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走后门

　　远处的更夫敲响了接近天亮的五更更鼓，六月的天色已经大亮，洛阳城里，开始有了忙碌的身影。
　　在立行坊后面的小院里，林文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哼着歌，锅里面放着满锅的茶叶，手里颇为笨拙的拿着一把锅铲，上下翻炒着茶叶。
　　这种炒茶的方法，在前世，是到了明朝才出现的，方法是用一根茶帚，在锅中旋转炒拌，叶子跟着旋转翻动，均匀受热失水，然后出锅之后冷却晒干，就变成了可以喝的茶叶。
　　虽然现在手边并没有炒茶帚这个东西，正宗的炒茶还要炒上三锅，但是用锅铲来炒一锅，想来也是差不多的。于是，喝够了煮出来的茶，林文一大早便起了床，开始忙活着炒起了茶叶。
　　此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林文难得早早的起了床，今天是李渔的《红楼春梦》付印的日子，书坊里这时候也已经忙碌起来，林文让来福来禄都过去帮帮忙，正好兰陵笑笑生这小胖子对风月小说也有兴趣，他索性便当了伸手掌柜，再加上系统还在升级的冷却期，他也就在厨房里尝试起炒茶叶。这也算得上是穿越者的情趣了。
　　差不多过了一个半时辰，鼻端里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茶香，林文收了锅，把茶叶倒进筛子里，一边哼着歌，准备把筛子拿出去晒一晒。
　　经过院门外的时候，李世民和李秀宁二人正巧也路过了这里，听见这边传来“陆羽泡的茶，像幅泼墨的山水画。唐朝千年的风沙，现在还在刮……”这类古怪的歌声，随后闻到了一股极其奇特的清香味。
　　习武之人习惯早起，虽然李世民昨日喝的酩汀大醉，但他是喝惯了酒的，完全没有宿醉带来的影响，恰好今早和别人约好了要去打马球，从仓巷出来，无意中便来到了这里。
　　院子里传来的歌词虽然古怪，倒也是挺有趣的。当他们二人准备绕路走的时候，此时正唱到“陆羽泡的茶，听说名和利都不拿，他牵着一匹瘦马在走天涯……”这歌词也并不如世面上流行的一般的歌那么晦涩难懂，听起来极有韵味。
　　就这样听了几句，里面的歌声停了下来，随后林文也看到了这两人，手上正端着满满一筛子的茶叶，朝这边望过来。李秀宁原本也有些尴尬，但这时看到林文似乎更尴尬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说了句：“唱得挺不错的。”
　　李世民今日还是穿着那一身玄衫，而李秀宁今日穿的则是一件湖蓝色的夹袄，背上披着一条同样颜色的披风，髻前饰一小孔雀开屏步摇，髻上珠翠如星，正是隋唐年间十分流行的双环望仙髻，看上去极为娇俏可人。
　　林文看见了这两人，再想到刚才自己正在唱歌，自然是有些尴尬的，微微愣了愣，随后也笑起来：“李兄，李贤妹，早。”
　　“林兄，真是巧遇。”李秀宁抿着嘴笑着，没说话，李世民哈哈一笑，朝着林文打起了招呼，然后看向了林文手里的筛子，“这是什么？”
　　“李兄和李贤妹今日倒是来得巧了。”林文笑着扬起了手里的筛子，“今日风轻云淡，正是喝茶的好日子，两位何不来尝尝林某亲手炮制的香茗？”
　　“哦？你是说——这是茶叶？这样的茶叶，可以用来煮么？”李世民有些惊奇的用手搓了一撮茶叶，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气味倒是香的很。”
　　“现在还不能喝，要等到晒干了才可以。”林文笑道，“若是两位今日有暇，可留在寒舍等上一等。”
　　“只可惜今日是等不了了。”李世民有些遗憾的道。“今早齐王杨谏邀我去打马球，这马球刚从波斯那边传过来，极为考验马术，参与者手执球杖，身骑奔马，将球击入网囊中则算得分，不知林兄是否有兴趣呢？”
　　面对李世民的邀约，林文虽然并没什么兴趣去和一群兄贵挥洒汗水，但是这会新话本还没开写，神龙带来的余波还在酝酿，左右没什么事情，倒是可以跟过去看看热闹，说不得便能遇见一打以上的历史名人。
　　“既然如此，林某便叨扰了。”
　　把筛子放在了院子里的空地上晒着，随手锁上了门，林文便和李氏兄妹一道走出了院子。
　　李家不愧是世家大阀，早早便在立行坊的坊门前备好了马车，驾车的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李世民走到车前，含笑说了句：“劳烦李叔了。”三人一道钻进了马车，林文和李世民相对而坐，李秀宁则坐在了林文的侧对面。
　　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洛阳城郊的皇家行苑行去。
　　讲道理的话，李世民这人还颇为懂得享受，马车上铺好了一层厚厚的毛皮，甚至于还备好了一壶美酒。
　　李世民信手抄起了酒壶，给林文倒了一杯酒。两人一边对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倒也颇有几分惬意。
　　此刻刚过巳时，正是洛阳这个销金窟、不夜城刚刚开始热闹的时候。这时候，街道上的行人众多，数十米宽的街道虽然还不至于到摩肩接踵的程度，但马车行来还是有几分拥挤的。甚至间或还有几个孩童拍着手掌，唱着童谣经过。
　　“日月照真龙，洛河逆水流，扫尽杨花落，天子季无头……”
　　“二兄，这……”李秀宁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望向了李世民。
　　“嗯？”李世民似乎是头一次听到这个童谣，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想些什么，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当马车行至金鸡坊的时候，恰好看到那边密密麻麻的人影，马车驶不过去，停了下来。
　　金鸡坊是洛阳颇为富庶的地方，许多勋贵和王公贵族居住在这里，据李世民所说，这里最大的宅院便是杨广在登基之前所住。岳汉康的悦方斋便是坐落在这条街上。
　　“李叔，去看看怎么回事？”李世民这会也收束起精神，若无其事的问道。
　　驶车的大汉下车问了问，道：“公子，这群人聚集在此，是为了求购悦方斋的新话本，听说此书是紫竹轩主人所撰，极其抢手。”
　　“紫竹轩主人？”李世民若有所思的望了林文一眼，“听说今日林兄的林家书坊也出了新话本，这岳汉康倒是有点意思。”
　　“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由他去罢。”林文笑了笑，淡淡的说道。
　　“好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有趣，有趣。”李世民虽然有些心事，但忽然也笑了起来，“林兄，看，那是岳汉康的车马，听说这厮一直想谋个千牛备身的职缺，想来是要走一走汉王的门路了。”李世民掀起车帘，指着不远处的一辆华丽马车说道。
　　林文顺着李世民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辆马车从一边的岔道上拐过来，沿着青石板道朝城东而去。
　　马车上面的御者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壮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相隔大约数十米，沿着同一条甬道向前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马车穿过最繁华的金鸡坊，一路往城市另一端的城门驶去。车轮声，马蹄声，绵延成一片，将一大片繁华美景迅速的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