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海纳百川

　　如是十日，‘海纳百川’，在元宵当日开了张。
　　储姒当日摘星阁要艺演，走不开以外，白慕，孙都行，陆从维等人都到了场。见时机差不多了，江起与几人互换了眼神，点了点头走上前去。
　　江起不顾天寒，换上了一席白色儒装，黑发束冠，一身书生气在一群穿着臃肿肥大冬衣的人群中格外亮眼。一上前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他，拱了拱手郎声道：“诸位兄弟姐妹，父老乡亲，今日我海纳百川书肆在京城开业，多谢诸位今日莅临捧场。”
　　总有这么一两个好事的：“诶，掌柜的，你们的书肆怎得取了这样一个名字。难不成，你家书肆什么书都有，全都找得到？”
　　名字是江起提议的，意在包罗万象，有容乃大，不止能让有钱人读上书，士农工商，贫富贵贱，各个阶层都能读上书。另一层意思是说是白慕也入了契，得要加上白家的名号。思来想去这个名字最是合适，白慕看在这个寓意上也就没有反对。
　　“这位兄台，问得好啊。这海纳百川，纳的不是书，而是人。”不知是太冷还是激动，江起抱拳的手有些抖，“无论何人来我书肆买书，皆具欢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男女老幼。我书肆中的所有书籍售价皆为其他书肆的三到四成。”
　　那人见江起如是说，似有不信，也收回了之前的挑衅之意，不自找没趣，弱弱回了句：“原来如此。”
　　因着正值元宵佳节，百姓竞相出游，市面上尤其热闹。海纳百川的招牌在半刻方才结束的鞭炮声下挂上了墙。清秀的小楷，颇有风骨，不似名字本身听上去那么气势磅礴，反倒是像出自女子之手。最主要的是右下角落了个姒字。
　　众人怀疑的没错，这字确实是出自女子之手，江起去找储姒亲自提的。起初江起去找储姒的时候，储姒还推脱了说是由她来提这个招牌不合适。直到后来江起解释了要她提字的缘由：让她提招牌不是要蹭她的名声，而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女子也能读书识礼，更无外乎职业。不止读书人能买书，海纳百川鼓励普天之下的百姓都来买书。
　　江起没有藏着的意思，有人问到这个姒，是不是储姒的姒，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说是。并附带解释了为何找储姒提字的缘由。这回众人没再把这个话头引到江起和储姒非同寻常的关系，而是在心中默默的有了自己的考量。
　　陆从维即使不是第一次听江起讲述开书肆的初衷，听完这话依旧心中一阵动容。
　　“今日我们书肆开业，为了鼓励大伙读书识字，今日所有的书本都只卖原价的五成。”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开业。
　　书肆的格局规划的很好，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书分门别类的摆在书架上，书的种类不多，故而就是把每本书都放个几十本在书架上依然显得很整齐。江起贴心的在每栏书架的末端放了张小椅子一个歇脚的地方。颇有一种自家书房的亲切舒适感。
　　和江淮河汉相同，每本书的价格都明码标价的罗列在最显眼的地方，每本书的书架上方都有清楚的价格，让人一目了然。
　　店里的伙计纷纷换上了书童的衣装，整齐划一的发式和服装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书院之中，浓浓的学术气息扑面而来。
　　江起见众人都入了店内，和白慕，孙都行也都入了店帮忙。一个挑夫打扮的高大男子随着人潮进了书肆，显然像是来凑热闹的。入了铺子才发觉，这是家书肆，脸上的局促抬眼可见，刚抬腿准备往回走，被叫住了。
　　江起见他欲抽身走人，赶忙客气的发声：“这位客官，既然来了，何不看看呢。”
　　男子估计是刚刚进来的，没有听见之前说的今天书本半价之事，佝偻着身子，来回搓着手，脸上的不安更是明显，“我。。我。。”
　　江起了然，这才是他想要发展的客户！特别和气地开口：“客官莫慌，在下是这书肆的掌柜，在下这书肆卖的书不贵，便宜的三百五十文一本，最贵的也不过五百文。不过今日书肆开业，所有的书籍都半价。”言罢，男子的脸上表情缓和不少，江起顿了顿，“也就是一百七十文，两百文不到一本书。”
　　“你说的可是真的？”男子做了多年的挑夫，知道京城这地界东西贵的很，一样的东西在京城就会贵上一倍。现下他卖的还是书，书自古以来就是个金贵的东西，不说读书人身份高贵，单是书本的价格都是让他们望而却步的，现下听说这里的新开的书肆里只要两百文一本书，难免不敢相信倒也合情合理。
　　“自然是真的，我既然开门做生意了，何故诓骗你不成。”江起想了想又道，“客官尽管放心，我们的书本保证和外面其他书肆卖的一样，不会有错字漏字，书本也是干净整洁的新书，您大可随意翻看，要您买回去的书有不好的地方大可来我们书肆退换。”
　　听着江起的保证，男子慢慢放下了戒心，看着这书肆也不像是假的，这人来人往的这么多客人，书卖的这么便宜，似乎有些担忧道：“掌柜的，你这么卖，不亏本啊。”
　　江起摇头笑笑，故作神秘，“不亏本，我自有我的求生之道，这要保密的。不过客官大可放心，我书肆内所有的书都来自正当途径。”
　　“哦，这样啊。”男子看到人头攒动的书肆，想来这家书肆不像是来路不当，应该确实是这位年轻掌柜确实经商有道吧。转而一想，现下这个机会确实难得，这趟来京城他也得了一两半的银子，若是能买本书回去给家里的娃娃识识字总是好的，他不奢求家中娃娃考个秀才回来，可他也知道只有读了书识了字才不容易被人轻易欺负了去。他就是当年为了家中放弃了去读书的机会，如今只能做些体力活糊口。不像族中运气好的几个兄弟，读了书识了字的，赚的钱比他多，还受人尊重。
　　男子背弯的更深了：“掌柜的，我。。。我不识几个字，也不懂买什么书，可我知道读书识字总不会错的，以前我们听说一本书就要一二两银子，是怎么也花不得这个钱买书的。现下，我也想叫家里的娃娃读书。您帮着挑挑行不？”
　　江起领着他去了启蒙书那边，面露和善：“客官哪里的话，自然是在下应该的。”指着面前的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这三本便是常用的启蒙书籍了，若是要教家中孩童，从三字经开始是最好不过的，朗朗上口，意思清晰。到时候等孩子识些字了，可以再来看看百家姓，千字文。”
　　那高大的男子听着江起说的连连点头，如同捣蒜。江起没有多说什么，等那男子结账之时偷偷塞了本百家姓到他手中，低声道：“这是送你的。”
　　男子给了钱，却随便如何都不肯多收江起那本百家姓，正色道：“掌柜的，您别以为我不懂，您这书卖的如此便宜，我知道您在做好事，可不能再多送我了，这我不能要。”
　　“若是我家娃娃以后还要识字看书，我定会来您这里买书的。”男子拿上手里的三字经，往书肆外走：“掌柜的，多谢了。”
　　看着男子小心的将书包好，放到挑篮里又拿出来，最后放在了贴身的衣裳里才安心的往外走，江起心中没由来的一暖。这世上，还是纯良之人多些。心道，自己也算做了件对的事。盯着那背影良久才回过神来，往店内走。
　　江起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白慕和孙都行的眼里，二人在得闲的时候私下打趣着：“我原本以为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没想到还是个义商哈。”
　　白慕不服气的回了一句：“什么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你看看他把这书定的这个价，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孙都行不甘示弱：“呵，也不知是谁，当初伞卖的这么贵，本儿才多少呢，卖到五两、十两银子一把的都有大把的人抢哦。”
　　“说你是外行了吧，不同的物件卖不同的人，自然卖的不同的价格。就说同样一个物件儿，不同的铺子卖，不同的客人买，也是能卖个不一样的价格，你还别说，人就吃这一套。特别是那达官显贵，靠着这彰显自己的不同。这买卖啊，门道可深着呢。”
　　“嘿，你是不是非和我作对，我就说不得一句江起啊。得得得，说不过你们这些商人的嘴。”
　　江起才过来歇一口气，正好听到他们的对话：“什么商人的嘴？说我坏话呢？”
　　“哪能啊，夸你来着呢。”孙都行向白慕努了努嘴，“诺，白大少爷给你贴金呢，我还没发现，你俩什么时候撺掇到一块儿去了。”
　　白慕闻言抬了抬眉毛，这人这张嘴可真是一点都不输自己，不过见江起听到这话似乎挺美，就放弃了和孙都行互怼的冲动。