是自己放的，那么也就说明昨天晚上拿到的那张纸，是另外一个人放上去的。
　　一连串的问号在他脑子里闪现出来，为什么会有人伪造一份名单放在那里？伪造名单的人有什么目的？秦勇的名字为什么会从名单上消失？名字消失意味着失踪吗？失踪和挂掉是一个意思吗？问题很多……
　　这些问题一定都会搞清楚，只是时间问题。他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大门突然觉得很别扭，之前看着觉得阴森恐怖，但现在他觉得黑色的门显得很不合时宜。他掏出钥匙串，走到大门前，用钥匙尖在门上划了一下。门上留下一条清晰的银色划痕，雷管用手蹭了一下，那些银色的粉末便粘到他的手指上。他用力又划了一下，情况和之前一样。
　　于是他捡来一块石块，他用两只手握着石块，把身体的重量压到手上，再次划了一下。这是一块花岗岩，硬度很大，即使如此，门上的留下的仍然是石头的碎末。
　　这是一个新的发现，这扇黑漆漆的大门与众不同的并不局限于它的颜色。雷管不断的变换着材料和方式，打算看一看这扇门的庐山真面目，最后都失败了。
　　光子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秦勇的父母，他们满脸焦急的神色。雷管心里有些愧疚，他不知道怎么交代，怯怯的叫了一声叔叔阿姨。
　　秦勇的父亲秦开志，是一名货车司机，他应了一声，急急忙忙从门缝进去。对于秦勇的父亲，雷管和光子都很熟悉，秦开志在厂院里像个没头的苍蝇，东奔西走。雷管知道，这种方式找人只是无用功，但他同时也明白，积极的寻找可以缓解他的焦虑。
　　在厂子里转了两大圈，雷管终于憋不住了，他说：“秦叔，你要冷静一下。”秦开志停住脚步，似乎是品了一下雷管的话，语气有些急促的说：“你说的有道理，是应该冷静。”雷管的心很细，没有直接把话说透，拐了个弯，他说：“秦叔，你常年跑车，有没有遇到或者听说过奇怪的事情？”
　　秦开志点了一根烟，腾起的烟幕熏的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他想了想说：“有！”
　　雷管说：“那你有没有认识的，能够处理方面问题的人？”
　　秦开志又想了想说：“也有！”
　　雷管说：“你告诉我地址，我去找他。”
　　秦开志说：“你的意思是，勇子失踪和这种事情有关？”
　　雷管点了点头，他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今天还不能找到兵马俑，那么咱们就要兵分两路。一是报警由警察帮着找人，二是找那些有特殊能力的人来帮助。”
　　他的意见很中肯，所以秦开志点点头，不过他说：“你们就别管这件事了，如果你们再出问题，我良心不安。”
　　雷管说：“这个你放心，不会的。”
　　秦开志说：“为什么说的这么肯定，你有什么发现？”
　　雷管说：“暂时还没有”
　　一直转到中午，秦开志便离开了，离开时反复叮嘱雷管回学校去，不允许再参与这件事情。他们一走，雷管就对光子说：“我们先去休息，晚上的时候再来。”光子说：“去我家，我家里有好东西，晚上一起带过来。”雷管有点犹豫，他说：“现在去你家会不会有些麻烦？”光子说：“麻烦个屁，咱们的这个成绩上不上学没什么区别。”
　　商量好之后，他们回了光子的家。家里没人，这让他们轻松不少，省的还要编一堆瞎话。吃了一点东西，两人便进了光子的房间，光子趴在地上，把手伸进衣柜底下拉出一个帆布包。
　　帆布包一拉开，雷管就傻了眼，这家伙不知从哪里搞了两把气枪，雷管看着他，很兴奋的说：“我操！什么时候弄来的，想不到你丫还是个军火贩子。”光子自豪的说：“前两天搞得，还没用过呢。”
　　一直睡到下午太阳落山，吃了些东西就出发了。他们带上简单的装备和那两只气枪，在门口把铅弹压上膛，然后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雷管背靠着大门坐在地上，他把当天的发现告诉了光子，他说：“这扇门有古怪。”他用手敲了敲身后的门板，说：“本来觉得这里恐怖，所以不觉得黑色的大门有什么特别，甚至会觉得他的颜色和我们对它的印象正好吻合。”光子
　　有些不理解的说：“黑色的门也很多啊，有什么问题？”雷管说：“不是有问题，我总是觉得黑色的门很别扭，所以我猜测这个黑色并不是它本来的颜色。”光子说：“这个好办。”说完，他就拿出一把匕首，用力在门上滑了一下，雷管凑过去，就听见光子说：“我操！是银色的！”雷管伸手在划痕上擦拭了一下，银白色的粉末便被擦的所剩无几。
　　光子看了看自己的刀刃，用拇指横向在刀刃上摩挲了一下，他说：“这个门这么结实吗？”然后又划了几下，情况和第一次一致，而且他手里匕首的尖部刀刃基本废了。他问雷管：“你早就发现了？”
　　雷管一边用宽胶带将手电筒固定在气枪的枪杆上，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古怪的情况不止这些。”光子说“还有什么问题？”雷管说：“昨晚拿回来的那张名单是人伪造的！”光子说：“你不是已经比对了吗？一模一样啊？”雷管说：“不一样，外表一样，它们的硬度和表面的光滑程度都不一样，所以它是伪造的！”光子停下手中的动作，学着雷管的样子思索，他说：“这么高的仿真程度，意义何在？”他文绉绉的口吻一下逗乐了雷管，雷管说：“意图不清楚，但可以确定是人伪造的。”光子把脖子伸过来，小声的问道：“会不会是鬼？”他一说鬼这个字，雷管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这是他最不愿意出现的情况，但他还是强打精神说：“不管怎么样，这个世界一定是一物降一物。”他加重语气，说：“如果是人搞鬼，那就用对付人的办法，把这个人揪出来，揍死他！如果是鬼搞人，那就用对付鬼的办法，把他揪出来，揍死他！”
　　雷管说的很提气，光子接茬说：“对付鬼我不行，对付人咱这个体格绝对没问题。”他拍着自己的胸大肌很有信心的说。
　　一聊到鬼，雷管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你还记不记得昨晚兵马俑六神无主的时候砸门的那个动作。”光子说：“记得！”雷管从地上站起来说：“我们假设他被鬼附了体，我们打不开门，他也没打开门。可是后来我们还是出去了，这说明这扇门不是防我们的，是防他的！”光子也站起来说：“有道理！”雷管继续说：“如果这扇门是防鬼的，那么这扇门的特别之处就好解释了，同时也就说明一个问题！”光子问：“什么问题？”雷管说：“说明这扇门是某个高人特意做的，目的就是防着这个厂子里的脏东西出去！”光子说：“那为什么不把它们灭了呢？”雷管心情有些激动，他说：“这个说不清楚，我们要找到这个人！找到他自然就明白了。”
　　光子也有些兴奋，他说：“一般来说，镇宅都会用一些器物，或者用符纸之类。你说这扇门是器物还是符纸？”雷管看着他，开玩笑说：“光哥！老子认识你这么多年，你第一次用人脑说人话，不容易。”光子笑嘻嘻的反讥说：“哥们是大智若愚。”
　　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都有些紧张，各自想着心事。等了很长时间，雷管看了一眼手机，已经过了十点，雷管说：“如果那个人今晚出现，难免会有打斗，有打斗就有可能走散。”他附到光子的耳边小声说：“我们需要有一个暗号，专门在分散又遇到的时候来确定彼此身份的真伪。”他说：“暗号…….就用，石大如斗、满地乱走。”说完他站直身体继续小声说：“除此之外，咱们最好弄一个暗号，辨别真伪。”说完之后，雷管有些担心，还好光子这次没犯傻，他很自然的说：“暗号多得是，我给你说几个。公鸡飞上天，阎王来人间；不抽烟喝酒，枉在世上走；妹妹一低头，哥哥一声吼……”雷管打断他说：“停！停！就用第一个。”
　　在恐惧中等待，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情，雷管和光子在草丛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来，静静的等着那个人出现。
　　差不多过了十二点，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雷管便放弃了被动的等，他说：“咱们去找找看！”光子应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来到那个拐角处，这里没人。雷管有些奇怪，难道今晚不会出现了吗？他抬头看了看天，夜空上的月亮比昨晚更大更圆，把周围的环境照的鬼气森森。
　　在拐角等了一会，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然后他们又来到那排低矮的房屋面前，光子打头阵，他用枪管捅了一下门板，还没捅到就迅速跳了回来，他有点紧张，有点谨慎过度。雷管拍了怕他的后背，闪身挡在他的前面，打开绑在枪杆上的手电筒，他端起枪，用脚掌猛的在门上踹了一下。
　　门板砰的一声被踢开，门一开雷管就看到恐怖的一幕！原本白天看到的那两个靠墙站着的纸人猛扑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冲扑过来的纸人打了一枪，纸人被打的向后倒飞跌在供桌上。雷管一转身喊道：“开枪！”他迅速给气枪填装上了子弹，光子打完一枪，迅速让开位置，雷管补上去，这时另一只纸人已经到了门口，雷管对着它开了一枪，枪的力度似乎很大，纸人一下向后倒飞撞到墙上。两个人连续开了四五枪，最后光子填装铅弹失误，没有及时补上，情急之下，雷管一伸手拉上了门板。
　　纸人撞到门上，发出砰砰砰的声响。光子从后背抽出一把大砍刀，他粗着嗓子说：“开门！我劈了它！”雷管拉住他，拍了拍手，说：“没必要，你看它们连门都出不来，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从房屋门前退回到马路上，光子第一次看到动起来的纸人，他很紧张。抱着气枪的手，止不住的抖。时间已经到了凌晨，雷管有些按捺不住自己，他说：“你在这守着，我进去看看。”他指着那个巨大的车间豁口。
　　光子说：“我跟你一起进！”雷管伸出手摆了摆，他说：“不能一起进，必须有人在外面策应。而且以我的推断即使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发现，更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完全不必担心。”
　　光子性格中最理性的东西，就是如果一件事情可以用道理讲得通，无论是让他去死还是看着别人去死，他都能克制住自己。光子闷着声说：“娘的，你要是出不来，天亮老子就买点炸药把房子炸了。”
　　两人走到豁口处，雷管指示光子躲到豁口一边的墙壁，自己端着枪走了进去。一踏进门槛，他再次感受到了昨晚那种冰冷刺骨的感受，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为了不让敌人偷袭，雷管打开了手电筒，接着光线他发现原本雪白的墙壁上有一个大洞，应该说是一个门洞，只是这个门洞没有门板。雷管用手电筒往洞里晃了晃，手电光照进去才发现它似乎是一个甬道。
　　他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突然发现一个人在光线中闪了一下，往甬道的深处跑去！雷管马上追了上去，因为他发现，那个人的身影很像秦勇。
　　那个人的脚步很快，一直在光线的尽头黑暗处发出奔跑的声音。追了一段距离，雷管停住了脚步，他猜想自己可能上当了，所以马上转身向后跑。
　　结果没跑几步，就发现在刚刚进来的洞口，一个身形像铁塔一般魁梧的人堵住了洞口。雷管大叫几声光子，光子立刻就出现在了豁口，他打着手电，没头苍蝇一般在车间里寻找。
　　光子的反应告诉雷管，对方看不见自己。雷管大声说：“光子，我在墙壁的后面。”他说完就看见光子似乎通过声音辨别了他的方向，光子走过来，把手按在洞口，把耳朵也贴上来。他一贴上来，雷管就发现了危险。因为光子刚刚把脑袋附过来，他身前的这个人突然抬起手捏住了光子的脑袋。他的手很大，捏着光子的脑袋一点都不吃力。
　　光子被捏住脑袋，马上变得无比慌乱，他不住的挣扎踢打，他的每一下，都像是打到了雷管看不到的玻璃上。
　　雷管不知道这个人会对光子造成多大的伤害，他盯着对方的眼睛说：“你放开他！”对方无动于衷，脸上还露出一丝狞笑，雷管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他端着枪对准那个人，说：“你放开他，我就进去！”对方没有马上松手，而是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光子疼的鬼哭狼嚎，雷管把枪往前挺了一下，他大叫着说：“放开他！”
　　这一声吼叫终于奏效，他松开了手，光子一下跌坐在地上，雷管大声说：“光子，快跑！”光子抱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光子一出去，雷管一直瞄着对方的枪响了，他打中了对方的眼睛，铅弹直直的从对方的眼眶射了进去。打完这一枪，雷
　　管转身向后跑去，身后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吼叫。
　　雷管拼尽全力的在甬道里奔跑，被他打中眼睛的家伙已经追了上来，他的脚步声很重，但并不笨重。雷管一边奔跑，一边给气枪填装铅弹，连续丢了几个铅弹，才成功。
　　这个动作影响了他的速度，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雷管感觉体力渐渐不支，他必须在体力耗尽之前完成一个转身开枪的动作。
　　但这样做的危险系数很高，气枪的伤害程度很小，如果不能打到他的另一只眼睛，那么他就只能等死。做好了准备，雷管憋足一口气，突然加快速度，拉开一点距离，然后参照那个人头顶和甬道顶端的距离，大致比划了一下枪管应该瞄准的仰角，然后突然停住身体，转身之后，那个人就到了。
　　他举着的枪口直直得瞄着对方，原本并不被放在眼里的气枪，此时有了很大的威慑力。高大的身躯停在了离他几米远的位置，不敢轻易靠近。
　　雷管看着从眼窝里流下来的血水，心里感到了由衷的恐惧。
　　但他端着枪瞄着对方的眼睛，以及他冷静的态度，也给对方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迫。雷管说：“如果你想瞎掉另一只眼，你就上来！”
　　铁塔说话了，他的嗓子极粗，粗中还带着沙哑，他说：“你打瞎了我的眼，你就得死！”雷管嗤笑着说：“我不打瞎你的眼，估计也会死吧？”铁塔威胁说：“把你的破枪放下，我让你死的痛快点。”他因为愤怒或者疼痛而颤抖，他一颤抖，眼窝里的浓水淌的更快了。
　　雷管说：“你还真会开玩笑，能不能干掉我还不一定吧，这种情况就让我缴枪，是你傻还是我傻。”铁塔探出一只手，想要握住雷管的枪管，雷管后撤一步，抓住时机扣动了扳机。。
　　铅弹打中了目标，雷管清楚的看见，另一只被击中的瞳孔，很快就晕散了。
　　铁塔疯了一样的挥舞着双拳冲过来，雷管一侧身躲了过去。铁塔一边绝望的嚎叫着，一边向甬道的深处走去。雷管颓废的瘫坐在地上，疲惫的内心泛起一丝愧疚，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这样，这样的伤害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很难承受的。雷管看着他消失后，站起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