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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王爷沙场点兵 幡动轻骑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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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同的钟楼的大钟每天都是催醒城里人们的第一声,每天卯时准时敲响,平日里长击六声,逢初一十五在长击六声后还有三声短击,这时候鼓楼的大鼓也会发出三声闷响相应和。只要不是寒冬,云同镇的居民还是会准时按照大钟报时起来。商人起床开早市、孩童起床去上学、妇女起床做家务,作为边镇,云同城里面还是常年驻扎了几千兵士的,钟声响起后只一刻,披甲的军士便会在城里开始操练,届时整座城里最大声的便是兵士们整齐划一的口令,叮叮当当的兵甲撞击声,偶尔还会传来商人高亢的吆喝。便是想赖床也再睡不着了,于是所有人都起来,一天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便正式开始了。即时还有些惺忪的睡眼,兵士们有力高亢的口号与顿挫稳健的步伐声也会将之冲开,在一个瞬间激动、热情了起来。云同便是这样一座奋进的城,一切都要感谢守城的兵士们的激情与治军的严谨。
  这一切也要感谢楚砚青,这个每天起得最早的人,这个每天在校场上亲自擂鼓、摇旗的都司,在他的治下云同镇城里城外的十万将士依旧是大济九边镇战力最强,依旧让北涂军不敢窥探分毫。
  现在录王爷回到了云同镇,继续当他的藩王,十万兵士的调动之权又回到了他的手里。虽然这几年楚砚青治军严谨、领兵有方,但是这十万兵士最服气的还是那个录王爷。云同总体是尚武的,这是形势需要也是这座城本身的性格所在。录王爷当初还没有被贬谪到蜀地时,经常会来校场点兵,点兵之余就是跟将士们切磋武艺,心情一好就是全军大赏,出手也大方。这可苦了云同镇的布政司衙门,军饷总体还是走布政司衙门走,每年朝廷给的预算是一定的。这个随性的王爷当时的辈分的皇帝的叔叔,又手握重兵,布政司衙门只能硬着头皮去户部尽量多要一些钱粮来,经常闹到不可开交,因为别的边镇的藩王也不是好服侍的主,人家的布政司也是要去户部要钱的。当时的内阁首辅黄品希正好又主管户部,明沧瀚本身在削藩上游移不定了许久,被黄品希的许多奏报坚定了削藩的决心。明太珩的子孙也不是个个英武,一年多的功夫,三四个势弱兵少的藩王就被各种借口削去护卫与俸禄,死的死、贬的贬。等到啃他录王明极宸的时候,就是硬骨头了。明沧瀚是个怀柔的皇帝,不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便想到了金乌营,想到了当时还是个总旗,却非常能干的张维全。于是当时张维全做了不少小动作,又暗中偷走了录王爷的兵符,老虎没了牙便任性不了了,明沧瀚一道圣旨直接把录王爷赶去了蜀地。就因为这事情,当时的鸿王明栋宸感觉到唇亡齿寒,起兵“护国”四年,直接赶走自己的侄子明沧瀚。现在看来起初只是为了自保,这些都是后话,至少削藩也算彻底的解决了各地布政司衙门“王爷难服侍”的难题。
  于是云同的布政司衙门这四五年过得还是比较滋润,更是小有盈余。但是人吧,走苦日子往好日子过好过,走好日子往苦日子过就难过了。云同的十万将士也是人,更是男人。男人就意味着不仅要养自己,也要养家。这几年录王爷不在,王府里面又是那个懦弱无能的世子,没有兵权。楚砚青是领军有方,却搞不定布政司的老爷们,兵士们就靠拿拿基本的军饷过日子。兵士们私下里还是有些无奈的,盼望着早点来一个强势的主子,最好录王爷能够回来。
  今天录王爷赶早来了,还是一样威严英姿,校场上的兵士都是格外兴奋,动作有力不谈,今天的口号尤其的高亢,整个云同镇似乎都被这铺天盖地的口号震动了,也宣告着这座城市的主人回来了。一旁的楚砚青万般感慨,他心想道:有这样的队伍,哪里要怕什么涂族的弯弓大马。
  录王爷今天把王府的几百侍卫几乎都带来了,谭宗楼的一声叹息让他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非常时期,是该整整王府的侍卫了。于是这些已经养尊处优了三四年的侍卫,就这么被编到了楚砚青统领了几年的藩军里。
  “三个月后,逐一考核。你们是我录王明极宸的贴身侍卫,是大济九边第一镇的王府近侍,随时准备跟随本王上战场杀敌。当初也是千挑万选、挤破头皮都要进来,现在呢?王府不是给你们吃白饭、混日子的,考核不过关就别回去了。”录王爷今天严厉的很,把世子被擒的怨气又发泄了一遍。
  “砚青,一刻后击鼓升帐,点轻骑兵五千,晌午前必须到五平堡扎寨!另着一万精兵驻东庄堡,一万驻近山堡,傍晚前必须到位!”录王爷手中握着的是他久违的兵符。大济的兵符沿用的虎符制,制成虎形,用特殊的方法一分为二。皇帝跟将官各执一半,要大规模用兵皇帝会将他的一半兵符授予钦定的监军,监军跟将官二人所执的兵符合为一处便可以用兵了。录王去蜀地后楚砚青手里有一半的云同虎符,现在录王回驾,跟给录王“平反”的圣旨一起到的是原本在明栋宸那边的一半虎符。
  “得令!”楚砚青知道五千轻骑兵意味着什么,回答特别有力。
  三通鼓后,五千轻骑兵出城。领头的录王爷,穿一副錾金锁子勾连甲、头戴雁翅景云冠,胯下汗血马。左右是夏守业跟闵冬两个护卫,两人都披了黑色明光铠,却分别戴了青铜制的兽纹面具与禽纹面具,映照着青铜的光泽,一个狰狞无比,另一个却透着狡黠。再看,两人的手把腰中佩剑,攥得紧紧,随时戒备。录王爷身后紧跟的当然是楚砚青,还是那般神俊,却没有了单独巡边时候那种傲气。楚砚青旁边有一匹很壮实的黄骠马与他并行,上面却没有坐人。仔细一看,马背两侧分别挂了一柄金锤。再往后便都是将官、兵士了。轻骑兵是云同一镇十万余众最为精锐的五千众,只有轻骑兵有一直驻扎在城里的待遇,其他的兵种都只是换防才能驻扎几个月到一两年。
  大济的军队有多英气勃发,看录王爷便能看出一大半。街上的人随着开道的响锣声音自动散出一条道来,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跪下,在云同镇,出征的武将地位是最为尊贵的。下跪不仅是礼,更是心悦诚服,在许多人心中已经变成了一种虔诚。
  云同镇的轻骑兵上一次全线出动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平时即时出训,顶多两三千人。上一次全线出动还是上战场。主动要求打头阵的五千轻骑兵在大部队失势后又主动留下殿后,直接被北涂赶来增援的优势兵力合围,又是他们奋力抵抗,拖住了涂族的精锐,为大部队回转争取了时间。即便明知前路必死,这支轻骑兵也从来没有一个人退缩,展示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到后来徐将行回马来救,五千轻骑兵只剩七十八人,却还在浴血而战,如冲出地府的恶鬼一般,散发喋血,兵刃钝了便用牙齿去咬···
  都说慈不掌兵,徐将行那次却流泪了。
  轻骑营最后的骨血被救下,北涂军被全灭。战后,面对大济的第一战神,七十八名军士齐刷刷脱去上身的衣甲,胳膊挽胳膊,朝内围成一圈,露出了虽然还在滴血,却依旧光滑的背脊来。
  “禀大将军!按大将军令,轻骑营此役共出动四千九百三十三人,掩护任务已经完成。四千八百五十五名弟兄为我大济捐躯,余七十八人,现全部归队。四千九百三十三人无一人逃跑,更无一人后退半步!请大将军检视!”徐将行取下头盔、手套,走七十八个光滑的脊背上一一拍过,再持自己的佩剑一一致意,军士们纷纷转过身,持残缺的刀剑一一还礼,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高的礼仪。只有没有逃跑的人,背后才不会有伤,光滑的背脊在轻骑营是一种荣誉。
  “大将军,轻骑营建制犹在,随时可以继续投入战斗!”
  当时的楚砚青才二十多岁,那天他代表七十八人对徐将行汇报的这些话语,至今回荡在他的耳边。
  下面还是有人在窃窃私语,却是在讨论轻骑营的功绩。
  “听说那次大战后抓了几个落单的涂族兵,他们一见到轻骑营的将士都吓到尿裤子。”
  “有这事?”
  “嗯,涂族兵说的,以为他们是几万个从地狱里面冲出来索命的恶鬼一样的。”
  “你说楚大人旁边那匹马怎么不坐人?”
  “坐人了那马就走不动了,你没看见马背上驮的两柄金瓜锤啊?听说有每柄都有一百斤重!”
  “录王爷用的?”
  “可不是嘛!楚大人操练用的铁枪大概九十多斤,估计战场用的还要轻一些。”
  “你咋知道这么清楚?”
  “华府街赵铁匠的徒弟是我小舅子,楚大人的大铁枪有也在赵铁匠手上修过!”
  “咦,这赵铁匠人呢?”
  “还真不知道,我小舅子都急死了!”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急也没用!”
  ···
  一路烟尘,万马齐发,这次又是什么样的事件让轻骑营全体出动?
  录王爷这次是凭的直觉。
  晌午,轻骑营到达五平堡,开始扎寨、休整,随时待命。
  首先树起的是轻骑营的军旗,那次大战后明太珩亲自授予的军旗,杏黄色,上书“铁脊营”三个大字。
  铁脊营扎营完毕后,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这是他们的待命状态,衣不解身、刀不离手。
  此刻隔壁的沙城,却聒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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